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后面的一路，米洛都很安静，江迟也是。
也许是被米洛的话提醒了，江迟忽然想起临死之前的事。
……
那天是除夕夜，安分很久的纳斯克虫族军队忽然来袭，不仅顺利攻破了第十八星系的军事防御，还在奥兰帝国境内大肆掠夺资源。
他在接到消息后急忙从第三星系赶去第十八星系，就在和虫族血战之时，身边一直跟着他的副将忽然朝四周喊了一句：“不好，上将，你被感染了！”
江迟被他这话迷惑了几秒，还以为自己身上真的出现了什么异常，正要查看一番，没等反应过来，心脏跟着一凉。
“抱歉了，上将，我也不想杀你的，可是你的存在实在是妨碍到我们了。”
在党昊天将利刃捅进他心脏之后，面对他疑惑的眼神，党昊天说了这么一番话。
江迟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他和这群手下并肩作战这么久，会有点同袍之仪。没想到，他在这些下属眼里居然是个妨碍。
太过震惊，以至于，他都没能重新驱动“流云”反杀回去。
“不觉得这场战争开始的很突然很奇怪吗？不觉得虫族来的太快赢得太轻松吗？”
也许是想让他当个明白鬼，党昊天压低声音，在他渐渐变弱的感知中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上将。”
江迟已经无言以对：“……”
为了杀死他，他们居然放虫族大军入境，这会死多少帝国公民！
可是，死多少帝国公民此时也与他无关了，他也要死了。
“放心吧，上将，你死之后，帝国会给你风光大葬的。你，还是帝国的战神，不过，你，不再是帝国需要的战神了。”
江迟临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一艘虫族星舰朝他开了过来，随后发生爆炸。
……
正如米洛猜想的那般，江迟确实死于阴谋。
他并没有被虫族感染，他是在和虫族对战的时候，被自己信任的交付后背的下属杀死的。
·
垃圾场处在东三区最西的位置，贫瘠又荒凉，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垃圾场。
悬浮车在街道上高速前行，随着离富人区越来越近，周边的环境也出现了越来越大的变化。
空气变得更洁净，没有了难闻的气味，也没了灰尘。地面铺的灰色砖块，表面干净地能反光。
街道两侧的建筑物变得越来越高耸，市政设施也越来越高级，路边甚至还能看见不少开着轻型机甲出行的人，机甲的数量远远多于当年。
建筑物顶部投射着光线照亮整片区域，飞行的机甲外壳反射出流光。
江迟忍不住感叹，这世界变化真大。
想当年，十八星系不过是一个常年战争不断的荒星系，破旧又落后、贫穷又混乱。大部分人忙忙碌碌也不过就是为了活着而已。
现如今这样子，已经不比他当年生活的第三星系差了，帝国人民的生活确实远胜从前。
看来，当年他为之效命的帝国，确实已经不再需要他江迟这样的人来保家卫国了。
……
“别发呆了，江九少爷，你到家了。”米洛下车，打开车门，见他还愣着，拍了他一下。
拍完，米洛站在车边抬头看了一眼江家气势恢宏的大门，忍不住感叹：“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三殿下！”
要是能和三殿下说上话，可以问一问关于战神的事就好了。
“……”
刚从车上下来的江迟，听到这一句，差点摔了一跤。
他猛地侧过头看米洛，甚至没顾得上去装傻子：“三殿下？他在这里？”
江迟疑心自己听错了。
顾潮怎么可能会来这么个地方呢？！
顾潮平时住在第一星系的启航星上，那是帝国皇帝赐给他的星球。
望海星这里离中央第一星系那么远，哪怕乘坐飞船，中间也要至少横穿过两个星系，经过不止一个跃迁点。
跨越跃迁点的时候，虫洞空间对人产生的精神压力十分巨大。
不是精神力特别强大，比如他这般的人，都不会选择在短时间内跨越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跃迁点。
另一方面，要知道，顾潮这个人是最不耐烦外出的。
当年在军队里锻炼的时候，江迟手底下的兵但凡有假，都会请假出去玩，放松一下。
只有顾潮，六年里，从来没见他外出过。每次空闲时间都跟在江迟后面，一板一眼地跟着江迟锻炼。
明明是个皇子，非要和江迟这个军人比武力值。简直离谱。
江迟一直觉得自己搞不懂顾潮在想什么。
不过，他们两毕竟性格不同，他也没想搞懂。甚至，江迟其实有时候还挺烦顾潮的。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对顾潮才好。
要说他不讨厌顾潮，可顾潮这人又太无趣。做事一板一眼的，表情严肃，眼神冷淡，平素连个玩笑都开不得。
可要说讨厌，他知道，顾潮这人为人正直，是个好人，虽然总是生气，但也没有真的伤害过他。
甚至，他死后，顾潮还帮他收尸了，虽然那只是一些残骸。
……
总之，顾潮在他军中的那几年，江迟其实是有点子头疼的。
幸好，后来皇帝陛下把顾潮从军中调走了，他才得了自由。
……
江迟问了这么一句，米洛却似乎没有听见。
他没有回答江迟，只是笑着上前去和江家的门卫沟通了几句。
说明情况后，三个人一起被带进江家大宅。
江家这边就等着江迟呢，找人都找疯了。
因此，江迟一进院内，还没来得及伪装一下傻子形象和原身的父母打个招呼，也没来得及研究一眼这些家人里，有谁在看见他之后面色异常的，先就被管家拉住了胳膊，一把拽进了正院大厅。
管家的语气急哄哄的：“九少爷，等你半天了！有贵客要见你，快跟我来！”
江迟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拽着，本想挣扎一下。
目光落在大厅正中央坐着的那个人脸上，顿时一口气憋了回去。
“……”
靠！顾潮这个小古板居然真的在这里！
从前是个小古板，如今已经变成大古板的顾潮，此刻就坐在大厅正中间，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江迟进来之后，他总算是把目光从眼前的瓷白茶盏上挪开，施舍给了其他人。
那动作慢条斯理地，一言一行都符合皇室中人的礼仪。
这位帝国的三皇子虽有着一张好面容，但却很难让人感觉亲近。
——鼻锋唇利如刀刻，但这都不如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刺人。
那双眼中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清冷，目光像沁了冰块一般，落在人身上，冰凉凉的，甚至让人心里忍不住发寒。
这要是换个胆小的，或者让原身来，怕是要当场被吓哭。
江迟：“……”
总觉得再这么看下去，他眼睛得瞎。
嗯，是被顾潮的眼神刺瞎的！
江迟很快就偏开了视线，目光落在墙边，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来。
反正他现在是个废物身份，装傻子也很符合人设。
江彦茗就站在旁边，见自家孙子看见三殿下也没有反应，有点着急。
虽然知道他本来就有点憨傻，但是三殿下毕竟是贵人，万一因此觉得不高兴就糟糕了。
江彦茗赶紧上去拉住江迟，小声劝道：“小九啊，乖，这上面是三殿下，是很尊贵的人，你给他敬个礼，好不好？”
江迟：“……”
江迟暗暗吸了一口气，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上辈子他连“三殿下”都没有喊过，现在居然要给顾潮敬礼？
这重生一波，他也太亏了吧？
“听爷爷的话，你不是喜欢吃醉鸭吗？喊了爷爷让人给你做！”江彦茗见他不动，又给出了丰厚的条件做诱饵。
江迟：“……”
醉鸭是个什么东西？好吃吗？
当然，这话只在心里想想，并没有问出口。
江迟很不情愿地扭过头来。
他不知道原身在面对江彦茗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是听江彦茗的语气，估计往日里，“他”应该是听话的。
毕竟，一个废物，没有能力，要是还不听话，那真的会成为所有人厌弃的存在。
原身要是这样的人，也就谈不上随身带着防护机甲，更不会遭人记恨，被人下杀手了。
不受关注的人根本不值得人特意花钱针对。
……
算了算了，敬礼就敬礼吧。
“三，殿，下，好。”
江迟这一句，说的是一字一顿的，没有一点正经喊人的样子。声音和蚊子哼哼一样，好像生怕声音大了一点，自己就吃亏了。
事实上，虽然没有大声喊，但江迟心里还是想着，自己亏大了。他之前只是说不调戏顾潮了，现在看来还得调戏，不然这场子是找不回来了。
顾潮目光一直落在江迟脸上，像是在研究什么。
江迟进来之后，他捏着茶盏的手一直绷着，直到此刻才松弛下来。
那双冰寒的蓝眼睛里似乎有一瞬间软化的迹象，但是极浅极轻微，几乎不能被发现。
江迟喊完就歪着头，看着桌面上摆放的水果，满眼放光。
傻子的样子倒是装的蛮像。
主要是实在没办法，从他复活以来，他还没有吃过东西。原身也是刚放学不久，晚饭还没吃呢。
肚子正饿着，看见吃的，可不就挪不开眼。
他这么一副失礼的模样，看的江彦茗在一旁急的脑门冒汗。
还想替他解释一句，坐在上面的顾潮已经抬起了手。
江彦茗顿时安静了。
江迟还是露出一副傻傻的样子。
别说，此刻江迟发现，这装傻子倒也有一种别有趣味的感觉。至少，在面对顾潮的时候，他更放的开了。
不比从前，还要因为顾潮的身份束手束脚。
毕竟，是个正常人的话，谁也不能跟傻子计较不是？
“……”
顾潮很显然不是个正常人，他声音淡淡地对江彦茗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问问令孙。”
江迟：“……”
顾潮这个小古板又想找什么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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