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周处大本营，荀之宣军队所在地。
“将军——”一士兵前来禀报，“这里的世家都已核查完毕，他们的家产人口还有私藏的田地数目都在这里了。”
荀之宣点头，稍显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这些人实乃国贼，我等决绝不能姑息，这里留给陆侯，我等前去惠水痛击敌军！”
“好！”
“遵命！”
这些天将士们跟着这位小将，起初还有人不符，可后来荀之宣用自己强大的武力告诉他们，有些事终归还是得服一下的。
宋王所辖的城池是他们最先打击的目标，到目前为止已经全部收复，其他两王的地盘也收复了大半，是时候给对面致命一击了。
陆难行也随着荀之宣过来了，淮南的事务都被交给了红袖。这些日子，红袖把淮南的事务处理得很好，他也才能随军出发。
毕竟有过处理攻占土地事务的经验，他在这里也还算如鱼得水，只是攻占的城池越来越多，处理的文书也逐渐开始论斤来算，他的头发也岌岌可危。
侍者们没有因为他是一个文官而轻视他，这些日子他表现出的手段让众人认识到他并不是个可以敷衍的上级。
今日的侍者们又抬来了一摞文书，陆难行见到时也存在了退缩的念头。他艰难问道：“为何今日的文书如此之多？”
侍者回答道：“荀将军已经前往惠水城，一切事务现均由您来处理。”
陆难行陆难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这不是结束，后面的侍者们又抬来了几大抬，并提示道：“这是今日待处理的文书。”然后恭敬退下。
陆难行忽然有了辞官的想法，他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今日的文书怎么会如此之多？”
刚问完，他便知道自己似乎问了个傻问题，荀之宣走了，那本该他处理的一部分事务也交给他了，此处大概有十三个城池，五十多个世家的名录，而他需要一个人将其整理出来，并令官员小吏处理。
他只有一个人，而且不是一个铁人，是时候呼叫救援了。
战争节节胜利，起初还因诸王反叛的朝臣们已经没有了原有的紧张感，他们敏锐地发现战胜之地百废待兴，这是一个发展势力的好机会，而刚刚通过考核的官员则正好撞上了这风口。
许多在吏部学习后卓有成效的人都被一一安排到已占领的城池做好后勤工作，目前是根据官员缺位替补，但安定之后这替补的名头去了也不是不行。
许多大族都在感慨自己错失了一次机会，若早些将自家的人才送到朝廷，说不定自己家又能续上五十年。
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当时对朝廷是多不看好，以及多么厌恶这个女皇，在朝廷来选人时要么是推举旁系子弟，要么是推举毫无背景的平民。在军队过来“绘制舆图”的时候，又是怎么百般阻挠的。
甚至有世家听说周处举兵之事，还偷偷送了资源，他们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论最后谁赢了自己总归没事。但是他们没有预料到荀之宣打的实在太快，一切证据在还没有被掩盖之时便已经暴露了出来。
没有参与过此事的世家自觉清白，但也有些后怕，听说朝廷正准备再开一次考核，以太学学生和自荐之人为主，便连忙把自己族中的优秀子弟送到了太学以表忠心。
谢凉对此便是来者不拒，这些人听话也好，不听话也罢，总归最后都只有一个结果。
她想到了今日前线呈上来的机密文书，嘴角勾起，荀之宣应该快给她一个好消息了吧。
这时节，万物皆秋，路旁的果实也带上了成熟的气息，格外诱人。荀之宣忽然从路边的果树上摘下一个梨子，咬了一口，眉头紧皱。
旁边的人则递过去一个桃子，说道：“将军，吃这个吧，那个没熟。”
那人道：“这是从那些大户家里搜出来的，据说是南地的鲜桃，他们直接连树带桃一起运了过来，现在桃还嫩着呢！”
说罢，又叹气道：“也不知道家里今年忙不忙，秋收缺不缺人手。”
荀之宣肯定说道：“且莫担心，本将军不会让你们在秋收后回家。”在秋收之前，定要斩杀周处！
有他这句话，将士们顿时雀跃起来，荀之宣从未在他们面前说过假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他说了秋收之前让他们回家，此次定然会回！
此时，周处的大营内气氛沉重。原本是带着将敌人一举击溃的心来这里的，可现在他们却即将被击溃，攻守异形，粮草缺乏，若不退兵怕难以自保，可若退兵，那天下之大何处才能安寝？
众将士心有戚戚，早已有了退却之心，楚王赵王更不愿眼睁睁见自己的将士被杀被俘。说到底，大家都是一起打过仗的人，他们的兵一开始都是自己一点点带出来的。
有一些老兵，跟着他们从当初的起义直到现在的反叛，无论他们做什么，心就没有变过，他们不能让这些人就这样死在这里！他们开始后悔了。
他们能有这样的下属拥护，自然也不会让这些人因自己的过错都死在这里。而周处显然不是一个可以商量的人，若是他们提出撤军，难保对方不会暴起而攻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楚王说道，“他周处如何我不管，但我的这些兵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带他们出来曾许诺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高官厚禄，可现在人已经折了一半”
赵王也忍不住感慨：“是啊！仗打成这样，我怎么回去见他们的家人啊？现在回也回不去了，谋反之罪朝廷又岂会轻饶？”
二人皆沉默以对，回想起自己所做种种，只余一声叹息。
“你决定了吗？”楚王问。
赵王笑了：“还有什么决定不决定的？我的这些兄弟跟了我半辈子，总不能让他们被我带着送死。”
至今唯一的办法还能是如何？只有降！
如果他们当初没动那点歪心思，没有因为世家的投奔便得意忘形，没有因为继位的是谢凉便自觉天下可得，怕是现在他们还在自己的领地做着王，而不是现在沦为丧家之犬！
他们才离开以前的生活不过短短数日，便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走吧，老伙计！”楚王释然了，“去找周处，一起劝降。”
周处此刻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他仿佛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头上已经花白，神态疲惫。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没有过泄气的时候，只是一起了这心思就告诫自己，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只有放手一搏！
他咳嗽几声，朝旁边的谋士问道：“现在我们还有多少将士？”
谋士迟疑了几秒，答道：“约莫十万众。”
周处听到这话，忽然大笑：“哈哈哈，十万？”
他眼角似是笑出了泪来：“我周处率二十五万大军清君侧，如今不足一月，兵士已然折损过半？”
“我乃宋王周处！”这一句是呐喊，也像是在宣告，更像是在证明。
有时候，一个人，一句话，也许就代表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忽然间，楚王和赵王掀开帐篷，径直朝周处走来过来，二人对视一眼，楚王先开口说道：“宋王，事已不可为，我等决定朝陛下投诚。”
侍立在一旁的谋士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这个点，在周处面前说这番话？想到梁王的结局，他欲言又止。
“什么？”周处又惊又气，他哆嗦着，指着楚王与赵王二人，“你们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赵王终究还是不忍，说道：“我们从老家带回来的兵，我实在不忍看着他们再身首异处！”他面色沉痛，带着对老友的无奈，也有对现实的妥协。
周处愣住了，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二人一般，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们要投诚？用什么投诚？找谁投诚？”
眼眶终于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开始杀掉梁王的时候，他明明也有机会将这二人斩杀，收拢四王大军做大权在握的统帅，但他没有那样做，为的就是与这两人还存有一些兄弟情谊。
可他们在做什么？在他绝望的时候，竟然选择背叛他！
见到楚王似乎想说什么，周处一手拦住，看着他慢慢说道：“你们说不忍看着自己带来的兵身首异处，难道我就能忍？”
“那也是我亲手带过来的兵，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地死在了前线，死在了战场！我心也痛！”
“但是我知道，这时候我更不可后退一步！”他的眼神忽而坚毅如铁，刺得赵王生疼。
“我若退了，那些牺牲的人又算什么？他们拼来打去连命都没了，不就是为了给剩下的人拼个荣华富贵？”
“若我们退了，你们投诚，你知道死去的人，还有这些剩下的人会怎么样吗？”他质问他们。
“他们的子孙后代都要背上骂名，朝廷甚至可能不会让他们活下去，他们打了这么久的仗拼搏而来的一切都没了，没了啊！”
战争打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们说要停止就能停的了。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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