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朝如青丝
为了让他名正言顺留在山庄，玉如意让木茯苓收他为徒，她极其不愿意，勉强答应后，两人也未举行拜师大典，只是端了杯酒水走个过场。
木茯苓打从心眼里瞧不上司马家的人，这少年她更是鄙视，一心想着断了这师徒关系。
司马翎穿着仍旧像个小喽啰，一天少不了自己师父的几个白眼。
少年沏的茶不是被她嫌烫就是嫌凉，要么就是太浓或者太淡，打着习武的名号让司马翎空着肚子从早站到晚一连几天直到昏厥，木茯苓晚上坐在屋顶上看星星，看见司马翎蜷缩在马棚里睡得正熟时也会拿小石子敲醒他。
不是称心如意的徒弟，当个受气包倒是合格。
司马翎来以后，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后来索性将手中的活都推给他，他一天扫院砍柴，烧火挑水，洗衣做饭，人人都可使唤他，人人却又远离他。
“司马翎，你洗的衣物怎得不干净，你让师兄弟们怎么穿？”
“柴劈的这么粗，怎么烧饭？”
一十六七岁的男子身穿合身的素色衣裳，鬼鬼祟祟走到灶房，看到蹲在地上使劲煽火的司马翎，在他背后就是一脚，司马翎整个身子扑在地上，烟灰蹭在脸上，额前的几缕发沾到烟火被烧了大半。
那男子哈哈大笑转眼又盛气凌人，“丑八怪，师兄弟们可都饿了，怎么还不开饭，还是你又偷懒了？”
说着拳脚又要下来，司马翎习惯地护着头，拳头被一只手拦住，“誉为，不可过分。”
“广白师兄？”誉为转怒为喜，“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听师弟们说剩之大哥将你调到中堂去了，咱们外室弟子这下也可以扬眉吐气一番。”
广白放手舒心一笑，“不管在哪儿都是为山庄办事，不必事事都分内室外室。”说罢看了眼地上的人，“走吧，一个新来的，别为难他。”
此人声线浑厚，讲话较慢，司马翎抬起头，对上一张温润的脸，只见那人样貌普通，身板较正，手背在后面，对上他时只一点头，隐隐有些端着。
司马翎站起身来回了一个礼。
早课过后，庄内弟子悉数从堂中出来，木茯苓坐在墙上远远望去，她的弟子穿着打着补丁明显小一号的旧衣物，鞋底破着洞，脸上虽洗干净伤口结着痂，看起来仍有些骇人，一瘸一拐拿着抹布弓腰穿梭在白衣弟子中，来往的人不时的嬉闹撞着他，每撞一次他都将腰弯的更低一些，极其滑稽和寒酸，庄外弟子青鸾好奇抱剑而立，朝着她看的方向急问道，“木姐姐，你一大早看什么这么入神，我也要看。”
青鸾原本是山下的孤儿，被玉如意捡回来养在山庄，虽是外室弟子，不过心思简单又爱玩，玉如意让他照看木茯苓，只是他自己也好动的很，哪里看的住，自然经常替木茯苓顶包，一个月有十天是要罚跪山门的。
木茯苓努努嘴。
青鸾顺着方向看过去，司马翎蹲在地上擦着灰扑扑的门槛，不时地看向书堂里面，风将桌上的书吹的哗哗作响。
誉为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左脚一偏用力落在他右手背上，习武之人力道不小，少年嘴中嘶一声，脸上一抽搐，众人低笑两声拂袖而去，青鸾哈哈大笑捡了个石子朝底下丢去正中司马翎的小腿，少年跌倒在地赶紧又起来。
“木姐姐，这徒弟既然惹你生厌，我便替你教训教训。”说着又准备挥手，木茯苓止住他，白了一眼。
再看司马翎不吭一声继续手中动作，手背青紫一块，周边人左右无聊嗤之以鼻均饶了过去，木茯苓心中不是滋味。
她扶额叹息，便赶紧向后院跑去，回来手中已多了一套烟青色常服，见他蹲在地上擦着污渍便将衣物扔在他脸上，“把身上那衣服扒了，你成天游荡在庄内，身上破破烂烂岂不是拂了我的面子。”
少年拨开衣服露出脸，用手感触着布料，木茯苓拿给他的已是最普通的布匹，然而和过去麻衣相比，已是最好的，何况他觉得自己身上这套已然很好，只可惜自己身量较长，竟是糟践了这衣物。
“多谢师父！”
木茯苓看他如获至宝的样子嗜笑一声，顺手将腰中玉坠扯下丢给他。
这玉佩质地算是不错，温润透亮，是木茯苓几年前得的，她这样的玉佩坠子何其多，给他一块又有何妨？
“旁人若想从我这里拿走东西是万万不能的，若是丢了，拿命来还。”
少年接住双手细细摸着，小心翼翼揣在怀里。
木茯苓耸了耸肩收了剑准备离去，再看着他拿着扫把吃力站起，劈柴，做饭，洗衣，他的手脚已经脱离铁锁手腕和脚腕，不过还有很深的痕迹，短时不会消散。
四月的风在山顶吹的更急更燥，银杏树叶落了一地，有姑娘家在底下嬉闹指使司马翎，他也听话地摇着树干让那叶子纷纷落下，众人都感叹着落英缤纷，他便也痴痴看着，待人群散去后再拿着扫把清扫。
木茯苓在仁义山庄出入自由，众人见她在院中飞来飞去已是习惯，偶尔她采了山间一束捧花，或者得了一匹上好的布料也会送给庄内年轻漂亮的姑娘。
年纪不大的小蓉倚在栏杆处手捧一束花痴痴看着屋檐上刚刚飞过的红色一角。
司马翎这时也会停下手中的活儿望着，他的师父是那般喜欢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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