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1章 女儿

胡家村，有间客栈。
  “啊呜，好吃！”小环大口吃肉，满嘴流油，小脑瓜差点都埋到碗里。
  从小被爷爷收养，风餐露宿，她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周一仙坐在桌上，环视来往行人，以及偶尔在各个房顶跳来跳去，丝毫不怕人的狐狸，依然不得其解。
  这天下，就算是他都不能轻易做到的事情，其他还有人能做得到？
  他是谁，在世仙人，活了有数百年，甚至可以自负地说一句，“我老人家才高九斗、学富六车，天下事哪有我不知道的。”
  南疆十万大山、六十三种异族，巫术，诡道，幽冥鬼界，无尽沼泽，青云门，天音寺。
  就连那《神魔志异》：上古奇书，号称记载所有天地异象，奇珍瑰宝，珍禽异兽，妖魔神怪也是他借前人之书籍，整理编纂出来的。
  可以说，这但凡天下之事，就基本没有他不知道，如今却在一个小乡村出了差错。
  不可能！
  肯定那里有什么误会！
  “小环，那头猪你卖了多少钱，中间他们有人为难你吗？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周一仙亲切询问孙女。
  身为一个算命师，对于未知他有着充分的好奇。
  小环歪着头想了想：“那个胡账房还挺好的嘞，看我牵着头野猪不容易，多给我算了一两银子。
  至于卖去的猪，按照他们的说法，要先经过检查，确认无病无痛，再在村外养一个月才能放到后山的大猪圈去集体饲养。
  而且这胡家村最严密的地方就是饲养兔子和猪的地方，禁止任何陌生人靠近。甚至就算是胡家村自己人，只要接触到外人，都禁止靠近。
  其他的嘛，就是这村里的狐狸比较多，还有一只小黄猫特别霸道，抢了我的糖葫芦，我说了他一句，他竟然还要来打我。
  然后我就直接当街和他打了起来，最后要不是一个姐姐过来，我就差点赢了！”
  说着，小环有些得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金毛：“爷爷你看，这是我从那猫屁股上咬下来的。”
  周一仙：......
  身为堂堂天下第一算命师的孙女，当年青云祖师留下的暗中分支之一，按辈分算，都能算是正道第一大派青云门掌门‘道玄’的长辈。
  这家伙就打赢一只猫有什么好骄傲的？
  而且那什么胡账房，别人不认识，他还不认识吗，不就是魔教中少有的大派，鬼王宗的当代宗主，鬼王！
  这家伙老奸巨猾，手段毒辣。心思深沉，除了命不好，其他绝对有枭雄之姿。如今这堂堂鬼王，现在竟然甘心当一个小小的账房。
  此事必有蹊跷！
  ……
  夜里。
  周一仙偷偷摸摸站在那高大耸立在村子后山的建筑：养猪场。
  据说这里同时饲养着数百头猪，家猪、野猪都有，里面有胡家村的各种秘方，禁止任何人观看，甚至官方来人都不行。
  不过他是谁，天下第一算命师，最擅长的就是五行遁法和脚底抹油。数百年来无数人想要他卖命，但每次都逃之夭夭。
  这就是高人。
  他怀疑这座猪场就是鬼王宗有如今这变化的关键，其中必有什么阴谋。
  比如：这鬼王宗明面上是用粮食养猪，有没有可能是用人来喂猪，培养妖魔？
  等将来妖魔猪成建制，再穿上厚重的盔甲，集体攻山，那该多可怕？
  为了天下安定，苍生黎民，他一把老骨头也只好过来冒险。
  蹑手蹑脚，偷偷摸摸，再加上符文之力，他躲过了三只小狐狸明哨，五头成年狐狸精暗哨，渐渐靠近那神秘的养猪场大门。
  真相，即将大白。
  “喵～”
  门口竟然站着一只不过巴掌大的小猫咪，歪着脑袋打量着鬼鬼祟祟的老头。夜色微弱的月光下，小黄猫周身甚至泛着金色光华，乍看就知道是异兽。
  周一仙微微松口气。
  根据情报，虽然这胡家村的猫稍微比其他村子的多点，但这内村有且仅有一只，那就是今天白天和自家孙女打架的小黄猫。
  这家伙连自己的孙女都打不过，一看就是中看不中用。
  呵呵，看招！
  “啊！”
  ……
  第二日一早，小环早早起床去客栈后面清理个人卫生，之后端着一盆水往爷爷房间走去，准备伺候爷爷洗漱。
  按照往常的习惯，若是她不给爷爷洗漱，爷爷通常都懒得洗。之后一路上絮絮叨叨，长吁短叹说孙女不孝顺，这个嫌弃，那个不满。
  只有第二天洗漱好之后，爷爷的精神状态才会刷新，哎呀孙女真孝顺，我捡到一个好宝贝。
  “吱呀～”
  打开门一看，小环神色一惊。
  屋内，自家爷爷一大把年纪却被一根红绳子捆成一个奇怪的形状，手脚背在身后吊在屋梁上，嘴里还塞着东西。
  “呜呜！呜呜呜！”周一仙的神情有些焦急，显然希望孙女一个人快走，要是可以的话，最好去青云门搬个救兵。
  哎，他堂堂天下第一算命师竟然在一只小黄猫爪下惜败一招，失误，大意了！

  小环进门，直直看着屋内桌子上正在喝茶的碧瑶，以及那个正得意洋洋嘲笑自己的小黄猫。
  “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放开我爷爷！不就是我咬了你家猫吗，大不了我让他同样的位置咬一次就是了！
  一次不行就十次！”
  小黄猫一怔，陷入沉思。
  这，好像不亏！
  本来还淡定的碧瑶，瞬间勃然大怒。
  “砰～”
  拍案而起，少女怒道：“你知道你爷爷做了什么吗？他大晚上躲过暗哨，竟然想要查探养猪场，你知道我为了这个猪场付出了多少心血吗？
  他一个外人，随随便便进去，很容易就会让里面猪染上疾病，到时候我这些天来的所有的努力，几天的时间就成了白费功夫。
  按照我胡家村的规矩，这是重罪，当诛！”
  “啊？”
  小环诧异望着爷爷。
  他不是号称这天下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吗？怎么去一个个小小猪圈还能被抓住？
  面对宝贝孙女质疑的眼神，周一仙老脸通红。
  晚节不保啊！
  沉思片刻，机灵的小环突然想到一件事，若是这胡家村想要杀早就杀了，没必要等她过来。
  爷爷都跑不了，她一个小女孩能造成什么威胁？
  “你想要怎么样？”
  碧瑶微微一笑：“小丫头，你很聪明。这凡事必有代价，听乐爷说你们爷孙俩会算命，那也就精通算数喽？
  这样，给你们一年的时间，帮我们胡家村培育出三十名帐房先生，此事就既往不咎。”
  这些天来，鬼王和青龙大叔可不止一次和她抱怨过，这猪和兔子越来越多，账越来越难算，甚至每天清点数量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用灵识吧，太恶心，不用吧，一个个数，怎么也数不清。还有族人们，照看照看，就变成亲自上手吃了。
  仓库的银子，还有那些粮食消耗存储的数量，每天村里的支出收入，这些东西不搞清楚，糊里糊涂，根本就没法让养殖场顺利发展。
  小环微微松口气：“一言为定！”
  这个要求对于他们爷孙两个实在是太过简单。
  碧瑶伸手一挥。
  “唰～”
  一道金色流光在周一仙周身闪过。
  “噗噗噗～”
  绳索应声而断。
  “啪～”
  周一仙瞪大眼睛，直接跌倒在地。
  碧瑶负手出门。
  “村子南边正在修建学堂，今晚上应该就能弄好。从今日起，一年内你们两个就住在那边，直到培训结束。
  需要什么东西，可以直接吩咐为你们看门的小黑，他会为你采购。”
  坐在地上龇牙咧嘴，一边让孙女给自己按摩，周一仙有些惊诧望着那施施然离去少女的背影。
  “如此小的年纪竟然达到驱物的境界，而且其浑身清气鼎盛，修炼的还不是鬼王宗所有的天书第二卷，这是怎么回事？”
  小环有些迷糊：“爷爷，你没事去看人家猪圈做什么？你不会是想偷人家猪吧？你不是从小教导我偷人家东西是不对的吗？”
  周一仙：？？？
  沉默一会，老头恼羞成怒：“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一边玩去！”
  小环撇嘴。
  .....
  傍晚时分，胡家村宁静而美丽。远处山峦如黛，近处的田野和村庄都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
  此时，一个中年文士失落地从村外回来。
  鬼王眼神深邃而忧郁，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他的步伐缓慢而沉重。
  本来他以为胡家村的动静会引起那些正道大派的重视，结果发现，他好像对自己在正道心目中的重要性，有些高估了。
  出去仔细打听，他才发现，这区区一个偏远之地的村子对于那些正道大派几乎就是无所谓的事。有些豪门大家，手里的土地甚至占了整整一州，几十万亩良田。
  相比那些，小小的胡家村，卖一些米和盐算什么？除非他成立一支商队去五湖四海大量地卖。
  关键是来村里采购米盐的那些人，就算被人抓到，打死也不说从哪里买的，搞得他都以为那些家伙是自己人。
  这可太难受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青云门山下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据说是有人将那就在青云门山脚的草庙村给整个灭门，鸡犬不留。
  如此手段，而且敢在青云门山脚作为，可以说是威震圣门，狠狠提了一波大家的士气，也转移所有正道的目光。
  但让鬼王奇怪的是，他打听了一转，这件事竟然不是圣门中任何一个人做的。
  这就奇怪了！
  难道是圣门隐藏的分支，还是那些正道的牛鼻子或者秃驴，清心寡欲久了，闲的没事干，屠个村子玩玩？
  摇摇头，鬼王不想再想那么多，还是回去继续养猪。
  其实正道不来也好，鬼王宗借着猪和兔子那无尽的气血和灵魂，实力越发增长，几十年后，正道还不来，他也能打过去。
  问题不大。
  鬼王宗未来二十年的战略他都想好了，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嘿嘿嘿！
  面带嘚瑟，鬼王淡然走回村子。
  “来，大家给我念，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七二十一...”
  鬼王很是诧异。
  什么时候村里有学堂了？而且大家为什么这么努力，这天色都晚，还不睡觉？
  他可是记得以前大家不是这样的。
  当年上代鬼王在南方一个小岛发现一个宝地，只要把粮种丢下去，再布置一个除草驱虫的法阵，每年能去收四次粮食。
  从那以后，一到晚上，吃饱饭，大家最多在外面聊聊天，就一个个回去睡觉造人。
  以至于山洞里都住不下，他不得不弄一个胡家村出来。
  读书，学习？做这些不就是为了吃饱喝足吗，如今既然已经吃饱喝足了，为什么还要读书学习？
  这就是当年那些狐族人理直气壮回复小痴的原话，差点给小痴气个半死。
  站在学堂门口，鬼王一眼就看到那最上首的老头，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竟然还是一个熟人：周一仙。
  当年黑心老人带着圣教精锐上青云山被那诛仙剑阵一扫而空，随后青云门年轻一辈直冲圣殿，让圣教众人吓破了胆，四散而逃。
  而他当时身为鬼王宗首席大弟子，自然要伺候重伤回归的师尊，不久师尊就挂了，他也干脆隐姓埋名，游历江湖。
  之后就认识了这个周一仙。
  这家伙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不得不承认，学识渊博，阅历惊人，四海八荒任何一家的消息都能如数家珍，仿佛亲自去过一般。
  于是两人便一起伴游江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也算是一知己。
  关键这家伙算命十有九不准，有一天一时兴起算了一卦，竟然说自己将来要中年丧妻女。
  这能忍？
  自己一怒之下直接离去后，谁知道周一仙的儿子恰好被妖魔盯上，等回来，那年轻人已经油尽灯枯。
  老周也心灰意冷，处理好儿子的后事，就告辞离去。
  如今算来，似乎两人已经有几十年没见。没想到这老东西还有点心，竟然还知道过来给胡家村的教书，这不就是服输了？
  “啪～”
  鬼王热情拍了一巴掌：“老周，你怎么来了？”
  周一仙转身，仔细一打量，神情一惊：“你女儿怎么还没死？”
  鬼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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