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夜已深，艾涵舟没有离开处理站。
他直条条戳在黝黑狭长的走廊，双眸微眯，凝视尽头那扇门。
“出来。”艾涵舟冷冷抛出两个字。
静寂。
漫长的静寂。
艾涵舟扬起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
“你现在不出现…”艾涵舟语气轻慢，听起来毫无威胁的气势，“以后永远别出现。”
话音刚落。
‘吱呀——’
破败的门板发出沉沉叹息，灰黑色雾气从里面钻出来，缓缓将艾涵舟萦绕包围。
朦朦胧胧中，灰雾探出两根细细的触须，飞快碰了下他的脸。
似乎害怕人类冰冷的表情，想要把他的酒窝戳出来。
艾涵舟目光平平，直接进入主题，“我明天要去拜访……”
拜访谁来着？
艾涵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竟然连名字都没有问。
确实很嫌弃呢。
“总之。”艾涵舟跳过不重要的部分，向灰雾提出要求，“你变成崽崽的样子。”
“……”四处飘散的灰雾，缓缓凝聚为三个问号。
变啥啊？
咱俩很熟吗？
你竟然教我做事！
“喂。”艾涵舟冷冷瞥他一眼，“给我变。”
“……”灰雾与他沉默的对峙几秒，终于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变成雪狼崽崽的模样。
“咿咿。”你满意了吗？
“还行。”艾涵舟伸手把他抱入怀中，捏捏耳朵又揪揪后腿，漫不经心开口，“你猜，为什么你每次变成幼崽，我都能认出你？”
灰雾飘出几根触须，再次打问号。
“因为你太不可爱了。”艾涵舟手底下用力，拽起他的耳朵说，“下次别冒充幼崽了，也不看看你今年几岁？”
“咿咿！”假雪狼惨遭嫌弃，突然躁动，强行挣脱艾涵舟的怀抱。
他跳到地上，灰雾散了又聚。
浓雾散尽，中央出现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
艾涵舟抿唇，一时之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的脸。
灰雾幻化的人类，不仅仅长相跟他如出一辙，甚至声音也复制粘贴。
“我没有年纪。”他回答。
艾涵舟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声音，心情复杂，“你可以换个样子吗？”
“不能。”灰雾秒拒。
艾涵舟眸光骤然变冷。
“咳。”灰雾尴尬地清清嗓子，解释道，“我没有实体，只能变成自己见过的样子。”
“好吧。”艾涵舟勉为其难接受他的说法，好奇地问，“你究竟是什么？”
“不可说。”
“不可说？”艾涵舟喃喃重复对方的话。
灰雾故作高深，“该知道的，你总会知道。”
“哦。”艾涵舟向来尊重每个人的秘密，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他目光绕过灰雾，审视走廊尽头如深渊般的门，换个问题，“你为什么呆在处理站？”
以灰雾的能力，应该可以潜入最繁华最富饶的地方，混得风生水起。
灰雾回答，“这里是塔玛星恶意最深的地方。”
“恶意吗。”艾涵舟轻笑，“也是。”
“你想让我做什么？”灰雾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艾涵舟说道最后，意识到没有办法称呼对方，礼貌地询问，“你叫什么？”
然后，他第一次在自己脸上看到无比迷茫的表情。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艾涵舟展现自己优秀的取名技巧，“以后叫你甜甜吧。”
“……？”灰雾的表情更迷茫了。
甜甜？！
您可真是个取名鬼才。
“站长，威仕特大亨一家特别讨厌我们处理站的员工，你去他们家拜访一定要小心点。”
耶斯虽然搞不太懂，为什么新站长刚上班第一天，就要去那位经常刁难处理站的威仕特大亨家拜访。
但她身为处理站的优秀员工，尽职尽责为站长准备前去威仕特家的地图，事无巨细嘱咐新站长。
欧克绿油油的眼睛满含担忧。
新站长看起来瘦弱又纤细，肯定打不过威仕特家那些雄壮威猛的保镖。
天呐，保佑新站长能够活着回来。
“好的，谢谢。”艾涵舟收下他俩的祝福，抱起假雪狼离开处理站。
走出几米，还能听到耶斯和欧克充满惊喜的对话。
“哇！是谁帮我们把要做的工作完成了？”
“难道是新站长？他是天使吗！”
艾涵舟心虚的摸了下鼻子。
处理站的扩建工程即将完成，是时候告诉耶斯和欧克真相了。
但愿他们知道以后，不会双双辞职。
威仕特大亨的家，位于繁华喧嚷的中心区域，需要穿过好几条热热闹闹的街道。
最近半个多月，艾涵舟一直呆在处理站。
对于中心区的记忆，依旧停留在上次，跟草莓去参观幼崽园的时候。
当时，距离塔玛星彻底毁灭还剩三天。
普通居民提心吊胆，哪有心情在外面玩耍？
而现在，塔玛星最高统治阶层，还没有向外公布资源衰竭的噩耗。
大家不知道末日临近，依旧像平时那样，享受安宁和平的分分秒秒。
街道两边有许多以休闲娱乐为主的店铺，让艾涵舟十分感叹星际娱乐业的发达。
由于‘漩涡’的缘故，塔玛星没有办法跟外界接触，但是塔玛星网络可以单向接通外部网络。塔玛星居民最喜欢的娱乐方式，就是通过光脑观看其它星球的直播。
尤其是吃播。
看看其它星球居民吃山珍海味，仿佛手里的营养剂都有了味道。
因此，中心区域许多店铺布置成其它星球的样子，店内出售改变了外观的营养剂。虽然吃起来依旧是营养剂的味道，但是星际居民可以配合直播，把它想象成鲜美的佳肴。
这波自欺欺人的精神胜利法，让艾涵舟表示叹为观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街上还有几家美食店。
所谓‘美食’，不过就是用异能处理营养剂，让它吃起来没那么难吃。
塔玛星居民从小吃隔夜呕吐物口味的营养剂，早已经习惯，因此不需要这么鸡肋的商品。
但是艾涵舟需要。
因为无法忍受营养剂糟糕的口感。
从他穿越过来到现在，只捏着鼻子吃过两次营养剂。
“老板。”艾涵舟走进美食店，“请问，处理过的营养剂怎么卖？”
柜台后的老板瞥他一眼，失望地收回目光，指指旁边的标价板。
经过初级处理的营养剂，需要十个金币。
而经过高级处理，完全没有异味的营养剂，需要一百个金币。
一百个金币等于什么概念呢？
处理站每年的补贴，只有五十个金币。
即使艾涵舟把耶斯和欧克打包卖掉，也买不起一管高级营养剂。
耶斯、欧克：站长你礼貌吗？
艾涵舟绝望。
他总算明白：无论在哪个时代，贫富差距永远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等等。
艾涵舟脑内灵光一闪。
既然除他以外，整个塔玛星时间都是逆流的。
那么，他今天打劫营养剂，等到明天……
“咿咿。”雪狼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眼巴巴凝视艾涵舟，企图提醒他做个好人。
“对哦。”艾涵舟瞬间清醒，小声嘀咕，“我没有异能，打不过他。”
“……”雪狼无语。
他怎么忘了。
艾涵舟本来就没有真善美的高尚品质，也不是德行伟光正的六好青年。
他前半生作恶多端。
“走吧。”艾涵舟语气低落。
“哼。”丝毫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老板冷哼，“穷鬼。”
威仕特的府邸堪称豪宅，面积比艾涵舟刚才经过的两条街更加宽广，到处可见高阶异能的痕迹。
艾涵舟揣着假雪狼，径直登堂入室，大大咧咧来到威仕特大亨面前。
威仕特大亨刚刚起床，还保持着睡觉时的兽型特征。
没有料到艾涵舟突然出现，他弯弯的尖牙和脸上两颗大疣还露在外面，落入人类眼里。
——对于成年个体来说，被看到兽型，约等于人类被看到光溜溜的身体。
是应该以身相许，逼对方负责的程度。
艾涵舟：打扰了，告辞。
此前，他抱过那么多大家认为不可爱的幼崽，发自内心觉得自家每只崽都可可爱爱。
而眼前这只…祖辈应该是疣猪…外表崎岖的生物，瞬间让艾涵舟找回颜控的立场。
“你是谁？”威仕特大亨遮住脸，警惕的打量艾涵舟。
虽然看不出他属于那个种族，但这位雄性眉清目秀，以身相许好像也可以。
“艾涵舟。”艾涵舟报出自己名字。
威仕特的打量让他觉得不太舒服，稍稍退后半步，客气地自我介绍，“我是极危幼崽处理站的站长。”
威仕特瞬间皱眉，打消逼他负责的念头。
极危幼崽处理站太寒酸了，有辱他大亨的身份。
“处理站是吧？我正准备明天去找你们呢，结果你自己送上门了。”威仕特顶着一张奇形怪状的脸，扑到艾涵舟面前，恶狠狠控诉，“瞧瞧，你养的小怪物做了什么好事？我这张英俊帅气的脸被它毁掉了，该死！”
“先生。”艾涵舟努力把吐槽憋回去，拉开外套拉链，把假雪狼放出来，“你说的小怪物，是指他吗？”
“当然！”威仕特一口咬定。
“那好。”艾涵舟露出一抹完美的笑容，“是这样的先生，由于我刚刚上任，不了解之前的情况。所以……”
“能不能请你配合，重现当天的情景。”
“重现什么。”威仕特心虚。
就算他愿意配合，以那只小崽子的体量，根本不可能伤到自己。
难道让威仕特老实招供，说他为了抹杀雪狼，自己抓伤自己，还伪造雪狼的气味嫁祸给它？
“威仕特先生。”艾涵舟仿佛拥有读心术，笑容更加清爽，“请您放心。只要您愿意配合，我肯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说完，他把假雪狼放到地上，打了个响指。
“上。”
话音刚落，威仕特眼睁睁看着雪狼幼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成长为威风凛凛的成年雪狼。
身形巨大的雪狼，探出猩红舌尖，舔了下翻着寒光的獠牙。
然后亮出利爪，似乎要将威仕特碎尸万段。
艾涵舟依旧在笑，“以我的判断，想要在你脸上留下伤口，至少要这么大的雪狼才能做到吧？”
说完，他笑意收敛，眸光清明冷冽，“需要试试吗？威仕特先生。”
“不、放过我，我错了！”威仕特吓得缩到床底下，变回疣猪原型，胡言乱语向艾涵舟认错，把自己诬陷小雪狼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艾涵舟耐着性子等他说完，戳了戳大雪狼，“甜甜，记住了吗？”
大雪狼张开嘴巴，吐出一团灰黑烟雾。
烟雾变成录音机形状，循环播放威仕特交待的事实。
播完以后，烟雾又变成投影屏，重现他变回疣猪躲床底下的可笑场景。
“很好。”艾涵舟抚摸大雪狼，示意甜甜变回去，重新收进衣服里。
然后，他一步步靠近被吓得灵魂出窍的威仕特。
“威仕特先生，请问你满意我的服务吗？”
“什么？”威仕特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上艾涵舟漂亮的眼眸，连忙点头如捣蒜，“满意，当然满意。”
“既然满意，请您支付相应的报酬，好吗？”
半小时后，艾涵舟再次回到那家美食店。
“老板。”艾涵舟曲起手指敲敲柜台，慢条斯理地说，“把你们店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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