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十五章玄门古族（上）
尾南鱼唯生于凌溪，通体透明，最通水灵，唯额头一片顶鳞，光泽闪烁。
施照按照戚良乔的嘱咐，时而到凌溪边伴尾南鱼左右，说是有助于蓄养清灵。
这一日林湘微习练术法不小心擦伤了手腕，来问药谷取药，便与施照一同到青麓山脚下凌溪旁散步。
二人在岸边坐下，引来一群尾南鱼在浅滩处嬉游。
“照儿，这些尾南鱼喜欢你呢。”林湘微说，“我平日里来这凌溪旁，这些鱼儿都不肯到我身旁呢。”
“是吗？许是我平日里常来的缘故。”施照说，“戚先生有时配药会有几滴用不完的灵露，我便会用叶子盛着来喂这些鱼儿。”
“难怪呢。”林湘微说。
“但是今日没带什么来。”施照笑着说，用手轻轻抚了抚脚边的清流。
施照话音刚落，那些尾南鱼便转头散开，游回凌溪深处了。
“照儿，它们能听懂你的话呢。”林湘微惊讶道。
“你也这么觉得吗，湘微姐？”施照说，“我一直有这种感觉，却又想是我平日见人甚少，自己出现幻觉了。”
“说到幻觉，我最近也觉得怪怪的。”林湘微说。
“怎么了？”
“照儿你知道人有五识，御水需要以五识与水沟通，视、听、嗅、味、触，只有感知到水的存在才可御之。”林湘微说。
“是啊。这不是齐老板教我们的？”施照答，“大多数人是用眼睛。可见之水，才可御之。还有一些人可以几识兼用，但均以视觉为主。”
“嗯，我们浅水溪林家灵脉，五识中视和听都较为通达，因此可以琴音御水。”
“我呢，就是靠眼睛了，也看不太准呢。”施照说。
“可近来，我总觉得自己有时御动水时，用的不是这五识中任何一种。”林湘微说。
“那用的是什么？”施照答。
“说不上来，”林湘微说，“就好像脑海中就自然而然感知到了水的存在，然后便能与其沟通。”
“那是什么感觉？”施照不解。
“给你看看。”林湘微说着，闭上双眼，用双手捂上双耳，盘坐屏息，静如壁石。
眼前凌溪中，一颗水珠从溪中浮起，如林湘微一般沉静剔透，定在空中，丝毫不动。此刻山溪间，除了潺潺溪流的声音，似乎一切都静止了。
施照不敢大声呼吸，似乎稍一不慎，就会把眼前的一切打碎。
那水珠缓缓挪动到二人面前，施照伸出手来，接过那水珠，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林湘微。
林湘微这才将眼睛睁开。
“湘微姐，你刚刚封住五识，是怎么将这水珠御起的？”施照问道。
“我就在脑海中这样想着，水珠就真的起来了，睁开眼后，与我脑海中的情景竟然一样。”林湘微说。
“太不可思议了。”施照用五个手指御水，托着那水珠。
“以往在浅水溪和灵水铺的时候，也偶有如此，我只当是幻觉。”林湘微说，“近来这种感觉却愈加清晰。”
“这青麓山凌溪畔果然是清修圣地。可是你用的不是五识，那又是什么呢？”施照闭上眼睛，手中那水珠即刻散落一滩，流到地上。
“我也不知道。”
望月之夜，程易巡江回到青玄门，来问药谷陪施照晒月光汲清灵。
“自你到问药谷来，身上清灵旺盛了很多。”程易与施照在月光下漫步于山林间。
“我也这么觉得，”施照说，“上次朔月夜，腿上疼痛轻了几分。”
“每月的苦寒丹，你可都按时服用？”程易问。
“都服着呢。”施照说，“不过戚医师好像改过药方，这苦寒丹与之前的不同了。”
“哦？是吗？”程易随意应和。
“是啊，之前你带到灵水铺给我的，感觉是以凛冽之气净灵。自我来了问药谷，那苦寒丹似乎又多了温养之气，没那么烈了。”
“也许是你体内邪气散了一些的缘故吧。”程易答。
“也许是。”
二人沿石阶行至凌溪旁，施照见溪中有一些尾南鱼溪面上嬉游，通透的鱼身在粼粼月光下透着幽金的色泽，额间一点更是微光闪烁。
若有片刻静浮于水面的，那尾南鱼便都是头向北方雪山之水源头的方向，这也是尾南鱼得名的原因。
“看，鱼儿们也在晒月光呢。”施照惊喜的奔了过去。
“它们在饮月尘。”程易说着，跟了过去。
“月尘？”施照问，“那是什么，我怎么看不见。”
施照话音未落，几条尾南鱼便从溪中跃起，施照看见有透金月色的光尘浮跃于尾南鱼身周，莹莹闪动，忽隐忽现着。
“就是那儿，看见了吗，照儿。”只因那月尘只闪现一瞬间，程易着急指给施照看，便一不小心呼出了她的昵称。
“看见了！那里也有！还有那里。我以前竟从未发现！”施照也惊异于眼前所见，并未察觉到程易的唐突，只拉着程易兴奋道，“程易，月尘是什么？”
“《丕月集》记载，月尘，莹嘤一瞬，若未见兮，若未闻兮，故又名未兮，为月之清灵落入世间的具化形物，聚其千万，微于一砾，轻浮凉薄，喜水喜荫。几百年前，玄门古族会采集月尘，制成未兮绢，用以书写，质轻灵透，可留存千年。”程易说道。
施照满眼流出惊异的光泽，问道，“未兮绢，好美的名字。现下世间，可还得见？”
“《丕月集》便是记于未兮绢上，我也只见过这一块。”程易道。
“如此精湛技艺，失传了也是可惜。”施照说。
“也许幽居谷还在使用未兮绢吧。”程易道，“说来也怪，那尾南鱼好似听了你的话，故意激起月尘给你看的。”
月光荡漾，施照奔到溪边笑着说，“这次带了灵露来！”
施照还未取出灵露，便有一些尾南鱼硬着月尘缓缓向溪边游来，靠近二人。
“它们，真的听得懂你的话。”程易望着游来的尾南鱼，叹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戚先生让我常来，我就常来，渐渐的就发现好似能和它们沟通。”施照说。
施照看着那群鱼儿，那些鱼移动得非常缓慢，似乎是在围着什么往复游动。仔细一看，众鱼中心，是一只身形偏小、身色黯淡的尾南鱼。它游起来总在打转，又难以自行浮上水面，而它周围的鱼则轮流着游到那小鱼下面，将它顶起，渐次将它推到施照身边。
待这些尾南鱼游近，施照便将灵露滴入溪中。
那条小鱼似乎想跃起够那灵露，却试了几次都力不从心，只浮上溪面一点，便又没了力气落回水中。而其它的尾南鱼只在旁边游着，并不去争灵露，似乎想都让给那条小鱼。
“它，好像受伤了。”施照说，“是前日下起暴雨，树上落枝砸下，它躲避不及，受了伤。”
“你怎么知道？”程易问。
“我，是刚刚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施照感觉到很奇妙，说道，“程易，你身上可带着什么灵药？”
“灵药没有带。”程易想了想，说道，“不过，灵物倒是有一个。”
“是什么？”施照问。
“这个。”程易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
施照看过去，程易掏出的是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正是二人在蕖塘初识时，程易从灵莲中取出的那颗清灵。
宽江遇蛇妖后，施照将这莲灵送给程易，用以抵御邪伤。
朔夜幼鹿江上，也正是为了追回这莲灵，程易才将施照一人留在船中，让施照被水妖拖入水中受了邪伤，邪气入体，至今未散。
“这莲灵，还在你这？”施照看到这莲灵十分惊喜，问道。
“那不然呢？”程易将莲灵取出置于掌心。
“我以为，幼鹿江上，丢了。”施照接过那莲灵。
“本不如丢了的。”程易答道，想起施照的邪伤，心中还是歉疚。
施照接过莲灵，往溪中走了两步，那些尾南鱼并不避开施照，只绕着她畅然地游着。
程易也跟了过来，那些鱼却瞬间散开，四下游开了。唯有刚刚那只受了伤的小鱼，不及逃走，还在二人身前。
施照将那莲灵置于溪上，那小尾南鱼便将它吞了下去。莲灵虽微，但对于这小小尾南鱼来说，却已是丰盈饱满了。
那小尾南鱼吞下那莲灵后，周身顿时清透明快了许多，额顶的独鳞更为润泽丰盈。可它还是游得不甚畅快，依旧在原地打转。
施照俯下身来，两只手挽起一捧溪水，将那小尾南鱼护在其中。施照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原来那小鱼背鳍中间缺了一块儿，所以才行动不便。
施照对那小鱼说，“我带你去问药谷医治可好？”
那小小尾南鱼只乖乖的浮于施照的掌池中，头北尾南，舒适得很。
施照欣喜的看向程易，说，“它愿意去问药谷呢！”便那小鱼和掌中溪水一同递入自己腰间的葫芦中。
月光之下，程易与施照二人并肩而行，沿石阶向上返回青麓山上。
“早听说有些灵脉可以与某些灵兽相语，也许你就是这样的。”程易说。
“与灵兽相语的灵脉？”
“嗯。传说青玄门创始人有一名挚友，便是这种灵脉。”
“青玄门的创始人？那要几百年前了吧。”施照问。
“是的。你如今清修蓄灵，灵脉格属也会逐渐显现出来。”程易说，“只是你修习水术时日尚短，没想到竟能这么快。”
“湘微姐也给我讲过灵脉的事，她说每个人都有灵脉，即便没有清修之人也有。”
“对。”
“湘微姐说她林家灵脉便是可以修习琴御术，因为他们五识中听觉通达。”施照说。
“是的，”程易说，“林姑娘是浅水溪世家之人，琴御灵脉一系传承。”
“还不仅如此，湘微姐似乎不用五识就可以御水。”施照边走便说。
“不用五识？念御吗？”程易停住脚步。
“念御？”施照问，“什么意思？”
“识水基于五识，五识却各有所短。”程易解释道，“五识之中，视最易，无光源则受制；听最敏，非动水则不能；嗅不辨清浊，味不分动静；触可知温凉急缓，却难览域之广狭、流之千转。”
施照听到程易对五识此般解读，顿时对御水有了更深领悟，心中不免暗生佩服。
“世间有所在，非五识可察。察世间所在，亦有非以五识者。”程易道，“林姑娘若不是用五识，也许是以念力御水。”
“念力？”施照问。
“嗯，就是用五识之外的第六识，也就是念力，来知水御水。”程易答，“能以念力御水之人，世间极少。”
“你可以吗？”施照问。
“我不会。”程易说，“我所认识之人中，唯知有一人可以如此。”
“是谁啊？”
“我师兄。”
“白座首？”施照惊问。
“对。”
两人对视不解，心中都在猜想着其中缘由，但因涉及之人都是各自紧要之人，便都避免就此继续深谈。
“那个，程易，那你的灵脉属什么？”施照率先转移话题。
“属什么？哈哈。”程易笑道，“我既不知父母为何人，也没发现自身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你，若你真能与尾南鱼相语，也许便是传承着什么古老灵脉呢。”
二人笑着走着，直到满月西斜，才在问药谷外分别各自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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