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陈珣回去工作了，叫人送了晚饭到裴沐的病房。
裴成一年到头待在乡下，关于赵湘柳的事情他听别人议论过，只是他早早没了老婆，儿子又在正值壮年时去世，他对这些早已看淡，不在乎了。更何况赵湘柳这么多年没再嫁，对他也照顾得当，他相信赵湘柳的为人，便不去管那么多了。
裴烟和陈珣事情，他倒是没听说过，只觉得陈珣这个男人长得好看，气质不像是寻常人，对裴烟也上心，觉得是个不错的人，便扯出一抹欣慰的笑说：“烟烟眼光不错，找了个贴心的男朋友。”
裴沐看向她，眼神带着几分期待。
裴烟打开便当的手一顿，没了想吃的欲望，冷淡地说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裴成和裴沐对视一眼，两人都一无所知。
他有些疑惑地问：“怎么还不是？这么好的小伙子可不好找了。”
“爷爷，吃饭吧。”裴烟说着将自己手里便当放到他面前，“我回家一趟。”
裴成点点头应了一声。
——
裴烟回到家，推开门，里面安静得有些让她心颤，几个月前，这里还亮着灯，温馨和睦。转眼间就成了这样。
她轻轻打开灯，看见那张白色的餐桌，今早，她还吃着赵湘柳亲手做的早饭。
走进赵湘柳的房间，里面被收拾得干净妥当，一尘不染。
裴烟一处一处地看着，仿佛看见了赵湘柳拿着抹布收拾的样子。
她记得裴向南在世的时候，赵湘柳几乎都不怎么做家务，那双手保养得很好，手指纤长，略微偏瘦，柔软温暖，只需要在钢琴上如精灵般地跳舞，赏心悦目又动听。
然而现在过去了十多年，因为家务，赵湘柳的手上多出了茧子和皱纹，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好看，却比从前更加温暖有力。
裴烟走到床头柜前，发现了赵湘柳放在台灯下的一张纸。
她有些颤抖地拿起来，展开。
白纸黑字，字迹娟秀：烟烟，是妈妈不好，当年妈妈不该答应他的，让你们因为我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让爸爸妈妈因为我而失去生命，我害怕沐沐也会跟他们一样，对不起烟烟，对不起沐沐，对不起爸，我先走了，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希望向南会原谅我。
裴烟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纸上，湮开字迹，到最后将薄薄的纸张湮透。
她连忙仰头，手把纸张握住，心痛得像被无数把刀捅了，鲜血直流。
——
赵湘柳葬礼那天，陈年浩说什么也要去看一趟，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出了医院。陈珣开着车，带他站在远处远远地看着。
马楠玉和赵得志葬礼的时候，他也来了，也是这样远远地站着，想这么陪着她。
站了不过几分钟，陈珣就接到一连串的电话，催他赶紧回去。
他挂了电话，对陈年浩说：“行了，回去吧。”
陈年浩点点头，身子佝偻着，头发也白了大半，晃悠悠地转了个身上车。
裴烟转头再看过去的时候，原本停车站人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了。
——
第二天，陈珣接她下班，在她上车之后开口道：“今晚去霍格吃顿饭吧。”
裴烟微愣了一下，便拒绝了：“不了，我得回家。”
“最后一顿。”他直视前方，声音轻淡，隐约透出一分哽咽，“这是最后一顿饭。”
她愣了一下，转头去看他，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陪我去吧。”陈珣转头对上她的眼睛，笑了。
——
裴烟坐在霍格餐厅的餐桌前，拿着菜单随便点了两个菜。
陈珣听她报完菜名后又点了几个她喜欢吃的。
没过多久，服务员过来上菜，满满一桌子的菜，全是裴烟喜欢的，还有几个新菜品。
“这几个是他们新出的菜品，听说不错，你尝尝。”陈珣说着给她夹了一点过去，他侥幸地想着，以后她再吃到这些菜，会不会有那么一刻想起来，第一次带她吃这几个菜的是他陈珣。
裴烟抿了抿唇，拿起筷子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尝了一口，她现在吃什么东西都不大有味，但还是点点头说：“还不错。”
“嗯。”他笑着应了一声，又给她夹别的菜。
“我自己会，你也吃吧。”裴烟淡淡地说道。
“好。”陈珣应道，他只是觉得以后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想趁着现在多做些什么，不至于被忘得那么快。
——
一顿饭吃完，两个人在餐桌上没说多少话，陈珣想跟她多说几句话，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才发现两个人的共同话题真的是少之又少。
陈珣把裴烟送到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发现车门打不开。
他转头看向她，昏暗的环境里他眼里的神色复杂，有不舍、不忍、还有几分决绝。
裴烟能感受到。
“以后，会跟林君言在一起吗？”他的声音极轻，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裴烟听清了，她垂眸勾唇似是嘲讽他这个问题：“你不是总说，我们根本不可能嘛。”
陈珣垂眸，开锁，看着她下车离开，背影一如往常的孤丽。
他疯狂贪恋地盯着她的背影，眼眶湿润。
今夜过后，她不再属于他。
没人知道，他的心，凌迟般地疼痛难忍。
——
没了陈珣每日的接送，裴烟除了解脱之后的轻松，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适应，毕竟这下上下班和去看裴沐就麻烦了一些。
裴成在这待了没几天，见裴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便说要回去。
裴烟愣了半晌后点点头说：“行，等我后天休息，就送你回去。”
后天周六，裴成被送回乡下。没过一个月，裴烟接到裴成的电话，说过来接他吧，他已经把乡下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可以长久地待在她那边，帮她照顾裴沐。
裴烟的眼角一酸，连忙点点头说：“行，等着我。”
裴成看见她来了之后，将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最后细细地看着这院里的每一处，语气幽幽地说：“以后就不能给你们送新鲜的水果蔬菜了，地都被我卖出去了，这房子留着我以后走不动了，再回来住。”
他说完一步一步地要从这大半辈子的时光里走出去，缓慢又坚定。
裴烟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身影，眼眶控制不住地泛酸。
裴成转身看了最后一眼从小住到大的房子，最后拉上大门，锁上。
他转身走向裴烟的车子，说道：“以后我死了，就把我埋回来，把我跟你奶奶埋一起。”
裴烟低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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