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刺探
二十日之期已至最后两天，这小小村庄里想必不会再起什么波澜。
聂荣儿放心了些，虽然不知道如今这般处理是否算是牵扯江湖纷争，但为今之计只有做好一个医者该做的事，该看病看病，该问诊问诊。
聂荣儿不是很在乎能不能入万香谷，她更在乎能不能和武清言在一起。如今努力行医，一是因为医者本分，二是不想辜负武清言的期待，仅此而已。
衙役们拖走了黄氏兄弟的尸首，处理完他留在马车里那些女孩的事之后便离开了。可他们刚走，孤樵村就又来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沈青舟？你怎么在这？”
沈青舟来到孤樵村，突然出现在聂荣儿住处的门口，着实让聂荣儿有些惊讶。
沈青舟脸色极差，深锁着眉头，又似疲惫，又似生气。
她张口就骂：“还测个劳什子试，行个劳什子的医，我不干了！”
她年纪虽小，但行事作风极像大人，连骂人的模样都像成年的男子似的。
聂荣儿看着觉得好笑，问：“你怎么了？”
沈青舟坐到了聂荣儿案前，也不顾桌上的杯子是谁的，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水：“你知不知道东越有一批下三滥的人牙子在乡间为非作歹？”
“额，知道。”何止知道，方才才抬走两个。你若是再来早点，还能见到他们。
“哼。我去那小湾村行医，初时还无甚不妥，但我见村子里气氛不对，多番探查才知道，原来有两个人牙子才来了村里，买走了三个女孩。那些村民觉着这事不好，但又不敢和那伙人敌对，更不敢将消息泄露给我一个外人，所以支支吾吾一直不肯和我说明。”
“嗯，我这边也是类似的情况。”
“还有这事？我知道他们的龌龊事后，到处追问打探，才知道那伙人早已经带着那些女孩来了这孤樵村。你可能不知道那些人的作为有多恶劣，落在他们手上，一辈子就完了。你若是信我，我们二人一起合作，将那几个女孩救下来……”
“万香谷怎么办？”
沈青舟深通恶绝似地，皱着眉头：“什么万香谷，还愿天下女子自立自强，眼皮子底下出这档事都不管，不入也罢！”
聂荣儿不禁高看了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女孩许多。万香谷千里挑一的测试，多难啊，她放弃得倒是干脆。
“那些人渣呢？可否离村？若走得不远我们就快去追。”
“不必了。”聂荣儿神色微妙。
“为什么？你不想去？”沈青舟一愣，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是，他们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她扫了眼房间角落里的武清言。武清言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老神在在的翻着一本没写名字的书，仿佛没察觉到沈青舟的到来似的。
“你们……？”
聂荣儿默默点头。
沈青舟大感快意：“做得好！那些女孩呢，还好么？”
“尚且无事，在村口陈阿伯家歇着。你若是担心可以去看看。”
“好！”
“二十日之期未到，你不回小湾村了？”
“不回了。我出来前和他们村里的人大吵了一架，回不去了。”
“那万香谷那边…？”
“不入便不入了。若真有志济苍生，天涯何处不为家。”
武清言把目光从书本上移了过去，深深看了沈青舟一眼。
真是少年心性，嫉恶如仇，又志向远大，堪说是个好苗子。万香谷不会放过这样的可造之材。
果不其然，午时刚过，万香谷就来了人。
午间清闲，武清言他们站在院中闲谈，远远就看见一行万香谷弟子。
她们穿戴整齐，粉白长裙仙气飘飘，皆持剑而行，神色肃穆。
武清言瞧见了带头的苏问仪，心中愤慨，但也只随着聂荣儿和沈青舟迎了上去。
“聂荣儿，沈青舟。传师尊令，你二人通过测试，即日可回万香谷。入谷仪典在三日后，若无异议，仪典后便是我万香谷门下弟子。今后当踔厉奋发，笃行不怠，尊师重道，行善为民。”说完，苏问仪拱手施礼。
沈青舟赶紧回礼：“多谢师姐。”
聂荣儿不懂这些礼节，也学着沈青舟的模样回礼：“多谢师姐。”
苏问仪瞧着二人的模样默默点头：“你二人不错。未来修习剑术时有不解之处，随时来问星坊寻我。”
“多谢师姐。我现在就有不解之处，求师姐解惑。”沈青舟忽然出声。
“说。”
“万香谷这最后一测，到底测的是什么？”
“自然是侠义之心。不会武功，我们能教，不会医术，我们亦可教，唯独这品性和心肠，我们教不会。”
果然，万香谷此次所谓测试不只是测医术那么简单。恐怕他们是借着那些宵小之辈在东越作恶的时机，看看想入谷者对此事的反应和态度。
武清言中途就猜到了大概。倘若真有顾及此前他们说的那句，不许涉及江湖纷争，就对此事不管不问的人，万香谷恐怕绝不会收。
“那那些恶人所行之事，你们从始至终就知道？”
“当然。在东越地界行那龌龊之事，万香谷怎会一无所知。”
“那为何不救…”沈青舟话说到一半却顿住了，她又怎么知道万香谷不会出手，她们也许有自己的考量。“我没有疑惑了，多谢师姐。”
“千千，护送她们回谷，不容有失。”
“是。”
她身后一位万香谷弟子出声回应。
护送通过测试的人回谷算是件重要的事，毕竟她们此时已经是半个万香谷的人了，容不得差错。
“诸位告辞，我们回谷再会。”事情说完苏问仪就准备走了，还有其他通过或没通过的人等着她去接，她忙的紧。可她忘了聂荣儿身后还有个憋着火气的武清言。
“说完了？”武清言一步就站到了苏问仪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说完…”苏问仪毫无惧色，冷冷地回答。
可她话音未落，武清言的一剑已然探到了她的眼前。
聂荣儿全不惊讶。她知道武清言的性子，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
苏问仪心中一惊，急运轻功，纵身退了十多丈远。武清言不依不饶，挺剑而起，直直追了过去。
苏问仪随行的几人都愣了神。他们知道苏坊主是个武痴，素来不喜有人妨碍她和人比试。可此番这般，到底帮是不帮，他们也拿不定主意。
“聂姑娘，这……”
“家姐同苏坊主约好了要切磋，诸位师姐不用担心。我姐姐出手有分寸。”虽然很快就是万香谷门人了，聂荣儿当然还是更护着武清言一些。何况她自己也不喜欢这个苏问仪。
武清言此番气极，出手就是杀招。苏问仪一上来没有招架住，气息不稳，被越追越远，一直到她二人说话不会被聂荣儿他们听到的位置才停了手。
“我给你一个解释昨晚的事的机会，你今天是被人扛回去还是自己走回去，取决于你的回答。”
“你所说何事，为何我听不明白？”
“少给我装。”武清言皱眉，手中剑捏得更紧了些。“为何要告诉荣儿我所行之事。让我和她生出嫌隙，对你万香谷有什么好处？”
“哼。”苏问仪调息了片刻，反而朝着武清言冲了过去。“我行事自然有我的理由。”
武清言听完更气，几乎动了杀心。她挡下苏问仪一剑之后，原地站定，屏气凝神。
“又是七星？”
武清言没有理她，一剑刺出。
剑意随心，光华闪动。苏问仪那天败后思考了许久，想了许多破解的法子，一边闪避一边卸力，不多费力就挡下了第一剑。
她以为武清言招式用老，刚想还击就又接到了第二剑。
她心中骇然。七星是珑华岛的剑法，基础的招式有七剑。珑华岛位于海上，据说这剑法是先代高人领悟于岛上重叠不绝的滔天巨浪。故此剑法修习得当者，每式剑招可力劲重叠，威力巨大。
七剑尽出，锋芒盖世。
可与之相反的是，珑华岛传承三百年，除了创出此招的大能以外没有一人真正能使用第七剑的。
苏问仪以为武清言侥幸会第一式已是侥幸，却是低估了她。
第二剑，她勉强挡下，内力一滞，虎口剧痛。
第三剑她已不敢再接，却没能避过锋芒，手中的剑脱手飞出，落地时已经断成两截。
习剑者失去了手中兵刃，即使是苏问仪这样的高手也不由有些慌乱，无措间，武清言的剑就已经到了她喉前一寸，却猛然停住。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输给我了，苏坊主。”
苏问仪僵着脖子，盯着武清言，讪讪道：“武姑娘好剑法，年纪轻轻，七星剑能用其三，是为大才。可惜没有一招是本门的功夫。”
“我不想同你废话，说。”
“我无意挑拨你们的关系，只是想看看聂姑娘对杀伐之事态度如何。若是只心善而愚笨，万香谷也是不要的。”
“还有呢。”武清言并不信她，没有收剑。
“还有。奉师尊令，试探你二人关系。”苏问仪不善说谎，干脆和盘托出。而且她也并不怕武清言知道这件事的内幕。
“不知道苏坊主可查出了什么？”
“原本没有，但瞧你如今羞恼的模样，哼。”
苏问仪冷哼了一声，惹得武清言更加不快。
“你！”
“如何？杀了我？”看着武清言愤怒的神色，苏问仪反而不担心了。
武清言和聂荣儿的关系，梁念秋心里早有猜测，此时她苏问仪就算身死，也不过是坐实了之前的判断，于大局并无妨碍。
武清言心中极为不悦，她也隐约能猜到梁念秋为什么会给苏问仪这样的命令。
这事日后怕是要酿成大错。
她叹了口气，自知这一局败局已定，收剑回鞘。
“断你兵刃，且做惩戒。望苏坊主日后，小心行事。”
小心行事四个字咬得极重，可苏问仪不以为然，仿佛没听到一样，看也没看武清言一眼，缓步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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