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万术之祖

被臂牛的臂力所震撼的紫阳真人不敢再做多想，他总要顾及中土武林人的面子，不能太过小气，亦不能说话太没见识，但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应付，故情急之下打岔道：“赔？你赔得起么，算了，你瞧瞧这墙，你早说咱们走过来便是，何苦要给砸个窟窿，我看牛先生就把我这院子好好修缮修缮，只当是赔了我的龙磐石。”

臂牛回道：“不过一面破墙而已，我赔你便是。”

紫阳打个哈哈，说道：“既如此，修缮房屋之事就劳烦牛先生费心了。”

“好说！”

紫阳斜看臂牛一眼，心想这人竟不接自己的话茬，那就再‘投其所好’顺着他所得意之事来说，于是道：“方见牛先生臂力天下无双，就‘奇’字而言，乃异也，极、甚、特别者也，先生这门硬功，确也配得上个绝学二字，但非要说有什么大奇之处……恕老道我眼拙，还真没看出来，请先生不吝赐教。”

“赐教谈不上，我这门功夫所练的乃是六节、藏象、八气门，人体五脏之间相生相克，有三焦通行元气，总司气机和气化，只消将真气运用得当，灵活控制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气门，融会六节元气和藏象真气，贯通于‘手少阳三焦经’中，便可让这一经络发挥极大潜能，继而令双臂之力提升百倍不止。”

这位臂牛尊者每每谈及自家无极教武功，总是一副目中无人，天下无敌的样子，紫阳见了心里着实不舒服，他虽不是爱卖弄之人，但这次总要灭灭那臂牛的威风。

“不错，不错，牛先生臂力并非一味练就蛮力，实则独辟蹊径，自成一家，总算是门上乘武功，有道是，天下万术之祖乃禹步耳……”

他说着话，随即摆开架势，依着北斗七星的排序走将起来，边走边道：“正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打个转身，又道：“魁步！破军、武曲、廉贞、文曲、禄存……”

这步法走时，紫阳周身真气弥漫，行絓罗网，令人有种俯首阊阖，蒙羽驾鹤之感，他功法拿捏的恰在好处，超超玄著，看的那臂牛目瞪口呆。

“巨门、贪狼！”

走到最后一步贪狼，紫阳忽地收身，动作跌宕风流，随后又盘坐在地，做个导引行气的姿势，整个人登时腾空而起，飘然若仙，缓缓说道：“天下万术乃分八目，即金、木、水、火、土、风、雷、音，天师张道陵将万术归为三流，三流者不分高低，各有所长，各有所精，依托乃道家三才，有天道焉，谓之御神流，涵法术、巫术、咒术；有地道焉，谓之灵津流，涵修术、蛊术、气术；有人道焉，谓之末离流，涵方术、体术、丹术，牛先生这门功夫看似体术中的硬功，实则是行气导气，以气为基，倒和少林派的硬气功有些相像。”

臂牛听言，怔了怔神，回道：“说是硬气功倒也贴切，受教了！”

紫阳哈哈一笑，这才收了神功，“不知牛先生你们无极教四尊者其余二位又是何道理，不妨一并说来，让我老道再参详参详。”

臂牛道：“剩下的二位，其一是我二师姐宫花元君，她为人行事乖张，我并不曾和她有甚交往，至于她那一殿所藏‘宫花葵蛊’，我只知其名，不知其详。另一位则是我三师兄幽冥尊者，他这一殿所学之‘幽冥鬼火’乃一门极阴之功，若练此功，需寻一处积尸积怨之地，与鬼魅同眠，与魍魉同寝，饿了吃尸骨，渴了饮尸水，如此练上九九八十一天，蓄尸毒于肾海，还有什么青华、玉洞、玉阴、寒……寒水，对，是寒水，还有什么……什么三宫，什么九窍，总而言之，此功首页一十六字见者皆惧，乃是‘幽冥鬼火，焚魂灭魄，凡有灵者，一触即逝’！”

紫阳听罢，捻着胡须若有所思，他喃喃踱步道：“青华、玉洞、玉阴、寒水，这玉洞、玉阴、寒水皆是人体之积阴之地，想必你这位三师兄经年累月下来，怕也要落下一身病痛。”

“倒也不曾听师哥说起，老道士如何得知？”

“我也只是猜想。”

过了半响，臂牛见紫阳再无后文，这才记起要带善儿去昆仑善瞧病之事，遂向紫阳说道：“老道士，我意已决，明日便带着善儿启程回昆仑，你这次可莫要拦我。”

紫阳道：“牛先生，不是我要拦着你，而是善儿这身子实是不易远行。”

那臂牛愤愤的道：“你也莫要再叫我牛先生，我姓石，名叫石昆仑。”

“什么？石咕噜？”

“石昆仑，昆仑……我生在昆仑山，故取名昆仑，老道士莫要再打岔，凭本尊现在的脚力，不消半月便到得了昆仑，确保善儿无事。”

“牛咕噜先生，即使你能带他到得了昆仑，你又能保证一定能治得了他的伤么？”

“唉……”

那臂牛气的大叹声，说道：“就算大师兄他治不好，还有教主六道天师在呢，若善儿能讨得教主他老人家欢心，可就是天大的好处了。”

紫阳听了这话，在心里琢磨起来，“这个什么无极教四尊者，怎么听起来皆像是旁门左道，邪乎的紧，若把善儿交给他们调教，日后不知学成个什么样儿。”

想到这里，老道又踱上几步，转念一想,“咱们这位牛……石先生的人品而言，那也称得上是英雄无疑。这无极教倒也还算规矩，光凭这几位尊者的能耐，若所言无虚，他们东进中土的话，恐怕江湖上少有能敌者。如此看来，善儿就算是学坏，那也坏不到哪去。”

想清此节，紫阳便即向臂牛问道：“自此往昆仑，怕也有万里之遥，石先生当真半月就能到得了吗？”

“三年前来时用了月余，现在嘛，少说也要半月。”

“既如此，你们再多等几日那也不迟，待我起炉，多给善儿备上点丹药上路，日后若他伤势发作，随即与他服了，可保万无一失。”

他二人商定，各自散去。

过了几日，臂牛已经差人将紫阳院子里的房屋各处都修缮了一遍，紫阳也炼好了一炉丹药，二人皆为善儿备了路上吃穿用度的必备之物。

待诸事皆具，紫阳再三叮嘱善儿：“万不可忘了师父教你的练气之法，不管日后到了哪里安生，都要多加勤练，对你有莫大的好处。”

那善儿学着他师兄焦子顺的语气道：“是，谨遵师父教诲。”

紫阳和焦子顺以及善儿三人都不由的笑了起来。

翠山清露滴，微风徐徐吹，五台山紫云观门前，正有两大两小四个人影分边而立。这厢是臂牛尊者牵着善儿要走，那厢乃紫阳真人及其徒弟子顺送别。

只听紫阳叫了声：“子顺”

那焦子顺便将手里的两袋行囊递给了臂牛。

紫阳道：“善儿襁褓之中临遭大难，幸得石先生相救才能保住性命，怎奈他命运多舛，久伤不愈。老道我已年逾古稀，倾尽平生之所学，亦只能勉强抑制他的伤情，今先生将他带去，望乞怜悯，解我顾盼之忧。”

臂牛道：“老道士且宽心，山人形单影只，早将善儿当自己亲生孩儿看待。此生更无意结亲，必倾力将他抚养成人。”

紫阳道：“如此最好，最好！”

那善儿拉住紫阳手道：“师父总教我别哭，为何自己却哭了。”

紫阳老泪纵横，摸着善儿的头道：“乖徒儿，师父这不是哭，师父是高兴。师父老了，保不齐哪天师父就仙游去了，照顾不了你了，你往后要听你二师父的话。”

善儿不解，扭过头去看他二师父，却发现臂牛面颊上也有眼泪滴下，“二师父，为何你也哭了。”

臂牛搂过善儿，说道：“二师父没哭，是沙子迷了眼睛。来，善儿快与你大师父磕个头，咱们便要去了。”

善儿甚是乖巧，忙跪倒在地，向紫阳磕了个头，“大师父，你别哭了，善儿听大师父的话，善儿乖的，善儿天天练功，善儿不偷懒，大师父，你快别哭了，善儿难受。”

那紫阳受不得这场景，用手捂着眼睛，哽咽道：“快去吧！记得要他回来看我，只希望在我老道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上他一面。”这话显然是说给臂牛听的。

臂牛深深叹了一声，也无话说，拉着善儿便走。

晴烟漠漠柳毵毵，不那离情切切酣。

善儿尚且年幼，理解不了分别的苦楚，他见二位师父如此这般，不免也隐隐有些伤感，是以不时的回头望去，看见紫阳和焦子顺二人早已哭的不成体统。

“大师父，子顺师哥……”

善儿叫喊着，想挣脱臂牛的手往回跑，但那臂牛死死的拖着他往前走，善儿不停的呼喊，不停的被拖着越走越远，一直到善儿视线里再也看不见紫云观时，臂牛才将他背在后背上开始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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