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骨气不能丢

见人到了，我示意吴嬷嬷上前，不疾不徐的开口。

        “两个月后的立夏宴，照例国公府要宴请来拜见我的命妇，这是我母后身边的吴嬷嬷，她太祖父乃是京西吴家。”金国谁人不知，京西吴家的上一代当家人乃是前朝大儒，吴家如今的当家人更是与帝师李镶渊李老齐名的大儒，人称金国礼制第一家。

        礼部更是多次和吴家请教各种礼制规格的细节，由此无人不知。

        “有吴嬷嬷来操持这件事，想必不会有差池。”

        “还有一事我想与二位婶婶商议，”我坐在榻上，扶着头，“如今天气渐渐炎热，我时常觉得体虚，只怕无法亲自主事。立夏宴虽是大事，但到底是我一个晚辈的宴席，不好劳烦各位婶婶和婆母，不知能不能借大妹妹和二妹妹来帮我主事啊？”

        我虽说的有求于人，但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吴嬷嬷操持，哪里用的着我操心，不过是给她两家的女儿一个镀金的机会罢了。毕竟和京西吴家共同主事的名头，京都的闺秀可是头一份。

        两人也不傻，跪在地上磕头谢恩，第二日便带着女儿来谢我。

        我这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见二房家的女儿陈思素。

        “多谢长公主提携，我们必当尽心尽力，绝不出半点差池。”

        我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两人，右手刚碰到陈思素的胳膊，她胳膊一缩，但是没有抽出去，我明显能看出她五官一拧。

        凭着前世多年医生的经验，我知道那里是有伤，而且绝对是新伤。

        刚想查看她的胳膊，她起身理了理衣服，看着我身后的二婶婶，温婉得体的笑了笑。我没有点破，说了几句闲话，扶着头有些头晕，身旁夏竹闪身出门。

        我扯了几句闲话就让他们回去了，陈思素跨出门的时候被我唤住了，“思素，我记得吴嬷嬷说过，你的绣工可算得上京都头一份，不知能不能留一留，陪我看看新的绣花样子。”

        依靠着宝蓝色绣万福图的塌枕，我让左右的人都推了下去，只留了刚带着太医回来的夏竹。

        掀开陈思素的袖袍，藕白色的小臂，嫩滑如凝脂。再往上，便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不是鞭打的，倒像是被掐的。位置都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即便是抬手不小心露出藕色小臂，也看不出伤痕。

        “这是怎么了？”

        陈思素带着丝丝屈辱，欲言又止。

        “我是金国的长公主，也是陈家的大房的娘子。你不告诉二婶婶我可以理解，你怕她担心，可你若是不说，将来一旦出现什么事，我不一定保的住你，而且也不一定能救的出你。”

        陈思素看着我，从欲言又止，变为小声抽泣。

        “夏竹，你去蔡大人家里传话，就说我邀了思素同住，操持我立夏宴的事儿，等立夏宴结束了之后，再回蔡家。”

        陈思素眼里有些茫然，其实我这么做有些让蔡家下不来台，哪有自己的儿媳妇长时间住在娘家的。

        但蔡家必然顾全我的面子，不会不同意。

        里子虽然是我邀请的思素，但外人眼里就是陈思素不知是何原因在娘家常住不回。

        我虽不知道陈思素为何会身上带伤，但就凭这些伤痕，蔡家就应该被放在高处吹一吹。

        这件事过了大概要有小半个月，我正邀了陈思素和陈思霓来我这里赏花，吃茶。前厅的小厮来传话，说是大姑爷带了人来拜访国公爷，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出门踏青了，凑巧不在。

        听到这话，陈思素明显愣了一下，我摆摆手，示意他退下。那小厮也不走，吞吞吐吐的。

        “有话就说，在长公主面前这番做派，成何体统！”春兰厉声呵斥，威信立的足足的，不愧是我身边的掌事。

        “大姑爷说想见见大姑娘和二姑娘。”

        好端端的不见自己媳妇倒是要见自己的小姨子，这是什么道理。

        我一脸不解的看着陈思霓，发现她也一脸不解，“见我？”

        “是。”那小厮可能也觉得不妥，出言提醒，“大姑爷带的是蔡老夫人娘家的庶弟。”

        这就很明显了，想让陈思霓去见自己的庶弟，这是要让他们俩单独相见，那日后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跪了思素的名声，说不得就要嫁给他那个庶弟。

        镇国公陈家新娶了长公主公主，除了陈思营剩下的儿郎都在沙场，大将难免阵前亡。

        陈家无文官在朝，陈思营又是个阿斗，应该是觉得陈家有势无人，这蔡家大郎就想着来借势了。

        若婚事成了，这庶弟将来肯定念他的好，他又娶了国公府二房的大小姐，国公府两个女儿都在他家，论扶持他自然是头一份。

        “我轮得着他给我操心！”陈思霓明显是看不上她的这个姐夫，站起身来风风火火就要往外走，要撵走他。

        “等等！”陈思素一把拉住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家中长辈不在，你怎么能独自见外男，不能！”

        “那，那怎么办？”陈思霓脸上一红，也顿在那里。

        恰逢吴嬷嬷进门给我送豆糕，“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吴嬷嬷脸色一沉，声音极冷，“作为大家之人，哪怕是武将出身，也不可如此没有规矩！”

        吴嬷嬷自我母后那一代就是宫中的教习，就连我都是被她教大的，这个家里除了国公老夫人，没有她不敢训的。

        两人也松开手，怯懦的回了吴嬷嬷前因后果。

        吴嬷嬷冷笑一声，“哼，这点儿小事也值当两位姑娘出门的？大姑爷带外男上门拜见，得知国公爷不在还不走，已经是没了规矩。如今又要求两位姑娘出去相见，更是不成体统。

        蔡家如此不知礼数，春兰！告诉门上小厮，就说长辈不在不好相见，再好生送他们出去，若还是不走，就打出去！我们国公府的门楣难不成比他们蔡家低吗？”

        我幽幽的看了一眼吴嬷嬷，淡淡的开口，“旁人失礼在前，我们容忍在后，这是我们大度。若一再失礼便是欺我国公府无人，个人颜面是小，家族骨气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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