第三十三章：甩袖而去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的样子，时创丰风尘仆仆的来到了不夜天桑拿中心。韩硕同样在电梯门口迎接他。高云天则跟在韩硕的后面。
但时创丰一出电梯门却对跟他点头喊哥的韩硕视若无睹，直接去跟站在他后面的高云天握手。
“高队，工作顺利吧！年轻人有干劲，雷厉风行。”时创丰满面慈祥道。
“工作非常顺利！”高云天侧过身子，让时创丰走前面，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谢谢时书记关怀！谢谢时书记裁培！”
“时哥，我下去处理点事情。一会再上来。”韩硕快走到办公室的门口，似突然间想起什么来，“高队，你帮我泡一下茶吧。”
没等时创丰发话，也不等高云天答应，韩硕就去按电梯了。高云天见时创丰和韩硕之间根本没有客套和虚应，不由心中感触，“这才叫铁杆啊！什么时候时书记也会把我当心腹呢？”
自然成习惯，时创丰毫不别扭地坐在金丝楠木沙发左边的上位。高云天则稍显拘谨地坐在主人位置泡茶。
茶是一直泡着的，极品普洱。高云天给时创丰斟上一杯，毕恭毕敬地说：“时书记，请用茶！”
“私人空间别这么拘礼。”时创丰满面笑容，目光温和地看着高云天道：“云天，随韩硕吧，就叫我时哥。”
“时哥！”高云天马上改口，一脸激动，兴奋道：“上次我跟您讲的那个叫达兴旺的嫖客已经承认杀人了。”
“真的吗？”时创丰一口茶刚入喉咙，听到这个消息，竟然突然间呛到，一把将茶喷了出来，茶台上和高云天身上全部溅到。
见时创丰连连咳嗽，脸色发红，高云天忙从茶台上拿起纸盒，不断抽纸递给他道：“时哥，这茶有点烫，真不好意思，我忘了跟您说一声。”
时创丰即时顺过气来，见高云天这般乖巧，随口便送来一个梯子给他下台，不由伸出大拇指夸奖道：“云天有两把刷子，不错。”
“时哥，其实这个案子也不怎么复杂。我也没下多少工夫。”高云天边说边去整理被喷脏的茶台，言下之意不是案子好办，而是表明自己有更大的潜能没有发挥出来。
“云天，别弄这个，一会让韩硕去搞。”时创丰摇手制止高云天清洁茶台，又虚空拍手示意道：“坐下说，慢慢说。”
高云天从时创丰对自己的关心明显感觉到他对案件的关切，听话地坐好，侃侃而谈道：“时哥，我们已经通过釆取血样检测到，达兴旺的dna数据和凶案现场一份j液的dna数据高度相近，并确定粘在被害人脸上的那根y毛也是他的，没想到提审时，他居然负隅顽抗，死不认账。我搞警务工作这么多年，对法律的解读自然不会流于通俗，所谓有法可依是国家的事，有法必依是民众的事，违法必究是领导的事，只有执法必严才是一线警察的事。而执法必严并不能仅仅停留在严格的标准上，严厉也是执法的必要手段。对那些顽固不化，刻意对抗审讯的老油条，客气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我派专案组的人连续审了两天两夜，没成想这老滑头只招认嫖娼，不招供杀人。那天我吃完宵夜之后，回到局里一问审问情况，被告知审讯毫无进展。当时我气得七窍生烟，亲自上阵，先给老家伙松了一下骨，让他尝点血腥味，而后我拿出凶案现场、被作用于被害人身体的那支g塞给他看。老家伙认出是自家的东西，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交待出了他离开万欢厂之后，开着小q车于市区兜转，来到自由公园时勾搭上做皮肉生意的站街女，再以60元的成交价入竹林行苟且之事，还用上了g塞。完事后，他把站街女送到火车站再掉头回c县，经过站前一路一家独栋私人院落时，他瞥见靠墙根半躺着一个女人，像是喝醉了，当时又起歪念，就偷了被害人家里放置在窗台上的那卷致命胶带，并从地上捡起一只红双喜烟头，再把被害人抱上车，拉到自由公园实施侵犯并杀害。仅管老家伙将他作案的过程和细节说得穿针对眼，貌似视频回放一样真切，但是，”
高云天说到这里，突然打住道：“时哥，我讲得这么啰嗦，您不会嫌烦吧？”
“不烦不烦，”时创丰正听在兴头上，连声催促道：“继续继续，往细处说。
高民天清清嗓子道：“但是，老家伙如意算盘落空了，他越想使我相信是他杀了人我就越怀疑，明知道杀人偿命，有几个人能做到视死如归呢？我稍作思考，便想到他和他儿子达建国是血缘关系，两个人的dna自然相似。看他猴瘦猴瘦的，不可能有130斤重，而且他的脚也穿不了42码那么长的鞋子，于是我断定在现场留下体液体毛和李宁牌鞋印的应该是他的儿子。而他这样一心求死，应该是想替自己的儿子背锅顶罪。所以我打算到时候以嫖娼罪和包庇罪治他，并当即派人将他送回看守所羁押，又另外派人前往c县，把他儿子达建国抓了回来。目前，专案人员正在局里对其进行突审。一有结果，我马上向您汇报。”
他唾沫横飞的还想继续往下说，可时创丰却连招呼也不打，起身径直向电梯口走去。且边走边掏出电话来打，直接将高云天晾在了一边。
高云天看出时创丰一脸不悦，知道他很不满意这个结果，便在心里感叹道：“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啊！”
眼看着时创丰乘坐电梯离开，高云天心中拔凉拔凉，估摸着时创丰是希望他趁着达兴旺自愿认罪受死的机会，把案子结了，这样时创丰便不会因杀妻嫌疑不被排除、导致牵出他和祖霞之间的龌龊事而提心吊胆，他也就可以放开手脚，在为韩硕争取市沿河路改造工程的项目上发力。政治和经济原本就是为生活服务的！试问世俗中食色者，谁能逃脱这样的宿命呢？
高云天其实也想默认达兴旺杀人而把8．25凶案给结了，那样便你好我好大家好，偏偏自己色迷心窍，一直惦记着小姨子祖霞，只想一次性办掉达兴旺和达建国两父子，从而一箭双雕，达到长期霸占小姨子同时又牵制住顶头上司时创丰的目标。如果自己不是受到韩硕一箱茅台酒的刺激，不是受到时创丰格外关切和器重的刺激，他就不会一时失去冷静急于炫耀自己的聪明、从而说出达兴旺已经认罪而他却认定凶手是达建国的过程，以致时创丰当场气冲斗牛甩袖离开。接下来又得靠姨夫韩硕出面帮他讲情挽转局面。如果自己能够沉稳一点，等今晚达建国承认了犯罪事实，签字画押、盖棺定论之后，再向时创丰邀功请赏，不是好一个万事胜意的绝对完美吗？现在倒好，乖没卖掉反倒搞出个节外生枝来。
乐极生悲的高云天想着今天这事又得请韩硕出面调解说和，就老老实实的在不夜天的办公室里、做时创丰刚才不要他做的事情，即清洁被时创丰一口茶水喷脏的茶台。这不是什么脏苦累的活，却通常是清洁阿姨做的事，虽然不辛苦，但是掉价啊！本来他也可以通知清洁阿姨来搞的，可韩硕不在场的时候，是不会让闲杂人等随便进入他的办公室的，这个道理有点常识的人都懂。
高云天清理干净茶台以后，自己身上被喷溅到的茶水也干了，留下密密麻麻的点点。说不显眼却很容易看出，如同长在中年美女面上的雀斑。
自认倒霉的高云天不想马上给韩硕电话，他想独自静一会，认真检讨一下自己不擅处人的问题，为什么他有功有胆有智慧，当个小官还得靠裙带关系？
他没精打采地靠在沙发上等韩硕回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高云天一觉醒来时，抬手看看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想着这样坐着等人也不是个办法，他硬着头皮拔通了韩硕的电话。
“不错哦，聊这么久。”韩硕佯装不知道时创丰中途离开的事，热情洋溢道：“知道你们聊正事儿，我故意回避，还在外面吃宵夜哩！”
“时书记已经走了，我得回局里去，还有事情要处理。”高云天收了线，有气无力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放在墙边的两箱茅台酒，依依不舍的走出了办公室。
这时候，电梯门打开，刘大为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礼貌地招呼道：“高队，你要走了哇！韩总交待我给你把两箱酒搬到车上去。”
高云天失口而出道：“不是有一箱要给时书记的吗？”
“哦，我只是照韩总的吩咐做。他再三强调的，两箱茅台都给你，没提别的。”刘大为肯定道。说着，他进办公室搬出两箱茅台酒，放在办公室门口，锁上密码门之后，再搬起地上的酒，跟在高云天的后面。
高云天刚才失口说了时书记和一箱酒的事，无意中泄露了不该讲的东西。他感觉自己太笨，受点小挫折便失去了定力，内心正自后悔，见刘大为抱起酒跟在后面，便不再多言。
电梯下到地下车库，高云天打开后备箱。刘大为将酒放进去摆好，盖好车盖，微笑着朝高云天摆手拜拜。
高云天亦是微笑点头，说了声谢谢，驱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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