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洛池似笑非笑地扫她一眼，语气里透着冷意：“那就当我今天强人所难吧。”
“我先回家了。”顺子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发涩。
“嗯，我送你。”
顺子没有拒绝。
这个城市总在修路，原本短短的路程被堵车延伸得无限长，车里开了很热的暖风，烘得人处于出汗与否的边界，全身都暖洋洋的。
顺子不愿开口让他调温度，于是被熏得脸颊和鼻尖都染上薄红，抿起的嘴唇亦然，怎么看都像是在气恼。
一路无话，尾号为888的轿车驶回熟悉的小区。
“停这就好了。”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顺子道了声谢，裹紧大衣走进小区。
上午下了会儿雪，此刻寒意更盛，她搓搓手臂，抬头望了眼黑黢黢的天空。
冷空气冻得鼻子发堵，人也发堵。
一定是自己最初太贪婪，所以那些早就该说出的话留到现在才说，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脑子里一团乱麻，密码锁按错了三次，还是室友听见声，帮忙开了门。
“顺子。”室友小夏打开门，望向顺子的眼神很局促。
顺子稍一偏头，就看到小夏后面的男人。
她皱眉，问：“这是……？”
小夏低头不说话，回头看了男人一眼，才怯怯地回答：“是我男朋友。”
她说话的音量小得像蚊子叫，搞得像是自己不该问一样。
顺子语塞，没发表意见。
小夏是另一个部门的同事，顺子搬来江城前，看到小夏在公司大群里说找个室友，顺子当时正好缺室友，又不方便看房，就说自己可以和她合租。
小夏包揽了看房，签合同，办宽带之类的琐事，顺子念她的好，再加上自己住的主卧，于是主动承担了比市价更高的房租。
租房时两人就约定好，为了安全和隐私，对方不能带任何异性回家。
小夏违反了两人之间的约定，只是顺子现在没心情计较这些，她扫过坐在沙发上打量自己的男人，双手插兜，默不作声回了房。
主卧里有独卫，她洗漱完，反锁房门趴在床上闭目养神。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她睁开一只眼睛瞟向屏幕。
是李泽亚。
“喂。”顺子翻了个身，靠在床头。
“喂，你在哪呢，不会还在加班吧？”泽亚那边隐隐有电子乐的声音，似乎在酒吧或者音乐节之类的地方。
“没，在家，怎么了？”
“怎么天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啊，来玩呗。”泽亚报了个有名的酒吧名。
顺子沉默两秒，鬼使神差地问：“和谁啊？”
“还能有谁，赵先立，吴岩磊，还有几个同学。”
“……洛池也在吗？”
“别提了，他说去找喜欢的女生了，就是姓李那个。艹，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今天我们问他这位李小姐是谁，他说人家没答应，他不肯说，真是的，宝贝成什么样了。”远处有人叫泽亚的名字，他急忙问：“他们催我了，你来不来啊？”
“要睡了，你们玩。”
顺子挂断电话，握着手机发呆。“宝贝成什么样了”这句话在脑海里转了又转，不知几点，总算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奇怪的声音吵醒的。
顺子睁开眼，意识还没回笼，她坐起来冷静半晌，四下打量。
窗外还是黑的，床头灯还亮着。
——啊，是她昨夜忘记关了。
除去风声和车子行驶，没有其他声音。
大概是做梦吧。
顺子正想睡觉，刚挨上枕头，房间里传来一阵更高亢的声音。
顺子慢慢反应了过来。
是从小夏房间传来的，小夏的叫声，还有床板撞在墙壁上的声音。
……
顺子暂时丧失处理问题的能力，伴着小夏的声音胡乱刷了一下手机，什么都没看进去。
意识到隔壁的声音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她穿上拖鞋走到小夏房门前，不客气地敲了两下房门。
大概是没听到敲门声，里边声音没停，顺子站在门口，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凌晨4点，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儿？
时间仿佛停滞，顺子抬头望了一眼门缝，门缝里透着光，里面的声音近得像一切都是在耳边发生的。
她快步返回房间，在被子里躺了一会儿，睡意全无。
床头灯灯光很暖，顺子在微信里搜索关键词，找出之前和小夏约定“不许带异性回家”的那条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她。
【顺子：你们声音很大，吵到我了。】
忍住补发“楼上都能听到你们声音”的冲动，顺子戴上耳塞看了半小时书，睡意终于重新袭来。
一觉睡到天大亮，因为戴耳塞的关系，头有些疼，她拿起手机看时间，通知栏上有一条小夏今早5点发来的消息。
【夏夏夏天：不好意思啊顺子，我本来想去酒店的，但是他还在读研，没有什么钱，这个月我们又刚好交了房租，我工资也比较紧张，实在没办法才在家里住的，之后一定不会了，对不起对不起。】
小夏发了很多个哭泣的表情，顺子看得头更疼了。
她没回消息，把手机扔到一旁。
接下来的几天，小夏房间果然不再有其他声音，顺子也没在家里碰见过她男朋友，想必是回去了。
洛池没再找过她，朋友圈也没有更新，但没有删她。
顺子莫名喜欢这样的状况，像是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周五是元旦，这周只有四天班。可惜有个活动要做复盘，部门集体加了班。
加完班顺理成章去聚餐，回到家已经接近12点，顺子卡着跨年的点，很有仪式感地给闺蜜发了张前些天江城下雪的照片。
【杨棉棉：哟，还记得有我这号人呢？】
【顺子：……最近太忙了】
【杨棉棉：忙着找男人也就算了！忙着工作就不必跟我说了！】
她和杨棉棉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向来都好，顺子陪她嘴贫几句，杨棉棉干脆打了电话来。
“干嘛呢在？”她在首都念的大学，毕业后留在了那，几年下来口音都变了。
顺子如实答：“刚下班，躺着。”
“跨年都不出去？”
“你不也在跟我打电话？”顺子怼她。
“拜托，是弟弟在洗澡，我才有时间给你打电话，我们不一样ok？”杨棉棉语气得意。
“对了，有个事情跟你说。”顺子把洛池的事情简短概述完，不意外地迎来了杨棉棉的抬高了分贝的质问。
“姐妹，你这段话是我投稿到树洞，能被网友们骂1万条的水平，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就是觉得他经历很多，我好像hold不住？”顺子边想边说，“而且他那么年轻，还有大把时间认识大把的人，说不定今天喜欢我，明天就喜欢别人，今天对我好，明天就对别人好了。”
杨棉棉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顺子听到短暂的接吻声，然后是棉棉柔声说“宝贝等我打完电话”。
“不然我们下次再说？”顺子提议。
“可别了，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因为和男友说完话，杨棉棉语气明显软乎不少，“要我说呢，你就是吃醋了。”
“什么？”
“他摆出情场老手的姿态，你就开始脑补人家以往的恋情，甚至气得不跟他说话，不是吃醋是什么？”
顺子不说话。
“好嘛，分锅分到你自己了，你就开始装死。”
“事情呢是这样的，一天只可能有24小时，对18岁、28岁、88岁都是24小时，没有任何人吃亏，只有不敢把握当下的人吃亏。”
“我去享受我的当下了，别装死啊李顺子，你爹那点破事代表不了任何一个人，给老娘支棱起来！”
挂断电话，顺子打了个呵欠，想到棉棉口中的“你爹那点破事”。
妈妈当年是系花，追求者甚多，却偏偏选择了大一的学弟，也就是她的爸爸。
两人先后毕业，在妈妈25岁这年领了证，后来自己出生，她6岁那年，爸爸出轨了一个更年轻的女人。
妈妈虽然坦荡答应离婚，但不久就得了抑郁症，先是自残，然后是自杀。
她成功了。
虽然当时为此低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顺子认为自己早就走出来了，并且丝毫没有被这件事影响。
直到这一刻。
或许杨棉棉说的是对的。她想。
自己不爱吃甜，害怕喜欢上洛池，遇事畏首畏尾。
她只是一个被困在过去的胆小鬼。
明明高强度工作了一天，此刻却睡意全无，顺子站起身，想去厨房冲杯咖啡，突然听到大门被“乓”地关上，然后是隐约的脚步声。
她端着杯子愣在原地。
小夏昨天出差了，说是要一周才能回来，那现在进来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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