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洞理论
意识再度被拉扯，最后回到本体。
周曙被小怪物从层层叠叠的触手里放出来，最后歪歪倒倒落在地面。
终于站稳的时候，不亚于才从过山车下下来，晕得想吐。
但周曙强忍住了呕吐感，他还不想丢人。
大地是银黑色的，头顶罩了一片透明的光幕，光幕外是漆黑的一片黑天，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有隐隐约约的星光，隔他们很远很远，像画布上几乎擦干净的线。
周曙大学曾经选修过生态学，结课作业是自己制作一个微缩生态圈，此情此景，很像某个小型生态园。
——当然，他是那生态园里的“小动物”。
“研究所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哥哥失望了吗？”小怪物恢复人形，但那也只是在无数触手中央，顶了个头。
更诡异了。
周曙摇摇头，他没有失望，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而在两人身后，是一个贯穿整个球体的深坑，周曙往下望，会感觉自己要被深坑吞噬掉意识。
小怪物从庞大的身躯里掏了掏，掏出来一个冰棺模样的床，床里自然是实验体09。
海妖化了双腿，身上挂满了白色毛线球，像是什么捆绑play。
机械人07把手里的黑盒子扔到地上，而后拼命拍了拍手：“呸呸呸，晦气得很。”
小胖墩从胃里吐出一个白盒子，然后擦了擦自己的嘴，“总感觉肚子里少了块肉，呜呜呜”
很好，实验体基本齐了。
但是竟然没有打起来，太诡异了。
这时，周曙看见小怪物彻底化成人形，而后走近，从他兜里掏出来一根笔。
周曙：“？？？”
不是，这根笔是什么时候放到了他兜里的？
“这里，到底是哪里？”
在小怪物拿着笔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周曙抓住了那只肉嘟嘟的小手。
“哥哥你听说过黑洞理论吗？”
小怪物笑着，用笔在空中画画，他的画技还是那样糟糕。
“黑洞理论？”
周曙愣在原地，看着那根笔走过的地方，空中真的出现了一条条线。
最后，那些线汇合在一起，周曙才发现小怪物画的是一个屋子，就是幼儿园小朋友画的那种最简单的屋子，上面一个三角形，下面一个正方形，正方形里还有一扇门。
“是啊，黑洞理论，”小怪物画的屋子刚好有两米高，他手够不到的地方，就用触手握着画笔，“其实这不是一种理论，而是一种现象，而现在的我们，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黑洞里。”
黑洞？是他理解中的黑洞么？
周曙震惊到失去言语，他抬头看头顶的透明光幕，这个庞大的生态园，居然在一个黑洞里？！
“所以，本来是不会有自由的……因为没有人能逃离黑洞啊。”小怪物落下最后一笔，语调很是悲伤。
“本来？”周曙捕捉到小怪物言语里的异常，但这一次，小怪物只是回头朝他笑了笑，没再解释。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曙看见外面的光幕在变薄，摇摇欲坠的模样似乎马上要破碎。
身边的实验体推开那个画出来的“简笔画房子”，那扇门竟然是可以被推开的，里面的房间也是白色的，房子骨架是碳素铅笔一样描的线。
很小的一个房子，不过用来装这些实验体，足够了。
“哥哥，你该回去了，记得好好珍惜我送给你的礼物。”小怪物陪周曙站到了最后，直到其他实验体都进了那个房子，在房间门后看着他们俩告别。
09甚至都醒了，就坐在冰棺上，好言相劝：“01，快过来吧。”
小怪物固执地站在门口，周曙看见，他稚嫩的面容上肌肉绷得很紧，小嘴也死死地抿着。
面对周曙，01快要哭出来了。
周曙心里还有无数的疑问，譬如众人口中的实验体00到底是什么，譬如那个地底的男子口中的“希灵”，又是什么？
以及这个研究所的终极目的，是什么？
但最后，这些他都没有问出口。
因为小怪物要哭了。
“我是不是一个坏孩子？一想到你会被其他人这样叫哥哥，我就嫉妒到心都要碎了。”
01就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孩子，眼神绝望又无助：
“哥哥再见，还有，请一定要，一定要……记得想我。”
小怪物口中说着再见，却没有一分一毫想再见。
周曙上前一步，抱住了这个浑身颤抖的小孩子：“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问吧，哥哥。”小孩子颤抖的声音从他臂弯里传来。
“我可以叫你糯糯吗？”
在离开这个真实到可怕的幻境之前，周曙感觉自己就这样离去，未免有些过于绝情。
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名字。
一个名字，算是一份“回礼”。
虽然他一直不知道，小怪物口中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哥哥，这可不是一个问题……“小怪物眼角落下一滴泪，又被他用稚嫩的小手擦掉，最后他苦笑着道，”我是说，当然。”
而后，小怪物倒着往后退了一步，刚好站到了那扇门内：
“哥哥一定要，一定要珍惜我的礼物。”
“再见。”
那扇门，最后是被一脸无语的07，飞起一脚踹关掉的。
而周曙站在原地，迷茫了几秒钟。
不是他还没问他该怎么回去啊啊啊！
但在关上门的刹那，简笔画的房子消失了，周曙想追问都没法。
周曙来到那个深坑旁，坐在一块巨石上发呆。
世界突兀变得庞大又冷漠，没有一声回音。
他看见光幕最终破碎，世界陷落，星光连成诡异的画面，就像梵高的《星夜》。
黑洞里的视角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知道，因为在光幕破碎的那一瞬间，周曙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周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场长达一个月的，诡异而真实的梦。
身旁是一个滚烫的身体，被一只胖乎乎的胳膊挥到脸上时，周曙轻斥：“01，你在干什么？”
直到周曙捂住刺痛的大脑，彻底清醒过来，看清这个倒塌后形成的小空间里的一切，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现实中。
那个幻境结束了。
拎起趴在自己肚皮上不断呓语的小家伙，看见那张精致又熟悉的小脸时，周曙恍然如梦。
特别是，这个小家伙在梦中还瑟瑟发抖地、无意识地抱住周曙的胳膊，小嘴里嘟囔着一句：“哥哥”
周曙现在见不得有人这样喊自己，那太让人难过了。
这个捡来的小孩才五岁，反正还小不懂事，周曙打算搞点“替身文学”，于是周曙揉了揉他胖乎乎的稚嫩小脸，很是出了一通气。
而后周曙捡起地上的怀表，看见上面显示“3:17”。
少年身边，只有一个营养剂的空壳。
因此周曙冷静地判定，他这次进入幻境并不久，有很大的可能，还在降临刚发生的第一天。
周曙心神一动，无数条精神力丝往外蔓延，像是自身体里长出的另一双“眼睛”。
坍塌小门店外的一条街外，大团黑雾漂浮，几只小型诡异生物游荡。
除此之外，四周没有别的危险。
周曙粗略一估计，自己精神力丝延展的范围大概有五十米，足够他在第一时间预警。
虽然瞎掉的眼睛暂时没有长好，但多了一双360°的全景眼睛。
血赚！
一使用能力，周曙就感觉自己额头刺痛，他伸手去摸，发现皮下的骨头里，什么东西往外顶，顶出来一块拇指大的鼓包。
周曙用手表背面的反光，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发现那里的皮肤被撑薄，下面是某种蓝色的硬物。
似乎想到了什么，少年狠狠一跺脚，抬起手就给了墙壁一拳，打出一个浅坑。
妈的，他又要长角了！
海蜃兽梦幻的蓝色独角，又要焊在他周曙的脑门上！
哪怕早就对这个结果心知肚明，周曙也气到不行。
这绝对是纠缠周曙两世的噩梦。
天知道他前世初入军队时，马上被所有队友戏称“哟呵，那个梦幻小独角兽”，然后，他愣是顶着这个外号三年！整整三年！
——直到他把小队里所有敢说闲话的人，都打趴下为止。
可即便这样，“梦幻小独角兽”的外号还是在军队里传开了，甚至有次周曙在食堂打饭，联盟一位退伍返聘的老将军欲言又止看着他，周曙回过头，那位老将军试探着喊了他一声：
“你就是军队里那个啊，对了！‘梦幻小独角兽’？！“
少年绝望地捂住了脸。
许久，他才发现怀里的小孩有些不对劲。
周曙将额头贴到小孩额头，滚烫。
这个小朋友，发烧了，高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降临区的恶劣环境。
周曙用冰冰凉凉的精神力丝缠住小孩额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打算等天亮再走。
虽然现在的他获得了海蜃兽的能力，不过未经锻炼的能力还是太弱了，他不敢拿他和小孩的生命去赌。
等待天亮的过程中，周曙没敢睡觉，精神力丝一直裹着小孩儿，时刻观察着他的状态。
钟表的时间滴滴答答，外面的街道完全血红一片，黑雾中偶尔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周曙从不知道，一个夜晚能这么难熬。
时间来到凌晨四点半，而小孩已经烧得身体轻微痉挛，周曙扒开他的眼睛，发现眼白全是血丝，并且开始不自主流泪。
小孩烧得难受，拼命往周曙怀里钻，神志不清到开始说胡话：
“妈妈……”
“妈妈不要……不要丢下我，呜呜呜……”
他稚嫩的嗓音里满是痛苦。
外面的天还是那样漆黑，漆黑到让人绝望。
精神力丝很敏感，周曙甚至能听见小孩微弱的心跳，越来越慢。
或许等不到天亮，这个小孩子就会死在他怀里，就像曾经无数个死在他身边的战友那样。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降临从不给人类活路。
周曙咬了咬牙，再也忍不住了，他指尖突兀跃出一丝光，那丝银白的光划破黑雾，笔直地朝一个方向前进！
——海蜃兽唯二的能力之一，光线追踪！
“7点钟方向火力压制！那头怪物过来了！”
“它还在增殖！不断增殖！用幽能枪打它的眼睛，不！——”
“爆浆后的液体具有强腐蚀性，远距离再开火！！”
血色的街道破破烂烂，仿佛恐怖游戏的一角风景，一只浑身浮肿的怪物在街道上穿行，它上半身长得像巨人观的死尸，不过却足足有三层楼高！
无数炮火笼罩在怪物的头上，但也只是打破它身上鼓起的脓泡，连堆积褶皱的皮都没有贯穿。
而后，脓泡炸裂，无数强酸一样的□□浇在地上，瞬间将街道腐蚀得坑坑洼洼！
“《诡异生物图鉴》上没有这种怪物啊！老子进别的降临区像回家，进了这个降临区却像见鬼了一样！”
七八个衣着统一的人分散在街道两侧，有的身前悬浮着七八门炮，有的则化身成一团火人，还有的握着一把形似哈利波特里的法杖，行动间洒下一大片晶莹碎屑
他们的能力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那身统一的衣着，灰绿色的耐脏底布，工装上衣缝有防刺层，下裤嵌有动力外骨骼，背后还带有一个白色的巨大背包，背包上是个鲜艳的红十字。
“专配员小姐，情况危急，您向后退！！！”
一个成员朝街道尽头吼，那里的阴影处躲着一个娇小的少女，她没有穿那一身繁琐沉重的行动服，只是穿了条淡绿的裙子，裙身下摆是一棵茂密生长的树，而胸口是一个精致小巧的红十字。
“可是”少女抬起手腕，支起一个莹白的屏障，她白皙的脸上满是战斗后扬起的灰尘，唯独一双眼睛是亮的，“这些人”
在少女支起的屏障后，赫然躲着四五个普通人！
眼看那头怪物跟不怕死一样，朝自己横冲直撞来，少女一咬牙，莹白的屏障瞬间带着所有人拔地而起，飘飘扬扬往另外一个地方飞去。
可当少女力竭，带着众人落地时，那个怪物又朝着她过来了！
“该死，这个怪物到底发什么疯！”
“追追追追你妈呢！”成员怒骂。
少女能力使用过度，小脸苍白，而那只怪物在地上“咚咚”地起跳，借助肥厚的屁股居然弹射过来了！
“它不就是想要我身上的那几瓶基因灵能液么？”少女撑起屏障，眸光绝望而苍凉，“给它不就行了！”
“已经给出去额外的了，剩下的部分是那位顾客的，”队伍里一个手持双刀的男子立在倒塌的房屋高处，冷冷道：“专配员小姐，请您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
凶狠的怪物再度撞来，少女几乎可以闻到那股腥臭的口水，她双腿战栗，而在这时，似乎明白自己要被放弃，躲在她身后的那几个普通人突兀抓住了少女的胳膊，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小姐，您不能放弃我们啊！”
少女被七八只手同时抓住，浑身无法动弹，想抽身都不能。
巨兽的血盆大口就在眼前，这时她回头，却第一次发现，她护佑的群众那一张张脸，是那样面目可憎。
少女绝望地闭上了眼。
但她想象中的痛苦没有到来，等了三秒，是身前“轰隆——”的一声巨响！
眼前光芒大盛，她惊讶地睁眼，看见巨兽身上缠有无数白丝，那些丝线就像银白的月光，汇聚成一条光带，最后那条月光组成的丝带，被一个面容青涩的少年牢牢抓在手中。
少年怀里还抱着个小孩，烧得小脸通红。
巨兽倒地后还在疯狂挣扎，而少年就那样踩着银白的光带，最后来到她面前。
绿裙少女心脏疯狂颤动了一下。
而那人朝她开口，一开口，就让少女刚跳动的心脏抽搐了一下，直接幻灭：
“打劫一下，我需要三支基因灵能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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