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株小草
她又没疯。
花园放下手机，没再回复他。
对付这种男生，就得以静制动，不然他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要注意跟他保持距离。
国庆节第一天，花园睡到九点多起床，看着时间差不多，她起床开始洗漱，又坐在饭桌上吃了点早晨花妈妈留下的煎饼和豆浆。
今天的安排是先要去医院看住院的外公，然后返回的途中去商场给爸爸和喻卓买生日礼物，本来她想约着田双和孙雨两个人一起出来的，但她们两个今天要寝室聚会，她也不能强行加入。
她收拾好东西，肩上挎了个帆布包便出门，此时将近十一点，楼道里隔着窗户和大门传来阵阵饭菜的香味扑鼻，再加上今天大大小小都放假，平时不常见到的爷爷奶奶此时都围坐在楼下的石桌石凳旁下棋聊天，再小的孙子孙女们，就围在树荫那边踢球跳绳。
这条小巷看着朴素陈旧，却散发着十足的生活气息。
花园踏出小巷口，缓缓地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正值金秋十月，奉贤市已经有了入秋的迹象，平时茂密遮荫的苍天大树已经悄悄染上了一层黄色，混着秋风，一吹便落得满大街都是，只是辛苦了环卫工人，快吃饭的点还要在路上打扫。
扫帚上的枝桠和干枯的树叶在地上不停的摩擦，时间仿佛都顺着这背景音乐变得缓慢下来，花园站在公交站前，用目光搜寻应该坐第几路公交车。
奉贤市中医院，要坐第67路。
刚对应上，街道边便缓缓驶过来一辆公交车，花园退后两步，对应上67号车，赶紧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零钱，跑着上了公交车。
一路金黄景象，原来秋天已经悄然来临。
到了医院，找到花妈之前发给她的病室房间，花园在门外敲了敲门再打开。
打开门，病室宽敞，布置了三张病床，另外两张床都空着，外公正坐在中间那个床铺，鼻梁上架着个老花镜，眉头紧皱，视线落在手里展开的那张报纸上。
听见门的动静，老人抬头，看见是她，瞬间乐花了脸，“园园。”
“嗯，外公，怎么就你一个人？”花园上前，把包取下放在床边。
“唉，你外婆今早非说要去给我买点排骨炖着补一补，刚好你来了，我跟你外婆打个电话，让她多弄些。”老人说完，坐起身去旁边的抽屉里拿手机准备拨号。
花园把水果从帆布包里拿出来，起身去洗了两个苹果，回来后老人正把手机放下，招呼她过去。
花园一边从桌上拿起刀准备削苹果，一边道：“外公，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好点。”
“唉唉！不要削苹果。”外公先把她手里的苹果抢过去，嘴里应道，“我身体这么健康，还非要让我住院观察，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外公说这话时，有种不服老，不怕病的架势，但不管怎样，岁月都会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身上留下疾病的痕迹，不然，又怎么会住院呢。
花园不知道那天花爸花妈怎么会匆匆忙忙地跑来医院，也不知道外公是因为什么病住得院，可她仍然不敢多问，就像外公说他挺好的，他就真的会挺好的。
一直，都会好的。
花园有些闷闷地把另一个苹果拿起来，才想起外公刚刚说不要削苹果，她有些出神地望着手里的苹果，又想到小时候外公说过的那些话。
她小时候七八岁的时候，被放在外公外婆家呆了一两年，那个时候因为没人给她扎辫子，花妈妈就索性给她剪了个小短发，跟现在的长度差不多，但那时花园面对从扎辫子的小公主一下子变成毫无特点的小路人，一时间没忍住，在外公家里哭了起来。
外公便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过来，放在她脸边：“我们园园就像个小苹果，你看你们的脸蛋都是红扑扑的。”
一旁的外婆跟着附和：“是啊，咱们园园怎么这么可爱呀。”
外公笑哈哈道：“为了我们园园，我准备成立一个保护苹果教。”
从那天起，他就真的没再吃过苹果。
花园以为这事过了这么久，再加上后来她上了初中和高中，跟外公外婆疏远了，他早就把吃苹果这件事给忘了，只是她没想到，外公还是一直记得他的小苹果，他还在履行着那个花园剪掉长发的下午，逗着哭泣的花园的，她以为的玩笑话。
而她难过的是，岁月却这样无情，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要把身边珍视的人带走。
外公把病房的电视打开，又把节目调到动画频道，想起什么般问了下：“园园，到了高三啊，是不是很累？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你可别学着熬夜学习，我看隔壁老林那个孙子，去年高三熬夜学习，差点进医院。”
“不累的，”花园眨眨眼，拿自己做例子，笑着说：“而且我这么成绩这么差，一看就不像是个熬夜的。”
“成绩差怎么啦？”听见这话，老爷子瞪眼吹胡子，“要我说，成绩好的都是书呆子，你这是思想灵动，不拘一格。”
“哈哈哈，我也觉得！”花园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什么，笑了起来。
老爷子是一点都不“唯成绩论”，怪不得一家子看她考到最后一名也不慌不忙。
外公看着她笑，也跟着笑。
“对了，今天国庆节放假，怎么不跟着同学们一起出去玩玩？过来跟我这个糟老头子呆一起。”
花园想了想，扬起头故意道：“我就是闻着味道过来蹭饭的，蹭你的排骨。”
“你呀你。”
两人欢声一片，花园也选择性的遗忘那些疾病所带来的不确定，这时，外婆推门走了进来，看见花园，老太太把保温桶放在桌边便笑着走了过来。
“园园。”
花园笑着起来，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外婆，排骨呢？”
“排骨，还说排骨呢，我看你就像个排骨了。”外婆捏了捏她身上的肉，眼里都流露出可怜她的感觉，“怎么瘦了这么多？”
哪里瘦了？
只是上了高中，她学习忙，又加上搬到了学校附近住，和外公外婆经常几个月碰不着面，老太太这才是真的心疼呢。
越瞧越瘦，总觉得她哪里都像是受了委屈一样。
没吃饱，没穿暖。
“哎呀，赶紧吃饭吃饭，大中午的我都饿了。”外公招呼着两人吃饭，他看老太太这模样，总觉得她还要再念叨个十几遍，耳朵还没听便要起茧子了。
“吃吃吃，你看看你孙女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这不就赶紧招呼吃饭了嘛。”
“你少吃点，都给园园吃。”
“行行行，我少吃，咱们园园多吃点，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说完这话，外公像是觉得委屈，目光跟着外婆的动作移动。
果然，听见这话，老太太舀汤的手停下，回头跟他视线对上，说：“得了你，你也多吃点，还能少了你这个病人的啊？我不吃我都得让你吃。”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没吃饱饭！”外公直起身子反驳道，又转头跟花园告状：“你外婆当年嫁给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吃得饱饭，她现在居然连这个都不要求了，那我赵大爷算个啥？几十年都白干了，自己家老婆都照顾不了。”
花园埋头吃饭，没吭声，心里却觉得，真好啊。
家人还在，还能斗嘴，还能秀个恩爱，而她也要快快长大，给家人遮风挡雨，让他们永远都这样，永远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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