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入仙门（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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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婴从云间掉下深潭，好在潭水水深，他不碍事，只是衣衫尽湿透。他找了个山洞，把制服弄干，蒸腾术对他，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在山洞里整理衣衫，隐隐听到山洞中有声响，地面还有轻微的震感，浮虚山的山洞之间，相互连通，他小心翼翼的网山洞中走，走着走着，地面摇晃的更厉害，有几块石头掉落下来，忽然有人抓住他的袖口，躲过砸下的石块。
“师兄，小心！”
“花师妹？”隋婴心下稍安。花浅是追着他来的吗？
花浅见隋婴没事，“快出去，里面危险。前面浊息浓厚，似乎有厉害的魔兽。”
“我……”
“你这样子，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花浅心急，随口说道，刚刚那弟子含糊言语中，燕长墨他们好像遇上了危险。
“我……我可以……帮上忙……”
花浅后悔，他们是朋友，他怎么也学着燕长墨他们一样，怎么可以说这种伤师兄自尊的话！
隋婴没有生气。
“山洞快支撑不住了，”隋婴下意识的握紧怎么也拔不出的轻羽剑，犹豫片刻，鼓足勇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我……跟你同去，我不会扯你后腿。”
花浅他也知道山洞快塌了，离着那浊息已经很近了。
“花师妹……你等等……”
隋婴追着花浅，不肯离开，花浅最后也由着他跟着。
很快，他们看见一头硕大的禹兽，背对着他们。
一竿子弟子，除了类似燕长墨这般重伤动弹不得的，就是露出渴盼神色实则瑟瑟发抖的，满山洞狼狈的可以。
轻羽剑微微泛光。
隋婴抬头，斩灵剑插在洞壁上，他看见缠在禹兽犄角上的白绫，燕长墨吃力的扶着雪枪站起身，将重伤无力的乌灵挡在身后。
斩灵剑与轻羽剑若是离着近了，会有这般互相感应。
花浅冰凌做弓，右手生出火焰飞箭，就要拉满射向那禹兽，听隋婴阻止，“花师妹且慢，这洞里用不得法术，再受冲撞，整座山都会塌掉，我们都会被埋在这里。”
眼见禹兽凶光，向着燕长墨与乌灵。
感谢夏真人给的那本《魔典》，书里记载这个物种叫禹兽，魔域最厉害的魔兽之一，双角四足，尾长三尺，甲壳坚不可摧，最喜欢吃的，是仙门四界弟子的仙骨。
花浅没有收起灵力，若他冲过去，与禹兽拼命，可能误伤到燕长墨与乌灵，他们与禹兽之间仅有一步之遥，唯有先用远射□□逼禹兽后退。
“帮我，”隋婴右手握住轻羽剑柄，把剑竖直着地，“之前试过的，你的灵力借我，我能用凝冰诀雕塑莲花，也一定能开轻羽剑，魔兽都怕轻羽所造的结界。”
花浅扔掉弓箭，一手搭上隋婴握紧剑柄的右手。
她总觉得隋婴是个极度不自信的人，什么时候都爱躲着藏着，可此时此刻，隋婴的眼神坚定，似在与她说，信我一次。
师父编制的剑穗，挂在晗羽剑上。
“我信你。”花浅很后悔，刚刚说了伤隋师兄自尊的话。
隋婴默念，我能护得住你，护得住所有人。
“求求你，轻羽，回应我这一次，求求你……”就这一次就好，这辈子只开这一次鞘，救下燕长墨的性命就好。
花浅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涌向轻羽剑，隋婴左手指甲狠狠割破右手手腕，血水沿着剑柄，流淌滴落在轻羽剑的剑鞘。
这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的把轻羽剑拔出剑鞘。
轻羽感应到主人所在，有魔兽的浊息，本能的划出一道形似魔域长城的结界墙，护住了众人。
维持结界，血不能断。
洞中的弟子们诧异又欣喜。
他与花浅所在的角落，唯有燕长墨与乌灵看得见。
燕长墨的伤很重，他面上强忍看不出，可他斩灵剑从不离手，如今却是连召唤回来的灵力都没有。
乌灵面色惨白如纸。
两人见隋婴与花浅时，都皱起眉头。
花浅没来考试，隋婴一直没出现，弟子中也没人在意隋婴。隋婴阵法课成绩一向很好，大概是从别的出口出去了。
隋婴的轻羽剑，是靠嗜血而开，借了花浅的灵力，乌灵轻喘，“竟是被他们给救了。”
“他们撑不了太久，”燕长墨为岐山少主，知道血能开剑，他虽然得救，却一点也不愿意感激这个他恨到彻骨的隋家尊主。
还有花浅，她不是没来考试吗？
燕长墨心想，自己拼死扔出去的那周家弟子，是不是个白痴！传信烟花不放，真人仙尊一个没来，反倒把天问阁给他凑齐了。
他强忍下浓浓恨意，他不愿意接受，却不能连累大家。
禹兽不敢靠近，徘徊犹豫不前。
“赶紧滚，放传信烟花！”燕长墨与那二人大声说。
花浅摇头，“我从不带那东西。”
燕长墨无意与他吵，立刻从自己的乾坤囊里抓了一把，冲着他们扔去。
花浅懒得捡。
他观察禹兽，它好像真的不敢靠近这道黄色光芒。黄色光芒跟缠绵悱恻楼的感觉，一模一样。
“师兄……”
隋婴拔出了轻羽剑，但此时，这并不值得她为隋婴高兴。
血开剑鞘，拔出彻底，还连带造出了短小的魔域长城，却是用血在维持。她若不杀了禹兽，师兄的血要一直流下去吗？
这里好像没有人能帮她。
“花浅！”燕长墨催促，“禹兽不是你一个人对付的了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燕长墨气结，“找死！”
“师兄，我若是撤了灵力，结界会消失吗？”
隋婴艰难开口，花浅给足灵力，他的血为媒介，霸道的开启了轻羽剑鞘，可如此开剑，反噬极强，他一人承受着轻羽剑所有的反噬，还不敢让花浅看出来，“剑已开，我大抵能撑上半刻钟。”
“半刻足够！”花浅撤了手，跃上石壁，飞身上墙，一把拔出了石壁上的斩灵剑。有了武器，她双手举剑，砍向禹兽血盆大口。
《魔典》记载，禹兽甲壳坚不可摧，唯有一处可深入血肉，后颈以下三寸，是禹兽的命门。
来回试了三次，那禹兽聪明，护着命门，花浅离这最近一次，险些得手，可剑不给力，碰到甲壳再不能深入半分。
只听咣当巨响，花浅直觉砍在一处坚硬的石头上，手腕震得发麻，石头却完好无损，利剑脱手，他人也退到了燕长墨身边。
“你这什么破剑！”
燕长墨扶额，“把剑给我！”
这算命令她？
“你这样子……”花浅很想冷嘲热讽一番，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现在什么熊模样。
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她花浅还不屑为之。
长袖一挥，冰凌卷成一根细绳，将掉下洞口的斩灵剑送回。
“你用假影子骗过它，然后绕到他身后，用斩灵剑砍它后颈下三寸。”燕长墨没有接剑，边说边将手腕往剑锋上一划，让自己的血沾染在剑身。
“喂！”
燕长墨怎么与隋婴做一样的事？
“斩灵剑唯有我能用，只接受我的灵力，你若要用，需我的血为介。”燕长墨胸口镇痛，是强迫斩灵剑承认暂时的新主的反噬。
刹那，斩灵剑释放出源源不绝的灵力。
花浅手握剑柄，心领神会，她得承认燕长墨经验丰富，两人好像心照不宣的解开了半年的纠结，她咧开嘴笑了，拍了拍燕长墨的肩，说道，“兄弟，谢了。”
花浅没有再给它任何反抗的机会，两个虚影在前，真身在后，瞅准时机，斩灵剑连肉带骨，刺入禹兽的命门。
禹兽死的毫无痛苦，最后一剑，天衣无缝，有惊无险。
燕少主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花浅站在禹兽巨大的身体上，弟子们欢呼着互相拥抱，继而围住花浅，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道歉，之前待花浅不好，是他们有眼无珠，他们感谢花浅不计前嫌的救了他们。
花浅被恭维的不好意思。
远远望去，隋婴靠着石壁，杵在角落的阴影里，低着脑袋看地。
花浅说，杀了禹兽的是她，可刚刚救了你们的并不是她而是隋婴！是虽师兄的结界保护了你们。
“若不是你，他能拔得出轻羽剑吗？”
“花师妹，救了我们的是你呀！”
“……”
“山洞快塌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宋瀚辰适时给花浅解了围。
花浅尴尬，因着见过宋瀚辰爹爹的两幅面孔，对宋家人总有些抵触。
宋瀚辰背着周琮，几个弟子扶着杜凤雪与乌灵，其他弟子们互相搀扶着出了山洞。洞外安全，他们施展治愈术疗伤，宋瀚辰放了个传信烟花，通知杜掌山来收拾魔兽的尸身，忽然听见燕长墨歇斯底里的痛骂。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燕长墨虚弱的挣扎。
花浅停住脚，手臂忽然一松，燕长墨摔在地上，断骨处刺痛，忍不住大呼。
“花师妹你……”宋瀚辰忙去扶，被燕长墨狠狠甩开。
“看吧，他不需要咱们的帮忙。”
花浅把斩灵剑扛在肩膀上，“我可说不准，这里还有没有其他魔兽，过会儿跑出来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可别哭着喊我救你。你确定，不用我来背着你？”
燕长墨试了试，双足骨头断的彻底，无法活动。
区区一个凡人，也敢如此态度对他。
岐山燕家的少主，竟然要低三下四的恳求一个凡人的帮助！
绝不可能。
“我们走吧，总不能陪着他一起死。”花浅挥挥手，转身就走。
天问阁众人虽然害怕魔兽，又不能留下燕长墨一个人。而且，所有人都受了伤，能背燕长墨的，只有花浅了。
燕长墨咬住牙，把头扭向一边。
杜凤雪说，“花师妹，你别跟长墨一般见识，他就是死鸭子嘴硬，心里怕得要死，嘴上不愿欠你人情。”
“姓杜的，你说谁死鸭子嘴硬！”燕长墨扔了一块石头过来，花浅随手替杜凤雪接住。
花浅又转了回去，她不可能真把燕长墨丢下，但嘴上绝不输给燕少主，“燕家少主要是死，也是死在战场上，你这还没当上燕军的总帅呢，就赶着去冥界报到了啊！刚才救命之恩都欠下了，背一背算什么？”
燕长墨心一横，算了，欠一次也是欠，欠两次也是欠，的确，刚刚花浅救了他的命，他这人情已经欠下。
他压抑住内心极度的愤怒，大声命令道，“背我。”
唉。
死鸭子。
花浅想起在凡世河边的几只小鸭，忽然笑的前俯后仰，丝毫不在意燕长墨黑成锅底的脸。
花浅背着燕长墨，御剑向不知返，“你这人其实挺不错的，干嘛一天到晚摆着臭脸啊！”
燕长墨不想与此人讲话。
“你知道怎么杀禹兽，为何你自己不杀？难道是杀不了？□□影术修炼不到家？”花浅很好奇，燕长墨功法不差，怎么受了真么重的伤？
“闭嘴，”燕长墨最讨厌别人拿他的短处说。
□□影术，他不会，他堂堂岐山燕家的少主，为何要去学玫山隋家的仙术！
他在课上见花浅使过一次，知道花浅跟着隋婴，经常去缠绵悱恻楼，蹭了不少隋家的家学。
也是，那么厉害的人，整日跟隋婴那吊车尾混在一起，图什么呢？隋家藏书渊博，大量祖先隋无意所创的仙术，陈列其中无人会用，几千年来当文字摆设。花浅都学了来，也算物尽其用。
他的余光瞥见隋婴，跟在众弟子最后。
这次他最难堪的，不是承花浅的情，而是被隋婴救了一命。
当时若不是轻羽结界，他与乌灵恐怕难避禹兽巨足。
这辈子他最不想欠的，就是隋婴的人情。
“墨儿，你这伤真的没事吗？要不我送你去杜掌山那儿吧，你一个人回天问阁，也没个照看的。”
“你刚才喊我什么？”燕长墨只听见前面两个字。
“墨儿！”花浅笑，“我以后就这么叫你！”
“你敢！”
“墨儿……墨儿墨儿墨儿……”
乌灵浅浅而笑，死里逃生，却因祸得福，花浅与燕长墨，两个未来仙门四界风云人物，早该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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