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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召唤恶魔


“昕昕,生日快乐。”

        “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见面了?”

        “我多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守护、保护着你。”

        “现在是最关键的,只差最后一步了,就像我教你的那样,别怕。”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名字吗?我是金幻。金色的金,幻想的幻,不要念错了。”

        “昕昕……”

        ……

        一声声温柔到近似低喃的话语,一句句徘徊在少女的脑海中。

        狭窄的出租屋内,只有一盏生锈的旧台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地板上铺着白色的床单,上面用鲜血画满了诡异又复杂的咒文,咒文的中心写着她的名字以及生日,床单周围燃了一圈的蜡烛。

        少女静坐其间,她一身的颓丧之气,瞳孔里却泛着黑亮的光。

        她死死地盯着墙上的圆盘挂钟,秒针每“嗒”一下的跳动,她的眼睫都会跟着颤抖一下。

        她在等待……

        也在期待!

        在秒针跳完最后一圈前,少女再次划破十指,已经止血的伤口再度破开。

        连心的血液极其反常的如流泉般汩汩而出,她画完最后一个咒文后在自己名字的旁边又写下了另一个名字。

        紧接着迅速拿起一支金色的玫瑰,金刺扎进指尖的伤口,如活物般贪婪吸食她的血液。

        她以十指之血灌溉这支黄金玫瑰,神奇的是,本来合拢的花瓣绽开,它真的盛放了!

        成功了!

        少女又惊又喜,她谨记每一个步骤,连忙将盛开的金玫瑰抵在心口。

        金刺刺破微微跳动的胸膛皮肤,玫瑰花心里的血液化为丝丝缕缕蔓延在心口处,快速勾勒成一个又奇又诡的图阵。

        时间到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

        她大声呼唤那个藏于心中已经念了千百遍的名字。

        “金幻!”

        终于!

        呼唤声起的同时,秒针跳完最后一下,时针和分针重合!

        图阵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金色玫瑰化为粉末纷散,一团黑雾从少女的心口透出。

        两相感应下,床单上的鲜血咒文立马生效,血色字体发出黑色的尖锐光芒。

        然后像是被吸引般,化为浮动的血色丝线纷纷涌向悬浮在半空的黑雾,眨眼间便被尽数吸收。

        微弱灯光下,地板上有浮影虚晃,黑雾在吸收完所有的咒文后迅速弥漫扩散,接着又渐渐凝聚成形。

        而纷散在空气中的金色粉末也仿佛受到了召唤,凝为两道流光涌向黑雾,融入其中。

        在旋转浮飞后汇聚为两点金色光芒,缓缓沉入黑雾之中。

        直至将那金芒吞噬殆尽后,黑雾开始有了明显的轮廓。

        高大的身形显现,面部的线条清晰可见,她甚至能看清那睫毛的虚影以及漂浮而动的每一根发丝。

        少女屏息静待,紧张得扭紧了双手。

        忽然,那眼睫颤动掀起,一双金色的眸子出现,就像是一笔点下的奇迹,自瞳眸而起,他的周身都开始有了色彩。

        先是面容现出,紧接着黑雾完全褪去,最后晃动的模糊虚影消失,他真真正正、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穿着一件绣有金丝的白色系带衬衫,一双被黑裤包裹的双腿笔直修长。

        他就那么静立在那儿,自成一幅浓墨重彩的美丽画作,如同从中世纪油画中走出的俊雅王子。

        他拥有着一双犹如烈阳般灿烂的金色眼眸,那其间似有碎金流沙在翻涌漾动,流光溢彩的,带着令人永生都会惊艳的美,一眼难忘。

        黑发烈瞳、绯唇雪肤。

        一如她想象过的模样。

        “昕昕。”

        她能看见他在笑,她能听到他在唤她。

        他在笑着唤她的名字。

        那双手臂缓缓朝着她张开,呈迎接之态。

        一如她曾梦过的样子。

        “金幻大人!”

        苏幼昕起身扑向那道身影,直到这一刻,她才算真正的拥有了姓名,因为从未有人这么唤过她。

        被歧视、被排挤、被孤立……

        遭白眼、挨骂挨打都是家常便饭了。

        每一天,她都会遭受到来自不同的同学,强行施加在她身上的不同的欺压方式。

        而留给她的生存之道,只有一个忍字。

        所有言语上的侮辱,行为上的欺凌,她忍,她都忍了!

        可忍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抱在怀里的滋味。

        苏幼昕有些恍惚,原来被人关心是这样的感觉。

        相拥带来的温暖令她崩溃失控,嚎啕大哭。

        她好像哭了很久,哭到睡着都不自知,就连梦中都在哭泣。

        直到清晨猛然惊醒,环顾周围,狭窄又空荡荡的小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苏幼昕轻眨两下眼睛,好让迷蒙的视线变得清晰些,窗外晨曦微起,房间里却清冷得很。

        然而她心里却有股莫名的安定感,因为她知道的,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

        她成功地召唤了一个恶魔。

        一个温柔善良的心灵恶魔。

        她抬起手,十指指尖已经完全愈合恢复如初了,半点看不出曾受过伤的样子。

        她当然没有一晚上就让伤口愈合的能力,有这种本事的,除了那个人之外再无其他。

        苏幼昕试着呼唤了一下:“金幻大人?”

        话音刚落,就有了回应。

        “我在。”

        这声温柔回应响起的同时,有一道身影迅速出现在她的身边,就坐在床侧,静静地凝望着她。

        苏幼昕回望,眸子里带着暖意,她喃喃道:“大人……”

        金幻浅浅笑着回应她,只说了一句话:“生日要快乐,昕昕。”

        苏幼昕闻言微怔,而后粲然一笑,她笑也哭着,认真地应了一声:“好。”

        在昨晚之前,他已经陪伴了她十三年,尽管听得见却看不着,但这一句生日祝福在以往的每一年都不会迟到。

        只这一句就足够了,就是这样一份简单而美好的温柔,支撑着她走到了现在。

        会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哪怕接下来去学校后会面临许多可怕又过分的“恶作剧”,也丝毫影响不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因为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洗漱完毕后换上灰色的校服,这种惨淡的色彩让她失血过后苍白的脸色更显病态虚弱。

        她拿起角落里的旧书包,穿上磨脚严重却不舍得换的半新帆布鞋,她站在房门前,手指抓紧书包背带,深呼吸几番。

        然后拧转门把手,慢慢拉开房门。

        清晨的风微凉舒适,远处曦光渐盛,稀云如薄绒般,风过林浪涌,一片绿意入眼,耳边是繁枝摆晃间茂叶摩挲的簌簌声。

        是她之前从未仔细听过、看过的的景色。

        住在这里三年,这是她第一次发现打开房门之后看见的世界,竟有着这样干净美好的一面。

        那些藏污纳垢的阴暗面,好像已经看不见了,

        她走出房间,一步踏入晨曦微光之中,感受着柔和的暖意,心中无限安宁。

        与嘴角那抹浅淡笑意不符的,是她长到略微有些遮住眉眼的刘海、宽大的校服外套,和阴沉沉的气息。

        一眼看去,讨厌她的人只会在她身上找缺点,在对她的固有印象影响下,也只会看到她那苍白的脸和几乎要化为实质笼罩全身的阴郁之气。

        而根本不会留意到她细小的变化,直接就忽略了那抹转瞬即逝的浅浅微笑。

        她还是那个阴森古怪的苏幼昕,什么都没有改变,和之前的每一天相比,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就算有,别人也不会知道。

        现如今的她跟以往已经不同了,而那不为人知的唯一不同,是她的身上,附着一只恶魔。

        只是别人看不到罢了。

        “嘁!”

        住在隔壁的中年男人收回打量的目光,大声道了一句晦气,还啐了一口唾沫,好像生怕苏幼昕听不到他的嫌弃似的。

        苏幼昕听到声音后果然瞥了他一眼,不再像以前一样无视他,只是那一眼波澜不惊,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堪和恼羞成怒。

        男人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对苏幼昕的眼神有些发怵。

        那句啐骂根本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他翻了个白眼,无趣地转头继续刷牙。

        边刷着,边骂骂咧咧的,声音虽然变小很多,但骂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他趴在走廊护栏上,牙膏沫不断往楼下落,身上穿着油腻腻的破洞背心,下面甚至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就大剌剌地从房间里晃出来出现在走廊上。

        邋遢又恶心人,多看一眼都能省一顿早餐钱。

        苏幼昕皱眉收回目光,就算是穷成她这种程度的,她都没有这么不修边幅过。

        大多数人对她的印象很不好,都会以貌取人。

        在学校里,关于她的谣言越传越夸张,几乎每一个见过她的人在听过之后都会相信。

        她是很穷没错,但除了生活过得拮据点,她和其他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同。

        澡当然是每天都会洗,头发也是一天一洗,饭也有按时吃。

        她只是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已。

        舍不得花钱剪头发剪刘海,她就会对着镜子自己剪。

        除了绑头发用的头绳,非必需品的发夹或耳钉之类的饰品她从来不会买,她甚至连耳洞都没有打。

        买的是便宜又耐用的黑色粗头绳,上面没有粉色的兔子,也没有水晶晶的草莓,她不需要那些。

        除却这些随身的小物件,沐浴露和洗发露是杂牌的劣质品,所以价格便宜。

        牙膏和洗衣粉之类的生活用品是在批发店里买的快要过期的压箱货,衣服和鞋子是偶尔周日赶集的摆摊集市上买的清仓处理货。

        她打工的地方管员工饭,学校食堂的素菜比外面便宜一半,稀饭和汤还是免费的。

        对她来说,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至少温饱不成问题。

        唯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那些人日复一日的欺凌,和从来都不会重复的欺凌方式罢了。

        所以那些夸张的谣言就只是谣言而已,是那些人用来欺负人的手段之一。

        学校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她都忍过来了,更何况现在这个。

        苏幼昕无所谓那些谩骂,左右不过是个住在隔壁的陌生男人罢了。

        她转身走下铁架楼梯,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继续。

        “妈的贱丫头,一大早上的就触人霉头给人找晦气!一看见那张阴森的死人脸就影响人一整天的好心……啊——!!”

        一句话还没骂完,突如其来的尖叫为这段谩骂做了一个突兀的结尾。

        这一声尖叫响彻整座单元楼,伴随着塑料椅子噼里啪啦的断裂声以及人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苏幼昕脚步一顿,随后迈开步子继续下楼,连头都没回。

        她小心避开阶梯上已经开始生锈变得薄弱的地方,步子一蹦一跳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安静和沉稳,颇有些轻快之意。

        “啊!!钉子!塑料椅子怎么会有这么长的一根锈钉子掉出来!老子的屁、股!!”

        直到走出大门了远远的还能听到那个油腻男人的尖叫痛喊,一个男人,大喊大叫的声音竟然能如此尖锐刺耳。

        苏幼昕微微抿唇,有一丝笑意浮现在唇畔。

        到包子铺里买了两个热腾腾的豆沙包,一手捧着热水壶,慢慢走边慢慢吃早餐。

        两个包子吃完,半瓶热水下肚,胃里暖洋洋的。

        走过五个街区,近了校园,周围的学生多了之后,萦绕在苏幼昕身边那些难得的轻快之意就渐渐消失不见了。

        每天早上,在进入学校之前,她首先要经历的,就是路上这些学生的“眼神洗礼”。

        充满鄙夷的目光以及毫不遮掩的贬低议论。

        这些永远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普通人们,只能在他们认为过得不如他们好的人身上找优越感。

        在学校里,学习好家世不好,性格古怪又极其沉默寡言的苏幼昕被打上了“不合群”和“异类”的标签。

        自然而然成了他们的集火对象,他们把她当成出气包,当成他们枯燥无味的校园生活里最好的调味剂。

        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日复一日,无趣至极的高中生涯,当然要找些乐子了。

        反正他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也不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什么责任。

        就算错了,那也都是苏幼昕的错!

        谁让她的存在碍了他们的眼,他们只不过是看不惯她的故作姿态,想要教训教训她,让她长些记性罢了。

        他们没有错!他们是有正当理由的!

        错在于受害者。

        这就是那些施暴者的态度。

        似乎只有针对她,在言语及行为上攻击她,让她感到难受了,才能让他们这一天过得有意义。

        苏幼昕目不斜视,对这些目光和议论已经不痛不痒了,只要不欺负到她的眼前来,她都可以忽视。

        毕竟经受得多了,痛过忍过后变得麻木,自然也就习惯了。

        来到教室后,毫不意外地在桌子上又看到了一堆的垃圾,早餐袋子和牛奶盒子堆了一桌,连椅子上都没放过。

        有一杯没喝完的豆浆倒在桌子上,应该是被扔掷过去的,塑料杯子已经裂开,里面的豆浆淌了一桌,甚至还流到了地上。

        班级里每个同学的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更有甚者甚至毫不客气地表现出他的幸灾乐祸。

        苏幼昕面无表情地走到教室后门准备拿扫帚和垃圾铲去清理一下,但却有人快一步拦住她。

        三个女生齐齐拦在她面前,她们留着一样的及肩发和齐刘海。

        应该说,这个班里、学校里的女生都留着及肩发,剪了齐刘海。

        因为这是学校规定的,头发不能过肩,刘海只能剪成齐式的,就算是晚自习可以不穿校服,私服也必须是灰色和白色。

        校规违抗不了,她们就只能从其他地方以另外一种方式来表现她们的与众不同和离经叛道。

        在她们看来,叛逆是一种潮流,而那些好学生、乖宝宝则都是异类!

        似乎只有忤逆父母、违逆老师、挑衅别人了,才是“合群”。

        她们认为不“随大众”做些“又酷又勇”的事就是一个很逊很怂的人,会被其他同学看不起。

        她们要当的,是高高在上可以使唤别人欺负别人的人,而不是被使唤、被欺负的那一个。

        她们也看不起那样的人,所以她们绝对不要变成她们看不起的样子。

        挑染头发、改短校服、戴些夸张的饰品……

        这些都不在学校的管辖范围之内,只要你头发不过肩、留的是齐刘海、校服穿在身上就行。

        其余的不管你是什么发型,校服穿成什么样子,化妆也好,戴饰品也好,学校一概不管。

        就像他们对于校园暴力也选择不闻不问一样,只要影响不大闹不大,学生和家长不主动找他们,他们就不会费力气去管。

        其实就算是找了,结果也不会改变。

        那个告诉老师的同学除了在学校里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悲惨外,其余的什么都不会改变。

        在这里,向老师寻求帮助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苏幼昕就曾经犯蠢过,而一小部分因为同情她帮过她的“同类”,如今也不敢再犯蠢了。

        这就是整个西古市最乱最差的私立高中西十中,里面的人际关系,有时候比社会上的还要残酷。

        其实学校,就是社会的缩影。

        排挤针对、团体孤立、言语侮辱、仗势欺人、霸凌行为……

        种种现象,层出不穷。

        有时候,有些人因为生活所迫,处于社会上没得选择,会遭遇那些现象是无可避免的。

        可在学校里其实也会有一样的情况。

        是有些大人们或有意或无意的选择忽略了,他们不愿去想、去相信,或者是根本不相信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有的家长不认为自己的孩子是施暴者,不觉得自己的孩子做错了。

        他们只会是非不分的心疼自己的孩子,还会把一些过错施加在其他地方,然后理直气壮地去指责。

        有的家长则不相信自己孩子说的话,生活、工作上的烦心事让他们心浮气躁,他们将所有的坏情绪带回家发泄在孩子的身上以及一切令他们感到不顺不满的事物上。

        他们对家庭、对自己的孩子根本没有足够的耐心,时间一长,就容易忽略,从来不会去聆听孩子倾诉的声音,更遑论主动去询问去找孩子谈心。

        而有的家长甚至连孩子读书的学校叫什么名都记不清,不知道孩子经历、遭受了些什么,只知道嫌弃孩子抱怨太多。

        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才是又累又委屈的那一个,又怎么会去了解孩子在学校里的事情呢。

        苏幼昕有些失神,她恍惚了一瞬,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人曾经对着她咆哮不止,大吼着她在学校里只需要读书不用去工作有多幸福,骂她不知好歹,只知道抱怨不知道感恩和珍惜。

        呵,幸福?

        苏幼昕心里觉得有些讽刺,有时候,她真不知道,和那个人相比,她们两个,谁会更羡慕对方一些。

        压力哪里都有,人和人面对面站着,谁又能说谁比谁更不容易?没有多少人活得是轻松的。

        所以很多人并不吝啬给予善意和理解,有许多的美好和善良其实是随处可见的。

        就算是在这个学校里,她也曾遇到过来自别人的友好对待。

        但……

        也只是曾经而已。

        如今那个曾经给过她善意和帮助的人……

        苏幼昕抬眼看过去,拦在她面前的三个女生一脸嚣张得意,而她们的身后侧,还站着另外一个女生。

        特意改小尺寸略微紧身的校服,头发烫卷挑染酒红色,脸上化着恰到好处的烟熏妆,耳朵上戴着大到夸张的三角形耳环。

        曾经熟悉的“朋友”,如今早已变得陌生。

        还融进了欺负她的主力团队里,一边嘴里念着“被逼无奈身不由己”地“随大流”。

        一边奉献无数欺辱人的恶毒点子。

        摘掉面具后的真实样子,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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