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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夜话金麟台


月色皎然,盈盈落了满地;夜风微凉,拂过树梢竹影,如水中藻荇,悠悠地招摇着。

        飘忽的灯光逐着女子细碎的步伐,一路急急地走着。一袭浅彤色撒花软缎对襟窄袖衫,秋香色齐腰罗裙随着步子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地翻出“金星雪浪”牡丹暗纹。这女子约莫三十岁,此时已然褪去了妆面、花钿。一头鸦色的长发以木簪挽了髻,松松地坠在脑后。她独自走过芳菲殿正殿的琉璃麒麟座,踏上偏殿门前的汉白玉石阶。暮春之夜犹染清寒,凉意透过绣花鞋底窜入脚心。

        她上前叩响了房门,屋中传出一极和善的女声,“更鼓已过,夫人歇下了。任什么事都明日再回吧。”但她仍立在门前,“秋痕请见。”

        门开了一角,散出一阵氤氲的花香。秋痕在门口用铜罩子扣灭了灯芯,进屋去了。

        屋中只有床帐边点了几盏灯,其余各处皆隐于黑暗之中。床上铺着银红牡丹薄锦被,头处摆着暗橘色软枕。只见一绝色美人披一身牙白交领里衣,懒懒地倚在床头。另一位碧衣夫人跪坐在她身旁,持一把雕花檀木细齿梳,正为那女子篦头。

        秋痕行过礼后,女子才缓缓睁眼,一双美目流转,若秋水含月,令人见之忘俗。

        “可都瞧过了?”

        秋痕温顺地低头道:“回夫人,都瞧过了。公子和江姑娘都已经各自就寝,并未由着他们胡闹。”

        金夫人美艳的面庞上流露出浅淡的柔情,“都大了,少不得急躁些,更何况子轩二十出头的年纪。”

        正这时,一少女自门后绕过屏风跑进来,屈膝一礼后喘着气说道:“回夫人的话,外面驿站遣了任来传话,说信已经放了最快的信鸽传去不净世,也安排了人明早御剑去请聂姑娘——”

        话未说完,却被秋痕按了按胳膊,接下了话,“夫人念二小姐念了多时,如今要来少不得多住几日。婢子多嘴问一句,是还同从前一样随夫人住,还是要单收拾院落?”

        “还是你思虑周全,”金夫人略笑一笑以表赞赏,“我倒是想携她同住,但宝丫头也大了,怕不愿意再同我住。更何况”她一双眼瞥了一瞬正殿的方向,再不说下去。但其余三人自然也都懂了。

        “也罢,”她按了按额角,“明日差几个得力的去把露华殿打点了,我搬去与她同住。”

        待秋痕将其余琐事一一言明,已然是更鼓响了二次。才见金夫人倦怠地说道:“就如此罢,天也晚了,你快回去,明日少不得还要你做些事。”说着,那一双眼将秋痕身边的少女一睨,“来了多久?”

        “回夫人,才来了两月有余。”

        “秋痕,带她回去,好好□□——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总需明白。退下吧,留凝霜一人侍候就行。”

        出了芳菲殿大门,向东北永安堂去,那小姑娘仍怯怯地跟在秋痕身边,几次三番鼓起勇气,终于张了口,“敢问秋痕姑姑,芸儿可是说错亦或是做错了什么?”

        秋痕携她入房内,点了灯、递一盏温酥酪与她,才在桌边坐下。

        “这话你若放在外面说,也无错。只是在夫人和公子面前,便是失了礼数。”秋痕扫了一眼她的衣制,“看你品级不高,年岁尚小,夫人想你才来不久不知事,方没赶你出去。你且记住,往后在夫人和公子面前,只称聂姑娘为二小姐,再无别的称呼了。”

        小姑娘一歪头,疑道:“为什么?可有什么说头?还请姑姑赐教。”秋痕叹道:“原也轮不到我来说,但你若往后在夫人处做事,还是知道些好。只记住,切不可在他人面前乱说。”见芸儿点头称是,秋痕才继续道:“二小姐姓聂,名思琰,无字,夫人唤小名为小宝。二小姐原是夫人胞妹之女,只可怜先聂夫人难产,力保小姐,自己却驾鹤而去——可惜那样神仙似的人物。半年后,先聂宗主魔气入体,七窍流血,爆体而亡。可怜二小姐,不过半岁就没了父母。夫人心疼小姐,又想她上面只两个哥哥——聂宗主虽强干,但终究是男子,莽夫气质又过强;而聂小公子当年也不过总角之年,实在是无人适宜照顾小姐,便将她接到金麟台亲自抚养。而小姐自幼体弱,每每冬日便发热咳嗽。一次高热了三日未退,公子跟着夫人寸步不离,夫人更是三日未合眼,守在床边一直到退烧为止。小姐在金麟台长大,与夫人和公子再亲近不过,我们也都当她作本家小姐。读书写字、乐理女红都是夫人亲教自授。虽不多出众悟觉,但也上得台面,有些功底在。”

        “二小姐在夫人身边一直养到九岁过些,才被聂宗主接回不净世。当日二人哭得人肝肠寸断,连公子都红了眼眶。也可想夫人每日念得苦楚。好在聂小公子是个亲善的,也爱玩会闹,小姐由他带着也减些思念之苦。听不净世的门生说,聂小公子整日带着小姐赏花逗鸟、下棋看书,时不时下河摸条鱼给小姐烤了吃,倒也过得悠闲得意。于此,小姐虽幼时跟着咱们公子有些傲慢脾性在,但如今也随了聂小公子是个性格好的。”

        “倒也有个笑话,五年前姑苏云深不知处讲学,不知怎的小姐竟跟了去。听人说,那次公子因江姑娘一事同如今的夷陵老祖打了一架,吵得不可开交。小姐当即扔了她亲哥哥独自放灯,跑去将那夷陵老祖好生一推。听绵绵说,她那样小小一个,竟将那束发之年的魏婴推得退了两步,可知是使了多大劲。这还不算完,二小姐一个人面红耳赤、叉着腰,尖着一道童音一通说,那牙尖嘴利可不一般。”

        说着秋痕也来了兴致,将那五年前的聂思琰学上一学。

        “她说啊,‘喜欢这事本就你情我愿,凭你师姐是哪来的神仙姐姐,若我哥哥不喜欢便不娶。再说了,魏公子自己也是多家仙子倾心之人,那天下之大想来各家姿容出众、品德尚佳、才华横溢的“好人”多了去了,难不成魏公子个个都娶?还不是寻自己喜欢的!如此宽己而严人,才真叫人好笑!’”

        “只是那次本也怪公子话说中了,她这么一闹,倒叫两边都哭笑不得——还是聂小公子两边告罪地将她抱走了。但她维护公子的那份心却是真的,可见二人感情甚好呐。”

        芸儿啜着杯中的酥酪,眼珠转了转,笑着说:“我看夫人生的这么美——第一次瞧见我都看傻了,想来先聂夫人也是个美人。那二小姐也必定是闭月羞花之容。”秋痕笑着摇头,“这倒是你想岔了,二小姐生得不俗,但比起夫人和先聂夫人倒差了些。说起来,是有些像聂宗主——两道柳叶儿似的一字眉确乎比寻常小姐英气许多。要说那三兄妹里生的最像先聂夫人的,还要数聂小公子——眉似新叶,眼若秋波,肤如凝脂,唇若丹砂。只可惜平日便不着调,功夫差的不是一般,再说身材生的纤瘦小巧,不然世家公子榜也能评上一位。”

        待芸儿吃完了酥酪回房歇下,秋痕屋中的灯也熄了,各自安睡,此后无话。

        自秋痕、芸儿二人退出去后,凝霜便服侍金夫人睡下。合了碧纱月影帐,她便在隔间的小榻上睡下。半梦半醒间听到里间金夫人的声音,“凝霜,可睡着了?”她只得又起身,披了衣裳来到屋里,“还未睡,夫人可是有何吩咐?”

        床帐被拨开来,“我睡不着,心里总有事惦记着。你进来,今夜同我一起说说话。”凝霜顺从地褪去鞋袜,上了榻,躺在金夫人身边。“夫人有何心事?可是担心二小姐?”

        “还是你懂我,”黑暗中一阵窸窣的轻响,金夫人翻了个身,面对着凝霜。“我自从嫁了那混账,一生便搭进了金麟台,此生牵挂的也就只有这两个孩子。现今子轩得了如此贤妻,幸福安乐我便觉得知足。”她长叹一声,“小宝如今也大了,明年便是及笄之年,婚姻大事也该定下了——可聂宗主本就心粗,怀桑又是个没注意的,做不得主。再这么拖下去,可耽误了人生大事。再说,家里两个小的老的也都不踏实。”

        “夫人可有什么打算?”

        “我想这仙门世家,配得上我的小宝的也只有这四大仙门。聂家就不必说了;蓝家那等清净之地,四千条家规想之前跟去听学,整日的来信要我接她回去——饭菜没有油水荤腥,规矩森严,笑都笑不得。原是我把她养的这般随意的性子,倒也不必送她去受那个罪。”

        “夫人未想过要她入本家?”

        金夫人冷笑一声,“若她早生两年,叫她同子轩一道也好。只如今放眼这金麟台,除了子轩哪一个配得我的小宝?莫说那娼妓之子对她那点念想叫我看了都恶心,再说那老的何曾省心?金光瑶事事以他马首是瞻,处处听话的如同狗儿一般——如今我在老的都如此不知检点,若我哪天去了,小宝嫁进来,少不得两天就保不全了!”

        凝霜听她说的气急,声音都高了不少,急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是婢子失言了,夫人莫气恼——金光瑶自然是配不得小姐,旁系那些不成器的东西也娶不得聂家嫡女。那夫人的意思”话到这里,凝霜突然明白了:金夫人先前说的那些,不过都是幌子,其实她心中早有定夺。

        “要这么看来,也只剩了云梦江氏。江宗主年少有为,又位列世家公子榜第五,自然是品貌身份都配得上小姐。而且公子娶长姐,小妹嫁幼弟也是一段佳话,亲上加亲更好。但”凝霜犹豫了片刻,“婢子也曾听人说过,江小宗主为人傲慢骄矜,性子冷漠,嘴上更是刻薄犀利。而且,婢子从前见他年少时便脾气暴些,只想小姐嫁过去,同他性子是否不和”

        “虽说如此,但江宗主本性善良,且为人正直——歪门邪道之事从不沾身,不曾有恶习傍身,不近女色更是旁人之所不及。再说,就算都说他阴晴不定、出手狠辣,但你瞧江家门生那一个曾叛逃?又有哪一个曾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可想他就算言语刻薄,为人也算尚佳。再说先前魏婴被困于玄武洞,江宗主那时才多大,没有佩剑相随,独自奔走七天七夜为他寻救兵——这样般情谊深重,非旁人能比。可见,江晚吟本不是寒凉之人——只是他孤身一人,身为宗主顾虑忧患的太多,能顾及、想保全的也不过他的云梦江氏。但在他心中的人,自然会被好生珍重——你自看他待阿离如何便知道了。就算并非真心相爱,小宝嫁入莲花坞自然也在他的羽翼之下,会被好好保护。”

        “夫人可问过二小姐如何想的?”

        “她这样十几岁的年纪,太容易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我绝不让她再走我当年的老路。想我活了这些年,倒不如妹妹短短一生过得快乐。”

        “可江宗主年少,根基尚浅,在仙门百家中——”

        “他若根基稳固、势力强大我才真真忧心。他如今羽翼未丰,被姚柏年那一窝不成气候的时不时就要抓个短处刺一刺,却又不能反击,只能忍耐。这他才需要有人扶持,需要联姻的关系在——而小宝是四大世家中唯一适龄且身份相配的女子,背后又有聂家和咱们支持,他就算未曾动真心,但也会权衡利弊。”

        夜里月光穿过纱帐落下来,朦胧地笼着金夫人的面庞。在那一双明眸之中,凝霜分明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她很想劝,想劝夫人放手叫二小姐去寻自己的心爱之人,但又少不得跟着一同担心——如今温氏虽除,但四大仙门世家鼎立,平湖之下便是暗流汹涌。小姐那样兰花儿似的姑娘,若没了夫人和聂宗主的庇护,少不得要受风波摧残。

        “夫人可曾问过聂宗主和江宗主的意见?虽说小姐自幼长在金麟台,算半个金家人,但总归是姓聂。这等大事,还得请聂宗主定夺。而这嫁娶之事,总还得两方都同意了才好。”

        凝霜听到金夫人轻笑了一声,微凉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背,“你竟也有看不透的时候,你想三尊结拜——聂、蓝、金三家相连,江晚吟能不心焦?他本来就根基尚浅,如今成了四大仙门唯一被排在外,无人相持的一门,想要增长实力他自然会接受。”

        “只是聂明玦那死心眼的有些麻烦,不过就算他看不起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但身为宗主终归要多考虑些东西——四家之中只有江家是个变数,就算聂明玦无心夺仙督之位,他也绝不想放任金家和江家任何一门实力盖过本家。这事我会在他来贺喜之时同他解明,再说只将金光瑶提一提就够他气了。”

        “至于江家,江晚吟是个明白的,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会亲自给出诚意的。”

        凝霜微微蹙眉道:“可婢子听说,江小宗主的母家有位虞姑娘,名熙字茗姬,对江小宗主……是爱慕已久。而且,虞宗主似乎也有意将虞姑娘嫁入莲花坞。”

        金夫人嗤笑一声,拍着凝霜的手背说道:“你啊,每每到了这时候便拎不清——你想,他两家是亲上亲,若江晚吟有意,那怕是早就嫁了。就算他无心,阿鸢若是真心喜欢,想也是定亲了,何须等到今日还毫无进展?”

        “再说了,四足鼎立已经让江晚吟透不过气来,他怎么可能再给自己找麻烦——与他联姻,必定有权益有关。原先五大家族,如今空缺一位,谁能不虎视眈眈?江晚吟需要的是已有的、能给予他需要的支持的家族——而不是一个与他相依相生,在他分身乏术之时还要费尽心思来帮扶的小门小户,最后还可能挤了他自家的势力。就算那是他母家,江晚吟也不会赌上整个莲花坞——这可能是养虎为患,也可能是竹篮打水。这两种结果,对他而言都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就算他真的想搏,四大世家也绝不会看着不管。那时候,金光善若是要强塞个不入流的金家旁系女子给他,以江晚吟那比天高的心性,能忍得了?最后还是要绕回聂家,求娶小宝。”

        “夫人可曾想过二小姐……”

        听到此处,金夫人不由得长叹一声。“我何尝不懂你的意思——但这红尘滚滚里,从来不似画本子写的那般——人心,都是自私的。贪图一时的情爱之欢,搭进一生的心绪愁思。最后却落得山盟不再,锦书难托的结果,你说,值得吗?再说这仙门之中暗流汹涌,不知何时会波澜再起,那时候我也不知自己再有没有力气护她。”

        “比起短暂的春晓之花,我宁愿她是一木寒松——亘古长青,永世安宁,岁岁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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