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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为囚


华灯初上,春宴开席,皇亲国戚云集,往年被众星捧月的人皆没了踪影,丽妃替了余皇后的位子,花枝招展地行来,所到之处皆是一股香风刮过,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新帝笑盈盈地坐在高位上,大概是承袭了其母的衣着品味,穿了一身同样雍容华贵的鹤氅,把自己打扮得像只人形的飞禽,看着和蔼可亲,其实并不爱搭理人,只偶尔和下首一玄衣男子说笑几句,连丽妃丽太后上前嘘寒问暖都只得了个不咸不淡的“嗯”。

        丽太后尴尬地挽了挽鬓角,瞪了眼那玄衣男子,落座了。

        这是任贤第一次见到殷桃。

        有人唤“殷太尉”,任贤闻声看过去,便见一眉目浓郁的玄衣男子端坐于东首位,肩背挺得很直,坐着也能看出人很高大。

        但若单论面容,直眉宽唇,皮肤麦色,并不算出挑。

        被人奉承,这位殷太尉也没什么表情,大概心里也清楚他们在谈不过是些阿谀奉承的屁话,别人随便讲讲,他也就随便听听。

        任贤抿着酒水默默打量着那边,看着看着,那边殷桃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忽然转过头来,正好撞进了任三公子的眼眸里。

        任贤微微一顿。

        他和殷桃之间隔了大约五六树粉白的杏花,却像是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殷太尉那一侧是衣香鬓影,任贤这一侧却是无人问津。

        曾经遭人嗤笑的大贪官成了香饽饽,曾经门庭若市的大才子成了阶下囚。

        任贤笑了笑,举起酒杯朝殷桃遥遥一敬。

        殷桃看了他几眼,也不知晓不晓得这个对他敬酒的美人是谁,淡淡回以颔首,举杯回敬。

        “对了,孙卿听过任秋雪这名儿吗?”

        座上的李舛突然一拍大腿,对正在谄媚的刑部尚书孙护高兴道:“朕前几日寻了他的文章来读,感触颇深,孙卿去年一直为朕的事操劳,恐怕是不识得这位妙人,来来来,朕今日可要为你好好介绍一番——喜善,去把任贤喊来!”

        马屁拍到驴蹄子上的孙大人目瞪口呆,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哪里会不知道“任秋雪”是谁,又哪里不知“任秋雪”那些讽刺赵王篡位的作品,可奉天帝此刻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在秦岭破防后孙护审时度势,明智地选择了站在赵王这边,为李舛逼宫提供了不少方便。但他也知道自己得罪过殷桃,所以并不邀功,只求自保。

        之前看殷桃似乎没有报复的想法,他还暗暗松了口气,没想到李舛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孙护想不多想都难。

        他连连擦汗:“是,是,多谢陛下,陛下觉得好的,那定是顶顶好的,能得一见,是臣的荣幸。”

        新帝朗笑,殷桃不动声色地收回落在旁处的视线,继续默默喝酒。

        而角落里的任贤并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李舛笑语了几句,一个跟在新帝身边的小太监便朝他走来。

        “任公子。”小太监走近后,颇为和善地小声道:“圣上喊您过去呢。”

        这眼生的宦官年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面嫩得很,双目细长如新月,笑起来的时候会眯成两条缝,喜气洋洋的。

        任贤没见过他,有礼地起身作揖道:“任贤眼拙,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小太监睐了眼跟在任贤身后的曲公公,笑眯眯道:“咱家姓周,圣上一般叫咱喜善。”

        任贤便行礼,“周公公。”

        守在一边的曲公公表情阴沉,周喜善眼睛更弯,抬手道:“任公子快请吧,再耽搁些,圣上怕是要等急了。”

        也不怪曲公公没个好脸色。

        在周喜善这个年纪,曲公公侍奉的可是□□皇帝——李忡的爹。再后来李忡登基,曲公公一跃成为宫里炙手可热的元老级人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像现在,新换的主子不念旧情,净打发他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连个乳臭未干的娃娃都敢给他脸色看。

        任贤那一隅离新帝的席位其实没多远,喜善领着他过去时,殷桃方才端起来的那杯酒还没见底。

        殷桃抬眸,看着一身妃粉的人从杏林深处款步而来。

        人站定,影影绰绰间,顾盼生辉,朱颜酡色,竟比这一园灯火还要明艳几分。

        李舛的皇后瞬间变了脸色,明显是对这身不男不女的衣裳产生了不满。

        不过奉天帝倒很高兴,抚掌道:“这衣裳果然适合任公子。”

        原来是皇帝准备的衣服。

        任贤不气不恼,温温和和地跪下谢恩。

        “朕刚才还跟孙卿提你呢,说你文章做得好,孙卿孤陋寡闻,没听过你的别名,你快给他做一篇诗赋瞧瞧,莫叫他以为朕在框他。”李舛献宝似的道。

        任贤乖乖领命:“是。”

        见他应声,周喜善立刻很有眼色的奉上纸笔,李舛没让他落座,任贤便跪在地上写。

        写家,写国,写歌功颂德的屁话。

        最后题名,四太子挽词。

        小太监瞧见题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不敢奉上前去。

        李舛不耐烦地催他,见那小孩吓得噤若寒蝉,便恨铁不成钢地自己走下来,一把抽走诗,叉着腰审阅。

        任贤屏气凝神,等待着新帝的怒火。

        诗,是好诗。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除了那句多余的“四太子挽词”。

        李舛定定看了半晌,不知是气疯了还是怎么的,玩味地用纸张拍了拍跪在下方的任贤,笑得羽毛乱颤:“你们任家的骨头,还真是硬啊。”

        任贤不语。

        “也罢。”

        李舛像是想开了,随手扔了诗,转过身淡淡道:“有些东西,确实强求不来,你们甘愿受罚,那便受吧,孙大人,安排下去!”

        “是!”

        孙护受到召唤,立刻跳出来咬人。

        “任家辖制君权,为虎作伥,按本朝律法,男丁一律发配西山,女眷一律充军!来人,压下去!”

        西山采矿,充军作妓,任贤被侍卫压倒在地,妃粉的衣裳蹭上了许多尘土,脸还是好看的,细长的手指握成拳也不过杯口大小,不像是能搬得动石头的人。

        “等等。”李舛突然叫住了人。

        孙护不知他何意,连忙扭头赔笑:“是,陛下还有何吩咐?”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听说任三公子身体不好,常年生病?”李舛抚唇道。

        孙护连忙点头:“是,据说是个病秧子。”

        “那恐怕去西山也没什么用吧,日日拖着病体也干不了活,又岂算受罚?”

        孙护一哽:“呃,这……是臣疏忽了,那依陛下来看,应当如何安排?”

        李舛想了片刻,一拍脑门,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

        “这样吧!你让女眷去西山,男丁充军妓,换一换,不就行了!”

        换……换一换?

        孙护干笑,硬着头皮拍了声马屁:“哈哈,是,是,陛下英明,陛下英明,是臣愚钝了……押下去,换!”

        一语落地,满座哗然。

        男丁充军妓。

        任贤猛地抬头,那双总是低垂着的眼睛总算是瞪大了,他目眦尽裂地瞪着李舛,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如果此时他能扑上去,想必就算赤手空拳也要咬下这逆贼一块肉来。

        李舛说他们家骨头硬,这是非要把他们家的脊梁骨踩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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