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窒息

　　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东西牵住了他的手。

　　那触感只能用恶寒来形容，它牵住赵宇飞的手，在商场里前行。他完全失去了视觉，周遭都是那些疯狂玩具弄出的动静。他仅存的那点理智在颤抖，因为他似乎在跟随着亡魂在漆黑中行进。而他的另一部分，则在宽慰他。

　　“你也属于这片黑暗。”

　　他深知身旁绝非活着的人类，而且那东西没有脚步声。这句莫名耳语让臂膀起了鸡皮疙瘩。

　　眼前出现一个光点，于是，指尖的触感也同时消失。赵宇飞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摸索了一阵，两边是坚硬的墙壁。

　　凭着本能，他朝光亮走去。

　　那光团越来越大，直到他发现那是一个亮着灯光的房间。他能听到，从门扇留出的缝隙，传来一群人的低语。于是他跑过去，将门用力甩开，房间内却是空无一人。

　　跨进门槛，这处空间似乎正属于在梦境中出现的那些通透玻璃建筑。他往玻璃外看去，能看见空旷城市的马路，他的面部投射在玻璃上扭曲成光怪陆离的景象。赵宇飞收回目光的瞬间，发现玻璃映射出的人影，不止他一个人。

　　那些是他同伴的影子，包括死去的每一位。

　　他集中全部的精力观察玻璃中影像的细节，目光游走中，一个布满血迹的面庞一闪而过。

　　“不，你不属于这里！”他扶住脑袋，因为头疼的厉害。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通过了某种考验。背后，一扇通往更内部房间的门自动打开。

　　“进来吧。”房内的人声自带回音。

　　黎宝莲也同样打开了手机。

　　面前的玩具娃娃长着胖嘟嘟的脸，上面还有腮红的颜色，金发碧眼的它朝她移动着。光线让它跌倒，但不足以杀死它。那玩偶坐在了地上，两只脚掌对着她，眼睛里有水珠涌出来，它正用婴儿般的手部拭着泪水。黎宝莲觉得那玩偶的外表和模仿人类的动作让她惊恐不已，但又说不出原因来。

　　另外一个男孩模样的玩偶走了过来，它亲在了那哭泣女孩的脸上，两人明显在热吻着。然后它掀起对方的裙子，即使那下面空无一物，但是恶毒而逼真的学着人类交配前戏中的行为。那女玩偶停止哭泣，它伸直了脖子和四肢，似乎在因快感而发抖。

　　她不想再看下去了，这时有什么东西捂住了黎宝莲的嘴，让她发不出声来。

　　但她随即又意识到那人类肌肤的触感，并停止了挣扎。黎宝莲的反应如此之快，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实在是难得一见。

　　赵宇飞的声音传来：“跟我来。”

　　他拉着黎宝莲躲在一个侧廊里，内部似乎是本层卫生间的去处。一个玩具组成的猎手小分队从走廊外经过，发出癫狂喧闹的响声。

　　“我们就躲在这吗？”黎宝莲瞥见那些邪恶玩具部分异化成有肉体的样子，感觉有些恶心。

　　“商量一下计划。”

　　黎宝莲这才转头看向赵宇飞，有什么疯狂的东西瞬间从他脸上消失了，那就好像……他也是属于这群玩具的一员。

　　她居然有种想要逃离这个男人的冲动，比刚才那想逃离那对玩偶的冲动更加强烈。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看起来又和原来一样了，她决定与同类结盟，对抗那些只应属于恶魔孩童的玩具。

　　“你凑近点，我们说的太小声了，你我都听不清楚。”赵宇飞耳语道。

　　他说的对，她几乎听不到赵宇飞所说的第一句话。她将耳朵靠向赵宇飞的嘴唇，两人像是在说悄悄话的祖孙两辈。赵宇飞瞄着黎宝莲的脖子，双手做听筒状放在了黎宝莲耳朵上。

　　“我们准备……杀了你……”

　　他那双手迅速掐住了脆弱不堪的脖子，两人的手机都掉在了地上，来自地面的光线，照亮了赵宇飞的疯狂、流口水的面部，以及完全喘不上气来的黎宝莲。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黎宝莲无力的在她能够得到的地方，随意的敲打两下，接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然后躯体就在赵宇飞手中软了下来，像被取下的窗帘，软绵绵落在了地上。

　　喘气，站直身子，赵宇飞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弯腰将两部手机捡起，光线不足中看不到他的神情。

　　那尸体突然挣扎起来，几乎把这恶魔的使者吓一跳。

　　但他扛起了那女人，往走廊外离去。

　　玩具们纷纷注视着扛着尸体的男人，但都是停留片刻就离开了，它们的身份更为低微，不应该阻拦雨衣人最为得力的帮手。于是那些闪光的玩具们，如庆贺似的闪动着彩灯。赵宇飞没有去想方才的暴行，或是在肩膀上挣扎的女人尸体。他只是在想，玩具们本身的灯光为何不会伤害到自己以及同伴，就像之前袭击他们的绿蛇。

　　他就是潜藏在队伍的的蛇，然而一切都快结束。

　　整层楼的玩具都发出了欢快的动静，好像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但那些彩色的亮光也给了张云方和林白鹭一点灵光。他们在不同的地点，像在演唱会上挥舞荧光棒似的摇动着手机。

　　那些玩具们突然放弃攻击，于是不一会儿后，张云方就看到了两位年轻人出现在面前，还有另一处的光线从他们后方打过来。

　　电力突然恢复，周围隐藏着的玩具妖怪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接着张云方看到，赵宇飞背着他的妻子走来，那躯体在他肩膀上怪异的扭动着，让人联想起

　　秘书。

　　“不不不不不不不……”张云方朝赵宇飞跑过去，从他肩膀上把他深爱的女人接在怀里，她圆睁着眼睛，曾经美丽的容颜上现在满是惊恐，身体如同癔症发作的病人般抖动。

　　“不会的。”那个可怕的想法从阴沟里爬出来，像恶心的虫子一样在他身上来回爬动，他伸出两根手指试探妻子的鼻息。

　　她只是晕过去，或者中了什么幻觉，她不会……

　　手指并没有感觉到空气的流动。

　　她到底怎么了？

　　他继续摇晃着那半死不活的身体。

　　“她死了，我不知道那群玩具对她干了什么，也许是心脏病发作……我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她躺在地上……”

　　张云方盯着他，仿佛他是一副疯狂的油画。

　　“她的尸体，差点把我给绊倒……”赵宇飞补充着，仿佛是为了让这个说法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些。

　　像是天然气爆炸，似乎有无形的音浪从张云方身边爆发，他大喊着一连串不连贯且没有意义的字眼，像是“不真”、“没什有”之类的新词汇。

　　林白鹭蜷缩在张一凡怀里，她已经没有眼泪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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