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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战神的白鸟.番外


  “熙宁元年,锦王于大婚日逝世,时年二十三。

  百官自奠于灵前,帝恸哭。”

  ……

  落少安少时便已经同家人远赴战场,亲眼见证自己的父母与大哥战死沙场,头颅被悬挂在敌国护城墙上,暴晒三月最后扔给野狗分食。

  而因为自己年岁尚小,在试图参与这场战争时,被曾经的落家军头领,落三的父亲打晕绑回了军营,等再醒来为时已晚。

  落家军四十三人深夜潜入敌营,在第二日带着敌方将领头颅归来时,仅剩五人。

  那时他们是笑着的,眼眶却是红的,他们对着落少安道:

  “小侄子,伯伯们替你大哥,也替我们的大哥大嫂报仇了。”

  那年,安国在惨失三名大将的局势下绝境逢生,大胜而归。



  那年,落家军只剩五名残兵,落家只剩一人。

  那年,落少安时年七岁。

  这是落少安人生中所经历的第一次,绝望崩溃却又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无能为力的事情。

  在那刻起,落少安的内心除去天下太平的愿望,又多上了一个。

  他定要变得强大,变得极为强大。

  要变成比父亲还要厉害的将军。

  十五岁那年,他求了顺永帝的恩典,与明钰一同重组了落家军。

  像父亲曾经那样,落少安让他们唤自己为大哥。

  落三是那五位伯伯其中一位的儿子,也是除开明钰,与他最为亲近的人。

  他将自己全部心血倾注在了这支算上自己和明钰,仅仅三十三人的队伍中。



  在顺永帝,在所有人都以看待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看待他们所作所为时,十六岁时,他率领这支小队伍打了人生第一场胜仗。

  那一年里,顺永帝看到了他的价值,于是下旨让刚刚过了十七岁生辰的落少安前往边境平复战乱。

  落少安去了,明钰也跟着走了。

  这一去便是五年。

  同样的,没有人看好这两位年轻的少年。

  但事实证明,落少安不负“战神之子”的称号。

  率兵几年,无一场败绩。

  因着这几年无一败仗的原因,顺永帝又派下一名将领而来,号称是担忧边境战士,特意请命前来帮助落少安。

  落少安心里门清,这崽种是来瓜分荣耀的。

  但他不在乎。



  而便是因为这一个搅屎棍,在第四年年末的一场战役,他擅自指挥,等落少安知晓时,十万将士已经死的只剩下两万。

  等赶去后,只剩下五千了。

  其实落少安不太想救,毕竟不是自己的兵。

  但明钰说,为了收拢人心,他还是去了。

  不过落少安没救那名将领,甚至亲自斩下了他的头颅。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对此有异议。

  搅屎棍该死还是得死。

  顺永帝给了他十万将士,等战胜凯旋时,只剩下了三千伤兵。

  但落少安还是被边境人民称之为了战神。

  其实他更喜欢“落小将军”这个称呼,这样证明着他的家人的牺牲并没有被世人所遗忘。



  回到寻安,顺永帝便将这个罪名安置在了他的头上,他知这许便是父亲所说的功高盖主,于是主动上交了兵权。

  就三千残兵,他也不是特别稀罕。

  率兵征战五年,回来没有丝毫奖励……好像也有,落少安得了个异性王,明钰得了个“玉面军师”。

  回到寻安的第三个月,二十三岁的落少安解散了自己的落家军。

  因为皇帝已经准备将手伸向落家军,他知晓顺永帝的性子,这是想将落家军变作自己的暗卫,日日夜夜躲在暗处保护自己。

  落少安极为小心眼。

  于是他在察觉到这个意图时,立马解散了落家军。

  反正这辈子也上不了战场了,解散就解散吧,总比战死或者沦为那狗皇帝的走狗好。

  那一年是落少安渡过的最无聊的一年。

  但是很爽。



  因为不需要思考如何赢得胜仗,也不需要早起点兵练兵,甚至可以以身体受伤的理由不去上早朝。

  天天有美酒美食作陪,落少安已经觉得自己要被养废了。

  可是顺永帝并不这样觉得,他唯一与帝王相像的一点就是多疑,在看到落少安当真按着自己的意思颓废了一年时间,顺永帝又开始不安了。

  他觉得落少安这般,定是在预谋什么。

  然后,在一次春猎,落少安中了毒,被丢下了山崖。

  于是二十四岁的落少安遇到了此生挚爱。

  那段时间是他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即便落少安能看出来,他的姑娘并不喜欢自己。

  但是没关系,他觉得只要相处的时间足够长,自己总能让姑娘喜欢上的。

  这个思想直至后来与姑娘再次相逢时,也仍然坚定不移。

  哪怕他知道,他的阿月只是在利用自己。



  可那又如何?只要他一直陪着她,她总会爱上自己的。

  毕竟他是唯二得知姑娘找寻的那人早就死去的人。

  一辈子那么长,他不怕等!

  ……

  这是二十七岁的落少安,有着爱人,有着好友甚至唯一的仇人狗皇帝已经死了,浑身上下透着意气风发的落少安。

  ……

  眼看着爱人他嫁,又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在接亲的路上,而自己一如七岁时那般无能为力。

  绝望,崩溃,自责的情绪将其淹没。

  这也是二十七岁的落少安。

  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他最怕的就是等不到。



  可落少安永远等不到了。

  等不到他的阿月再笑着唤他一声。

  少安。

  落少安在新帝赶来之前将姑娘的身体抱了回去。

  他决定违背一次阿月的意愿,自私一回。

  他不想让阿月和锦王埋在一块。

  ……

  落少安亲自为姑娘挖了坟,立了碑,葬在了落家祖坟。

  他自知写字不好看,便让明钰替他刻字。

  以落少安妻子的名义。



  那一天,明钰拿着酒来,与他在慕月坟前毫无形象,毫无顾忌的大醉了一场。

  那一夜,落少安梦到了他的姑娘。

  她穿着初见时的白衣,站在一片花尖泛金,通体洁白的花朵之中,笑容温婉娴雅。

  姑娘走向落少安,双手伸出轻轻捧住了他的脸,茶眸清明,含着绵绵情意。

  她道:

  “少安,我看见你了。”

  她又道:

  “少安,等到花开,你便来找我可好?”

  “我想看花开的模样。”

  “好,我替你看花开。”落少安从来不会拒绝他的姑娘。



  他颤抖着手,想再摸摸姑娘的模样,谁知这一刻姑娘直接抱住了他。

  周遭的场景扭曲变换,落少安看到了自己一身喜服,与姑娘共持一根红绸,走进将军府的场景。

  高堂之上,是他的父母。

  他们喜笑颜开,看着二位新人拜天地高堂,最后夫妻对拜。

  再送入洞房。

  这个梦,真美啊……

  在梦醒的一刹那,姑娘捧着他的脸,于唇上轻点。

  “落少安,花未开便不准下来寻我。”

  “知道吗?”

  然后,



  梦醒了。

  他望着几乎同一时刻清醒的明钰,突然想嘲笑一番这位向来注重形象的好友,这几日也不修边幅起来了。

  突然,落少安听到了好友的喃喃自语。

  “等你种的花开了,我便下来找你。”

  ……

  三十岁的落少安和明钰又踏上了为国征战的路途。

  他们与偷溜出来的帝王一同坐在将军府喝着酒,没有丝毫君臣之分。

  “这一战,怕是没个两年是回不来了。”在朝堂上的铁面帝王如今毫无形象的跨腿坐在地面,将手上的酒碗与二人对碰。

  他有些醉了,靠在石桌旁眼神迷蒙的望着天空。

  “要是当年,朕不来落兄府上,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落少安未开口。

  他终是恨的。

  恨当今帝王,也恨自己。

  “将军府内的花若开了,告知我。”这是临别时他最后说的话。

  这一次,落少安没有带上明钰。

  ……

  三十二岁,落少安再次见到了少年。

  他仍然是当初模样,披着宽带氅衣,面如冠玉。

  五年的光阴未在少年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他作为敌军将领的军师,站在城墙上遥遥对着落少安拱手一拜。



  脑后玉白发带飘扬,像是墨坛中最后一滴清水。

  这仍旧是场胜仗,落少安却不解,为何少年要帮自己这一遭。

  “将军且随我来,自会知晓。”少年命人打开城门。

  视线豁然开朗,入目是断壁残垣,烽火连天,百姓枯瘦如行尸走肉。

  “在前往淼境时,我曾问她有何愿望。”声音温和如暖玉相碰,落少安低头看着少年。

  少年同样望着他,茶眸清浅。

  “她道,所求天下太平。”

  “我此番便是来助将军一臂之力,借此完成旧人遗愿。”

  天下太平。

  落少安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天清晨。



  他第一次为姑娘梳发,生疏而笑人。

  ——少安,你有什么愿望吗?

  “当然是天下太平了!”

  ——少安的愿望定会实现的。

  ……

  这就是阿月所说的定会实现吗?

  那是不是可以证明他在阿月内心,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即使不是爱情,落少安也足够开心了。

  他知足了。

  回寻安的时候,落少安问少年要不要一同。



  少年笑着婉拒了。

  “待河清海晏,我们自会再相见。”

  ……

  熙宁十五年,莫海之战大捷,安国吞并莫国,次月万国来贺。

  四十二岁的落少安举杯,遥遥与顺国国师相碰。

  国师茶眸冷清,含着难得笑意。

  “祝将军,得偿所愿。”

  “国师亦然。”

  这一年的落少安和明钰还是没有等到花开。

  明钰已经混成宰相,续起长须的公子仍然风度翩翩,依旧是寻安大多未有婚配姑娘的梦中情人。



  “你怎的不娶?”一次酒后,落少安问着好友。

  好友睁着微醺却清醒的明眸,笑着反问:“少安又怎的不娶?”

  “将军府只会有一个女主人。”

  “明家不缺我这一位子嗣。”

  他们相视而笑,再次碰杯。

  当年那场伶仃大醉,落少安便知晓了明钰对姑娘的情感。

  他没问好友原因。

  就像当初落少安不会去追问为何好友会知晓阿月在哪里一样。

  “你说这种子怎么还不发芽?”

  “……我好想去见阿月。”



  五十岁的落少安还是没有等到花开,这个时候的他因为常年征战,身体负伤严重,已经辞去职位,白均给了他一个不需上朝的异姓王位置。

  于是他成天便坐在院子里,天天望着从未发过芽的土壤。

  等待着花开,然后他就可以带着这些花去见他的阿月了。

  明钰在两年前就搬来了将军府,他们遣散了奴仆,只留两名做饭购菜的庖丁。

  没人催促他们成家。

  当年落少安抱着锦王妃的尸体回将军府的事情,在寻安并不是秘密。

  世人知晓了,锦王妃,这位将军义妹,同样也是落小将军的心上人。

  但没人以此来贬低嘲讽落少安。

  只是叹惋着,叹惋世事无常。

  ……



  落少安的爱从来没有掩藏过。

  也不屑于掩藏。

  ……

  熙宁三十三年,顺锦帝白均病危。

  次月,殡天。

  顺康帝继位。

  这年,落少安六十岁,明钰六十一岁。

  “那小子,提前去找白月了。”

  他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花仍未开。



  阳光有瞬间刺眼,落少安抬手,却瞥见了自己苍老的皮肤。

  他微愣。

  “阿月还是这般年轻,我却老了。”

  “要是真有鬼神,我们相见的话,你应当会不喜欢我这副模样吧。”

  “那阿月……我如今这模样,你还会愿意见我吗?”

  落少安看着几十年来没有丝毫动静的土壤,突然开始胆怯。

  会不会是因为他如今变丑了……

  阿月不想再见到他了,花才一直未开呢?

  ……

  六十七岁的落少安亲手埋葬了六十八岁的明钰。



  这一年,花开了一朵。

  花身洁白,花尖泛金。

  是当年在梦中姑娘所在的那片花海中的花朵。

  很美,很香。

  落少安将唯一一朵花交给了明钰。

  “多谢。”

  “替我护好她,我……再等等。”

  再等等,等花开的多一些。

  明钰临走时是笑着的。

  他在生命最后一刻,在姑娘死后的第四十年,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



  我来寻你了,狐狸。

  我来向你赎罪了。

  ……

  将军府如今只剩下了落少安。

  六十九岁时,将军府门口来了个年轻小子。

  那年轻小子是落三的孙子,专门过来照顾他起居的。

  其实落少安并不需要,但年轻小子说,这是落三临终前对年轻小子的嘱咐。

  落少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落家军三十三人,如今也只剩下一个大哥了。

  多了一个人,对将军府也没有什么影响。



  府前的门槛已经鲜少有人踏足,落叶萧索,自明钰也走了之后,落少安就没有喝过酒了。

  曾经怎么也戒不掉的东西,如今却是再未主动碰过了。

  “你说,这花几十年的时间只开了一朵,是因为什么呢?”

  一日,落少安轻声问着年轻小子。

  年轻小子没有答上来。

  那一夜,落少安梦到了他的姑娘。

  她仍然和当年一样美丽,穿着大红喜服站在残阳之下,笑靥如花。

  “少安。”姑娘唤着他的名字,他却不敢再如那时一样毫不犹豫上前了。

  他老了。

  姑娘却仍旧年轻。



  落少安不敢过去,他变得怯懦胆小,甚至连抬头看姑娘的勇气都没有了。

  “少安?”姑娘再次出声,带着些许悲意,“少安不喜欢我了吗?”

  “喜、喜欢……”他嘶哑着开口,苍老声音很低很低。

  落少安的头也埋的很低很低。

  然后,温凉的手牵住了他的手,就像当年一样。

  就像姑娘捧起二十七岁的落少安的脸一样,姑娘抱住了七十一岁的落少安,清明茶眸含满柔情。

  “少安,我等你。”

  “等你来找我。”

  “……好。”

  等花开,我就来找你。



  那时,即便阿月不喜欢我了,我也要死皮赖脸跟在阿月身后。

  能看看背影也好……

  ……

  八十岁的落少安没有等到花开。

  他感觉自己等不到了。

  他好像要死了。

  阿月……会怪他吗?

  他没有等到花开。

  ……

  这天将军府来了一位客人。



  一位如玉少年郎。

  “将军,久违。”

  “是你啊。”

  落少安眼睛有些花了,但还是认出了来人。

  名字?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来人与阿月颇有渊源。

  这是唯一还活着的,且知晓他与阿月过往的旧人。

  少年走近他,茶眸中的神色太过繁杂,落少安看不懂。

  “将军,梦该醒了。”

  他轻声道,声音有些许缥缈。



  落少安慢慢闭上了眼。

  ……

  “少安?”

  姑娘轻柔的声音唤醒了恍惚中的落少安,他环顾四周,遍布红绸锦色,檐角树枝绸花高高挂起,一片喜色。

  这是……

  他低头看向自己双手。

  虎口处的刀疤扔在,但不再有树皮般纹路。

  袖口出现拉扯,落少安看到了肤白如凝脂的纤细腕骨。

  顺着大红广袖往上看,是姑娘娇媚带笑的面容。

  还有那双灵动含情眸。



  “阿月……”他有些不敢置信。

  姑娘刚要应声,猛的被青年抱进了怀中,“阿月……”

  落少安的声音透着浓浓的胆怯和想念,她笑着轻揉他的头顶,“不就三日未见吗?”

  “好啦!再抱下去就要耽误时辰了。”

  “什么时辰?”

  “拜堂的时辰呀!你莫非是昨日与明小二喝酒昏了脑,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拜、拜堂?”

  落少安这才发觉自己同样穿着红艳艳的衣袍,上绣的凤鸟祥云样,正好与姑娘身上的喜服配套。

  拜过天地高堂,再夫妻对拜,将姑娘送入了洞房后,落少安还是有些未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已经数十年未见的好友拿着酒杯与他贺喜时,他才登时回过神来。



  他这是……与阿月成婚了?!

  落少安不再管满堂宾客,他转身,直直冲向了婚房。

  见好友如此着急模样,明钰轻笑一声。

  “这家伙,一遇到慕姑娘就变得极为急躁了。”

  “明兄这就不懂了不是?这爱啊,可是结结实实能改变一个人的东西。”新帝一身常服,提着一壶酒笑意明朗。

  “我好不容易躲过了二弟来这处,明兄可愿陪我一醉方休?”

  看着新帝身后逐渐逼近的玉白身影,明钰面上带笑,不动声色的用眼神示意新帝往回看。

  “明兄这是在干甚?我后面有什么吗——二弟!二弟你别拉我——明兄!明兄救我——”

  白月将新帝手上的酒扔给了明钰,随后黑着脸拉着新帝回了宫内。

  “这新娘你也看了,酒也喝了,该回去处理政务了。”



  “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一天吗!文武百官尚有休沐,我一个皇帝放几天假怎么哎呦痛痛痛痛!哥我错了我错了!”

  见新帝这副模样,明钰挑眉转了一圈手中这壶酒,轻叹道:

  “看来今夜只有我一人有这个口福了。”

  落少安推开门,望着端坐在床榻前的姑娘,刚刚生起的冲动瞬间消散,又有些不敢上前了。

  “少安。”姑娘这时却发现了他,她笑着招了招手。

  砰——

  落少安关上房门,动作僵硬的走到姑娘面前。

  一双温凉的手抚上他的脸,“良辰美景时,洞房花烛夜。”

  “少安便要这般站上一夜吗?”

  姑娘的茶眸全是落少安的身影,她望着他,仿佛眼前人便是一切。



  落少安眼眸轻颤,耳根攀上绯红。

  他突然握住姑娘的手,眼神炽热,“阿、阿月,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上我了吗?

  姑娘笑着点上落少安的嘴,“这话,你每日能问上三遍。”

  “少安这般好,我自是喜欢少安的。”

  ——你终于喜欢上我了。

  在龙凤烛光映照下,新郎官低头吻向了自己爱了几十年的爱人。

  他不知是否是因为庭院的花开了。

  也不知那几十年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落少安只知现在的阿月喜欢他。



  那么,即使是梦他也不愿醒来了。

  此地,

  即是现实。

  ——将死之人必将看到已死之人。

  ……

  风微凉,吹动开满庭院的白花。

  花尖泛金的花瓣飘在白发婆娑的老者手中紧握的红玉上,为他带来了一场漫长的美梦。

  明安二十年,武安王逝世,享年八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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