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黄鸭
青年用一种很是震惊的眼神看着周曙。
仿佛在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而周曙摊手：“我就只有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我想我弟弟活得好好的。”
少年揉了揉许久没打理，过长的头发，面上表情复杂：“我父母双亡，从小是和弟弟一起长大，有一次我生病了躺在床上，没有人做饭，那个时候，我五岁的弟弟搬着板凳站在灶台前，给我煮了一锅面条。”
“五岁的小孩，会煮面条？”青年被周曙绕进去了，满脸的难以置信。
“当然不会啊，”周曙朝他笑了笑，笑容很苦涩，“弟弟煮的面条糊成了一团，他是哭着端给我的，不过是熟的，能吃，我都一口一口吃掉了。”
周曙蹲在地上，随意摆弄着手里一颗石子，他在地上画了两个拉着手的小人，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
两个小人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
“如果没有弟弟，说不定我早就死在降临区了，”石子在地面顿了下，又继续画，“如果我弟弟没有我，也早就器官衰竭而死了。”
“……”恶魔脸上的笑缓缓沉了下来，周曙仰起头，第一次看见这人如此严肃的表情。
“如果不是那张，盖着世界树公章的病例单，我还以为你在演戏。”
周曙朝他摇摇头，嘴角上扬：“你就当我还在演戏吧。”
这本来就是一个“故事”。
区别在于，他是真的父母双亡，也是真的，有一次病倒，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那时的他甚至连一张床都没有，只能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抱着一张脏兮兮的毯子，硬熬。
那个时候，周曙就好想有一个亲人。
可惜他没有亲人，故事里的弟弟是虚构的，他甚至连一碗煮过头的，成糊糊的面条都吃不到。
当时烧得浑身滚烫的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那样死掉了。
但他不想死，他想活着，至于为什么要痛苦地活着？那时的他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死。
“我对你这个人的兴趣，又多了那么一点点，”隔了一会儿，青年脸上恢复那种惯常的微笑，他用手指比划着，“大概就这么一点点。”
周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当是个故事来听吧，嗯，很不错的故事，大概值一支b级基因进化液。”青年从工装裤的口袋里掏了掏，取出来一支淡蓝色的药剂，“送你了。”
一支b级基因进化液，大概市值200～300万之间。
壕无人性！
果然，恶魔这个人，真就随性而为。
要不是立场不同，周曙甚至想现场拜个把子。
周曙表面淡然接受，甚至朝这人鞠了个躬，“我替我弟弟谢谢你。”
“对了，我叫沙利叶，不过基因革命里那些人，更喜欢叫我恶魔。”
青年凑近了点，周曙看见，沙利叶的右眼突兀变成纯粹的深紫色，但下一秒，那只眼就恢复原貌，“随便你怎么叫我吧。”
“沙利叶吧，沙利叶挺好听的，好像是某个神话里的月之天使，听起来带着水一样的月光。”周曙再度拍了拍马屁，拍得毫无痕迹。
感谢前世爱看杂书的自己。
“是吗？你知道的真多，”青年挑了挑眉，“我就是随便取的个名字。”
周曙前世从泥潭里一步步往上爬，察言观色技能早就点满了，所以他能发现——
“恶魔”，在偷偷开心。
啧啧啧，这个名字怎么可能“随便取”，周曙都不好意思揭穿这个人。
“走吧，该干活了。”那一瞬间，恶魔浑身抖动了一下，而后周曙看见，青年已经完全变了个形态。
仍是那一副衬衣飘带工装裤马丁靴的打扮，但光线照到“恶魔”身上时，会形成一个奇特的折射角，让他仿佛一段寄宿人间的灰色残影！
此刻的恶魔睁开深紫色的邪眼，背负一双巨大的蝠翼，恍若北欧神话里的恶魔真正降临。
——完全能量化！
而完全能量化的情况下，对任何灵魂攻击，精神攻击，以及物理攻击将彻底免疫！
所有攻击，就像那只高空中穿过恶魔翅膀的诡异生物。
毕竟，再锋利的刀，也斩不破月光。
这也是周曙遗憾，前世没能杀掉他的原因。
恶魔迈着优雅的步伐，一点点走进“怨念人皮”所在的范围，所到之处群魔乱舞，但无一能伤他。
而周曙就比较惨了，他甚至没有一个防身的武器，只能将精神力丝凝结成锥，万千月光一样的银丝随时在四周飞舞跳跃。
如沙利叶所言，许多诡异生物都被怨念人皮迷幻作用吸引，哪怕不感兴趣的，也被基因革命撒下去的诱食剂引来此地。
少年腰上、胳膊上、大腿处全是伤口，但他依旧沉着冷静，精神力丝宛如世界上最灵活的武器，一会儿编织成盾，一会儿化为割喉的利刃！
黑雾越来越深，四际能见度低到可怕。
手腕上的星讯发出警报，周曙抽空看了一眼，发现是上面的p值污染度报警器响了。
“75……79……83……”那个数字越来越高，警报声也越来越急促！
最后，那个警报在一声高频率的长鸣后停止，这代表四周的污染值达到了机器“阈值”，也就是“10”。
只有高阶进化者敢在这样的环境下行走，但周曙毫无退路，毕竟恶魔沙利叶还在一旁看着他。
周曙见到了许多高阶极危的诡异生物。
有像一件椭圆形的青色大衣飘在空中，专门从背后袭击人，而后将人裹成球挤压成肉馅吞噬的生物——前世学名“青衣”；
有如蝙蝠一样，一大群挤在黑雾里，噼里啪啦地放电，炸得四周空气都是静电的诡异生物——前世学名“电蝠”；
路边的建筑影影绰绰，上一秒那栋大厦还在视线里，下一秒又陡然消失，仿佛白日见鬼。
天空中一群长着三个头的鸟儿飞过，沿途发出婴儿般的哭叫声。
这个降临区的大部分诡异生物都带着点精神攻击能力，好几次周曙走着走着感觉眼前一黑、双腿踩空……这些都是精神错觉。
因为吸收的海蜃兽本身就带有精神能力，周曙勉强能抵御一些精神攻击。
但不是全部。
当一个眨眼间，发现自己眼前的黑雾瞬间全部消失，自己就站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心，头顶是巨大的全息投影，穿着短裙的小姐姐跳着激烈的女团舞，而几个踩着浮空滑板的板仔从周曙身边呼啸而过——
但周曙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他的双眼只迷茫了一瞬间，而后，无数精神力丝从他体内延展翻涌，无情地刺穿他身边的所有行人！
鲜血在大街上流淌，被38°的地表烤出“滋滋滋”的响声。
路人的尖叫声，头顶悬浮汽车急刹的破空声，行人摔倒的痛呼声，还有不久后，警察出动的鸣笛声。
周曙只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他看见持枪的警察迅速把他围住，无数高能弹药朝他倾斜而出。
但都被周曙一一拦下，那些子弹甚至无法打破他精神力丝编织的网。
子弹换成了轨道炮，附近一条街被紧急封停，拉上禁戒线。
到最后，普通的警察已经负伤换下去，变成了身穿动力外骨骼的进化者特警。
周曙逐渐打得有些吃力，精神力消耗也有些大。
他不知道这个幻境会在多久后结束，一般而言，消耗掉幻境制造者的大半“精神力”，他就可以从这里出去，这是最简单粗暴的做法。
而“消耗”，对应着破坏，无休止地破坏视线内一切具现化的“幻象”。
周曙肩膀中了一弹，血肉模糊，一只手的精神力丝瞬间垮掉，然后，他被一只钢铁巨手拎起来，狠狠地抛上了高空，再是那个警察早就等在高空中的队友的一个肘击！
少年重重砸在了地上，柏油马路皲裂，到处都是碎石乱沙。
周曙剧烈地咳嗽着，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疼痛，咳出来满嘴的血沫。
但他抬头，看见远处的景象已经开始模模糊糊，宛如垃圾电脑无法渲染的贴图。
少年嘴角向上，勾起一丝冷笑。
幻境快到头了。
“碰！——”的一声巨响，那个钢铁巨人再度一个坠击，想直接断周曙的首。
但少年精神力丝牵扯到远处，整个人如风筝一样飞出去。
周曙靠在一家便利店的遮阳棚下，重重地喘息。
几百米外，七八个武装到牙齿的钢铁巨人一步一步向他跑来，大地都似乎要被他们踩的震动。
可周曙看见，远处的天空开始崩坏，黑雾侵蚀掉蓝天白云，而那几个钢铁巨人也开始一闪一闪的，仿佛信号接受不良的电视机。
要结束了吗……周曙捂住自己的腹部，痛得肌肉都在不自主痉挛。
这个时候，“咚——”一声脆响，像是饮料从自动贩售机掉落的声音。
一道阴影遮住了周曙。
周曙猛地一抬头，发现一个人逆光站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来——
“哥哥，喝可乐吗？”
那人手中是一个不断冒着白气的冰可乐，罐装，拉环已经被拉开，上面甚至贴心地插了根吸管。
周曙不自觉地接过，狠狠“咕咚”一口，感觉浑身的疼痛如水一样消散，口中只剩下碳酸饮料丰富的气泡感。
冰冰凉凉的，很甜。
再一眼，周曙发现那个人已经背对着他走远，街道外阳光灿烂，热浪滚滚。
周曙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修长清瘦，那人穿了件鹅黄色的t恤，配一条黑色的短裤，露出其下两条白皙修长的腿。
那人银发及膝，行走间就像月光流淌，仿佛酷暑也变得清冷。
阳光刺眼，黑裤白腿，周曙硬是多看了两眼。
几秒后，周曙才回过神，喊了一声：“你到底是谁？！”
那人的脚步快了点，差点左脚踩到自己右脚，银发晃动的弧度稍微大了些，露出t恤一角，一只可爱的小黄鸭。
周曙：“……”
意识猛地一清醒，彻底回归现实世界。
沙利叶手中拎着一团白色的东西，跟抓住兔子耳朵一样，而后用目光在周曙身上巡视了许久，道：“你在幻境中看见什么了，刚刚一直傻乐？”
周曙：“……小黄鸭。”
沙利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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