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六章
姜池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黑暗，只有前方泛着点点光芒，她拼了命的向前追逐。
终于，少女触碰到了那光芒。
场景变成了当年的池子，姜池看见了那个领着自己在池边玩雪球的嬷嬷，下一刻，她成为了那个被推入池中的年幼的自己。
池水冰冷，她睁不开眼睛，双手无措的在水中扑扇着，池水呛进了她的口鼻。
绝望在心底不断蔓延，但有人拉起了她。
这是一个瘦弱的怀抱，少年的声音清冷。
“你没事吧？”
—
少女从梦中惊醒，陷入水中的窒息感慢慢退去，她回过神睁眼。
眼前是季野那张熟悉的面孔，此刻正微微发着愣。
他们二人离得很近，姜池甚至能看清季野脸上细小的绒毛。
男人湿热的气息打在姜池唇上，片刻，季野向后退了退。
姜池才看明白她此刻的处境，二人正在季野的马车上，而姜池正靠在季野怀里。
“大人我是不是醒早了。”
少女脸上浮起一片绯红，觉得有些尴尬，想要起身离开男人怀抱，却四肢瘫软，使不上来什么力气。
季野神色淡淡，“别费力气了，这软骨散的毒效在你身上没有两个时辰它是不会消失的。”
“嘶，好麻。”姜池冷吸一口气，感觉手臂格外的麻木。
不过，季野的怀抱还是挺舒服的，姑且再躺一会儿吧。
“诶，大人，我感觉我有些出师不捷。”姜池试图动一动酸痛的脖颈。
季野笑了笑，姜池在这笑意中感受到了很浓的嘲讽之意，面色不由得面色一红。
“真的，大人，他们太不人道了，他们前后得来了一百人。”
姜池像是小孩子告家长一般和季野诉苦，而季野只是冷着个脸不言语。
“大人，您倒是知个声嘛。”
季野的手环着姜池，也有些麻木之意。“这才哪到哪，冰山一角罢了。”
“殿下，这就是长安，这下见识了？嗯？”
男人的声音有些勾人，姜池微怔，只觉得喉咙里一片苦意。
“我不管，他们犯规，太犯规了。”姜池靠在季野怀里，心口仍旧在泛着痛。
突然，姜池想到了什么，靠着一股蛮劲从季野怀里窜了出来。
“洛清淮呢？！”
季野伸手揉了揉被躺麻的膝盖，“活着呢，他可比殿下机灵，还知道装个死。”
“既然能起来了，就自己坐着吧”季野凉嗖嗖的说。
姜池嘿嘿一笑，“虽然洛清淮今天有点累赘，但高低也是让我出了个风头。”
今日诗会之上，多亏了洛清淮肚子里的那点墨水，没让姜池在外人前丢了面子。
“殿下还是缕清思路，想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吧。”季野眉心微蹙，眼中的情绪让人读不懂。
今日的事情，远比季野预料的要复杂。
他料到了会有人暗杀姜池，但他没想到那人的功夫竟然下的这么足，竟然还借了追血阁的人手。
姜池能与追血阁的杀手周旋到季野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殿下到底碰了谁盘里的糕点呢。”季野话语中带着一丝探究。
姜池也在思考，“能与杨家站在一条线上的，会是谁呢？”
“是谁也无所谓，想杀殿下的人可多了去了。”
马车内沉默了一会儿。
“没想到大人还这么幽默呢？”姜池讪讪的笑着。
“谋害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季野靠在软垫上，慵懒地道。
姜池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果然，那股麻木的感觉还未退下。
“我们这是去哪？”
“回东厂。”
姜池不解，“去东厂做什么？”
季野听到姜池的发言，侧过头，嫌弃的打量着她。“你这脑子莫不是被毒坏了？”
“刺杀你的那些人里，有几个受伤活下来的，带回东厂细审。”
姜池又道：“带头的那个呢？”
“马车后边拖着呢。”
姜池冷吸一口气，愣愣的点点头。“大人，那闻人——”
可她话音还未落下，季野便抬指抵在她唇边。“嘘。”
姜池许久没有这般直视季野了，她莫名的觉得眼前男人那双薄凉的眼中似乎变了些什么。
少女睁大眼睛，紧张的抿起唇。季野看她懂了便收回手，从袖中拿出一帕子擦了擦手指。
姜池有些语塞，这人真别扭。
车内的氛围严肃，姜池紧张的动了动喉咙。“莫不是隔墙有耳？”
少女声音细弱蚊蝇，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此刻正用眼神试探的瞧着季野。
季野看她这模样，心觉有趣，眼中也不自觉的染上一丝笑意，但面上仍旧冰冷，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说：
“隔墙有耳？那倒不是。”
姜池更惊了，难道是比隔墙有耳还危险？
“臣现在不想听殿下说没营养的话罢了。”
姜池：
“那我闭嘴。”少女气鼓鼓的别过脸，不正面对着季野，当然，也是因为她的身体动弹不了太大的幅度。
然而马车内真的安静了下来，季野手中握着一卷书籍靠在另一个角落，察觉到姜池的安静，他不动声色的向那边递了一个一个眼神。
只见，少女轻闭着眼，胸膛小小的上下起伏着，卸下了防备正睡得安稳。
季野放下了书籍，手拄在车窗上，歪着头沉默的注视姜池的睡颜，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暗暗滋生。
今日之灾，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头，未来姜池还要面对无穷无尽的刺客，还会有更多的人想要她的命。
也不清楚过了多久，季野也染上了困意，刚合下眼，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大人，到东厂了。”
秋子真的声音响起，季野淡淡的睁开眼，瞧了瞧依旧睡得深沉的姜池。他“啧”了一声，想要叫醒姜池，可叫了几声“殿下”也没见她有一点反应。
多半是她体内的软骨散作祟，才会睡得这么沉。
季野的目光落在了姜池露在袖子外的右手，前些时日的烫伤还是没能彻底褪下，仍留着淡淡的红印，而此刻她没了披风，衣服上也破破烂烂的满是刀痕。
“算了。”季野心里略微松动，自讨没趣的闭了嘴，自己下了马车。
“大人，三殿下”
秋子真看着独自一人的季野，稍一错愕，不知如何是好。
“等殿下醒了，给她安排个住处。”季野浅声吩咐。
说完，季野便踏进了东厂的门，可刚过门槛，他便停了下来，原地站了一瞬，解下身上的蟒袍，扔给了秋子真。
“给殿下披上，待她醒后你安顿好，来地牢寻我。”
“是，大人。”
秋子真心中一惊，接过蟒袍，转身上了马车轻手轻脚给姜池盖上，就立刻退了出来，不敢有一点逾越。
秋子真行云流水的昨晚这套动作后，恰巧季野还没走远。他靠在马儿的肚子上，摸了摸马儿的鬓毛。
男人那一身暗红色的长袍与暮色相融，挺拔如松的背影成了东厂独有的风景。
季野向来是东厂的脊梁，从他掌权的那天开始，东厂与锦衣卫上上下下数万人的命，便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秋子真轻叹一声，试图和身旁的老马交流：“诶？马兄啊，你觉不觉得咱们大人坠入爱河了？”
“什么？你也这么想的？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也是，大人苦了半辈子了，该吃点甜头了。”
老马动了动脑袋，似乎是觉得秋子真吵闹。
“马兄，你说你拉大人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没想着给你找匹小母马。”
老马扭过头瞅了瞅分外聒噪的秋子真，像是不满意一样，恶狠狠地跺着蹄子。
“嘶，你轻点，别惊着咱们三殿下休息。”
秋子真连忙安抚老马，面上赔笑。
—
“楚三刀？”说话的男人似乎有些惊讶。
“呵，季某倒是久仰了。”
季野声音冷淡，语气中带着一丝感叹。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刚戴上的黑色手套，袖袍挽起。男人低沉着眸子，让外人看不懂他心中所想。
今晚的地牢格外安静，每间牢房的囚犯都咬紧牙关小心翼翼的缩在角落，不像往常一般挑衅怒骂。
季野面前是一座两人高的铁笼，笼中的男子被锁链吊住双手，脚尖勉强沾地，一身黑衣只剩几块布料，漏出来的白色里衣也沾满血迹，男子的面罩被摘了去，赫然是一张阳刚硬气的脸。
黝黑色的皮肤，满是血腥的双眼，额上是三条并排的疤痕，自右额斜跨至太阳穴。
此人乃是少有的用刀天才，出自江湖刀派莽青山，自幼跟随莽青山坐山主莽南梓学刀，本该是莽青山下一任坐山主，但数年前因违背师令、不守刀训而被逐出师门，随后销声匿迹。
“你就是季野？不愧是阉人，这小脸蛋倒是挺白。”男人满嘴嘲讽。
楚三刀虽处境狼狈，但面上却无一点投降服软之意，单挑着眉毛，满眼不屑的打量着面前的季野。
季野听后手上动作一顿，面上浮起浅笑，摇着头道：“你入追血阁了？”
楚三刀轻嗤，“别拿老子和那狡诈流派相提并论。”
“这么说，你不是追血阁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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