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株小草
晚自习时程西渐不打招呼就离开后，花园也在写完最后一道数学题后就走了。
现在刚临夏末秋初之际，九点钟对于奉贤市来说并不算晚，放学时这样的夜晚路边常有喝酒吃大排档，结伴逛街或者散步的人，但花园还是想着抓紧时间回家。
实在是她上了高中之后便很少上晚自习，平常这个点她都洗漱完在玩了。
不像是个高中生，倒像个小学生。
出了校门，花园背着书包，将手揣进校服外套的两个荷包里，悠悠地朝着家里的方向走着。
学校在九点之后就没有强制住校生晚自习了，剩下的时间安排全凭同学们的自觉，可以留下来在教室里继续自习到十点，也可以赶紧回去休息为明天的课程储/精蓄力。
但三中之所以能够成为重点高中，其中的同学自然是出了很大的一份力，挑灯夜战者不计其数，九点钟就打退堂鼓的人，那是九牛一毛。
于是这时，花园混着并不多的走读人群，算是形单影只地走出了校门，昏黄的路灯一排排的列队站好，将影子长长的拉伸，她回头看了看学校的大门口，竟然生出了些徒然的愧疚感。
不大，却很快占据了她的心，幻化成一只微不足道的手指，轻轻一点，心里的潮水便泛起涟漪。
她回头继续慢慢地走着，心里却想了想，今天来学校上晚自习，其实学习效率比在家里高很多，学习的氛围，固定的作息时间……
就算是为了自己那成绩单上末流的排名，也为了父母每天不辞辛苦城的两头奔，花园觉得自己以后也要来学校上晚自习的必要性很大。
高中前两年，她在学习上很少用心，学了文科后仗着自己初中的基础和考前的突击学习，通过了不少考试，为了忙里偷闲无所不用其极，却还是在表面上装得乖乖模样，让老师和家长都挑不出差错，至多说一句，“这孩子确实不是读书的料”。
但……
今天的晚自习，没有老师，班里的其他同学却任然安静地各做各事，说话讨论的人都很少，这让她切身实际地感受了大家的学习的氛围，让她有了一种被全世界落后的感觉。
到了家门口，花园掏出兜里的钥匙，缓缓打开家里大门。
昏暗的楼梯间瞬间被家里的灯火通明照亮，电视里的杂音也随着大门的打开慢慢地释放出来，屋里沙发上坐着的两人注意到大门的动静，紧接着花妈的大嗓门朝着门口喊道：“园园，是你回来了吗？”
“嗯。”花园应了声，在房门处换拖鞋。
“你怎么今天想着要在学校上晚自习了？”花妈从沙发上起身朝着大门走过来，顺手接过花园背上的书包，花园今天决定在学校上晚自习后就提前给父母发了短信。
花妈见她没应声，接着说：“在家里学习不是挺好的吗？安静，还没其他人跟你说话，免得你分心。”
花园趿上拖鞋，说道：“其实在学校里氛围更好。”
两人边说边朝着客厅走去，花爸听见两人的对话后合上自己正在看的报纸，也插入话题：“我早就说让你也跟着住校生上晚自习，老师虽然没强制，但你也不能搞特殊嘛。”
花妈打岔：“那能一样吗？园园本来身体就不好，我就乐意搁我眼皮子底下瞧着。”话毕，她回头揉揉花园短软的细发，“园园，晚上吃饱了吗？还要吃点什么，妈妈再去给你煮点夜宵。”
花园站在一旁摇头：“不吃了，我洗漱一下就行，而且作业还没写完。”
花妈也不再强制，只轻轻地点头：“行吧，那你先休息会儿，妈妈给你热杯牛奶。”
要说花园这成绩差，可能也不能只怪到她一个人身上。
虽说她常在学习上偷懒，又吃不得苦，但期间最看不得她吃苦的必定还是花妈。
花园除了有点低血糖，还是打娘胎里来得身体不好，从小就看起来面黄肌瘦，花妈那是紧着看，生怕孩子离开视线就出了点问题，再加上她自身也觉得学习是一件耗精力的事情。
所以花园能学到什么程度她都不在乎，知识不是必须的，但身体不能垮。
就连花爸平时再怎么严厉，也从不在学习上苛责她太多。
于是家里面是夫唱妇随女儿跟，成绩这方面可谓是家里三人都没抓过，一家人合计着，虽说家里算不得富裕，但如果在国内考不上个满意的大学，送出国镀层金也行。
除了身体健康，其他都是小事，这也造成了父母这段时间越来越忙，只希望能在她高三这年再多赚点钱。
在客厅就着花妈的监督眼神下，花园喝完热牛奶，去卫生间简单洗漱完，进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客厅挨了会儿时间，结果时针已经快指到十点，花园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作业还剩个政治的背诵和历史试卷，政治老师说明天上课抽查，历史的话……也没说什么时候收作业，她文综整体来说能排个中等，理解能力也不错，所以花园没着急着背政治，倒更怕自己这记忆力拖后腿，现在背了睡一晚上，明天早上又给忘了。
历史的话，再说吧。
躺在床上，懈怠的心情也就随之而来，窗户大开，伴着夏末悠悠的晚风，吹拂着女孩，她心思一转，倒是又莫名地在意起来为什么会听到程西渐心声这件事。
事到如今，跟程西渐接触了这么多次，连她也不确定是不是从程西渐那里听到的声音，还是自己去臆想出来的，只是每次感觉自己听到时，程西渐恰巧在旁边。
那一刻，裹挟着各种意味的一个字，就突如其来的闯入她的耳畔，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像是耳鸣般不容忽视响彻脑海，但却稍纵即逝。
越来越困，迷迷糊糊间，花园想，不管是灵异事件还是医学问题，都再观察下吧。
看这种情况会不会继续严重下去。
头天晚上比平常都睡得早，花园第二天早上自然也醒的早，外面的天光刚亮，她没拉上窗帘，第一缕晨光伴着鸟鸣便撒了进来，掀开了她的眼皮。
刚好还有政治没背，她也没赖床，坐起来现在书桌边先背了一遍，再出去洗漱吃饭，一气呵成，接着出门走去学校到了教室，也刚六点半。
比平常整整早了半小时。
这番对比下来，花园更觉得在学校上晚自习挺好的，整个人都自律起来，在学校里学累了，回家躺着就睡了，不像在家里，一个人磨磨蹭蹭地学到十二点，看着努力认真，其实没什么效率。
她寻思着要不然给爸妈说下，高三就在学校上晚自习，反正九点就能离开，和班里其他人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刻苦。
花园在座位上先把语文拿出来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田双提着食堂里买的两个包子一晃一荡地进了教室，看见花园，她眼睛亮起来，小跑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今天来这么早？”
花园抬头，看见是田双，看玩笑般说：“准备书写一下我的励志人生。”
“得了吧，是不是大早上被家里赶出来了？”田双显然不信她的说法。
“不是，而且以后我也准备就在学校上晚自习了，我决定要痛改前非。”
田双刚巧拿起包子咬了两口，听见她说要痛改前非的话笑了笑：“哪里这么严重，但这样也挺好的，你以后就跟着我一起吃饭吧，对了，你中午也不回去吃了？”
花园点头：“嗯，中午晚上都不回去了，我爸妈最近生意挺忙的。”
田双说：“那你这样还不如就申请住校呢，回去就是睡个觉。”
花园摇头：“那不行，赵女士看不见我就会很担心。”
赵女士就是花妈妈，那时候还没有流行“妈宝女”这样的说法，不然花园一定可以很清楚的说明，自己的妈妈肯定是个“女宝妈”。
让她切实的知道自己是在被爱，这份母爱已经溺到她不思进取了。
但这些都是题外话了，花园和田双约好后，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来齐，早自习也开始了。
身旁的程西渐倒是姗姗来迟，早自习都过了一半的时间，他才慢吞吞地进了教室。
书包就随意地斜挎在右肩，从外里就可以看出来里面没装几本书，松松垮垮的，没什么重量，他睡眼惺忪，像是刚从床上被拉起来的，坐在座位上还张嘴打了个哈欠。
花园本来想开口搭话，又想到昨晚的事情，有些心虚，也有点不知从何开口，犹豫之间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但没想到，程西渐也没有要跟她主动说话的意思，因为——
他是在是太困了。
花园不知道他昨晚去做什么了，反正他看起来比平常上课还不专心。
平常上课也会分心玩玩手机，看看课外书，但只要醒着，总能潜意识里听进去一点，但他今天大半部分时间都是趴在桌上睡觉。
两人一整天相处下来可以说是相安无事，相安是指的互相都很安静，无事就是有事也不会跟对方提。
比如，花园上课需要出去的时候，她只要起身，程西渐便只管把椅子往前挪出一个人的位置。
又比如，程西渐只要趴下准备睡觉，稍微有些撇头，花园就会把自己负责这片的窗帘拉上。
两人就在这种无言的相处中，莫名地形成了一种极致的默契。
花园用一种粗俗又接地气的说法将它归结为一句话。
即——
对方就算还没开口，就知道了对方要放什么味道的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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