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新年礼物没有送出去。
方遥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
刚进家门，电话就响了，她走过去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妈妈努力而心虚地跟她解释，实在买不到车票回来过年，而且过年期间厂里有双倍工资……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不回来过年了。
方遥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妈，我理解。”
妈妈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遥遥，之后有时间，你就来妈这儿，妈带你去玩。”
“好。”方遥回答。
“遥遥，不够钱用就跟妈说啊，”妈妈的声音哽咽，“再坚持坚持，等你考上大学，就能离开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们母女俩也不分开了啊。”
“嗯，我知道的，妈，新年快乐。”
挂了电话之后，方遥靠在墙上发呆。
在家庭这方面，她跟陈言风大概也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吧。
不负责任的父亲，备受折磨的母亲，以及受尽伤害的小孩。
只不过她还能在父母的小小眷顾之下艰难成长起来，而陈言风，却要被迫成为对抗生活的大人了。
明明聪明又善良，却成了个爱打群架的学渣。
明明多才多艺，却习惯将自己所有的优秀都隐藏起来。
明明是肆意张扬不管不顾的年纪，却什么事都先考虑别人。
想到这，方遥就有一种无能为力的心疼。
晚上，方遥和父亲一起吃了顿没滋没味的年夜饭，之后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看了一台春晚。
这个年就算过完了。
剩下的半个寒假，方遥依然是在一张张卷子和画纸中度过。
李嘉依然勤奋不松懈地学习，刘佳佳依旧半死不活地努力。
陈言风只打了个电话说家里有事，就没有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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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两天，他们这个非正规假期补习班终于告一段落。
方遥和刘佳佳商量了一下，决定要向整个假期不厌其烦地帮助她俩学习的李嘉，表示一下感谢。
经过冥思苦想，两个人决定送李嘉一个蛋糕。
其实也是她们两个想吃。
由于刘佳佳她三姨是开蛋糕店的，她自告奋勇地承担了买蛋糕这项任务。
但是方遥万万没想到，她会自己动手。
“当当当当！美丽大方的我本人，亲手做的蛋糕！”
刘佳佳将包装精美的蛋糕放在桌子上，笑容满面地看着两只白老鼠。
方遥和李嘉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丝慌张和害怕。
依稀记得刘佳佳在上个学期，突然抽风做了顿包子，兴致勃勃带来学校给他们吃。
那味道……简直毕生难忘。
是连胖子家的狗都不愿意吃的程度。
“我今天有点饱，可以不吃吗？”方遥试探地问。
“是朋友的话，就给我吃。”刘佳佳看着他们俩。
“跟你当朋友，要命……”李嘉说。
刘佳佳一脸自信，“人总是会进步的，一次难吃不代表次次难吃！说不定这次会有惊喜呢……”
就怕是惊吓……
看样子今天是逃不掉了。
方遥做足了思想准备，视死如归地吃了一口蛋糕。
下一秒，立刻吐了出来，“啊！怎么是酸的！”
“你放什么进去啦？”李嘉也吃了一口。
他很有义气地坚持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你们俩，有这么夸张吗……”刘佳佳抢过方遥的勺子，塞了一口蛋糕到嘴里。
然后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扭曲，“啊呸，怎么这么酸！”
方遥喝口水缓了一缓，“要是想弄死我们，你可以直接点，别搞下毒这一套。”
刘佳佳抿了抿嘴，表情尴尬，“下次，下次我肯定能做好！”
“我还想活着呢，还是别做了吧。”李嘉说。
刘佳佳举起手指在他们面前晃了晃，“不不不，不就做个蛋糕吗，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失手。”
方遥嫌弃地看着她，“你的自信，真的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了。”
“当然，我爸说了，做人最重要就是自信。”
李嘉无语地说了句，“你这不是自信，是盲目自信。”
“啧，怎么说话呢，别的不说，这一点你得向我学习，”刘佳佳走过去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抬头挺胸立正，别老弯腰驼背的，自信一些，不然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连表白都不敢！”
李嘉被她激到，反驳了一句，“谁说我不敢……”
“哎呦，还跟我杠上了。”
刘佳佳觉得有意思，故意笑他，“行，那你说来听听，你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女生，打算怎么表白。”
方遥懒得跟他们俩瞎闹，开始在一旁收拾自己的书。
“赶紧说啊，说出来我帮你参考参考。”刘佳佳揶揄他。
李嘉看了一眼方遥的方向，被起哄得脸有些发热，低着头沉默。
“赶紧说！说啊说啊！不说我就烦死你，赶紧说……”
李嘉握了握拳，突然抬头看着方遥的方向，“我喜欢你！”
语气认真，而且坚定。
方遥一下愣住了，拿着书的手也停顿在半空。
刘佳佳也有点被吓到，瞪大眼睛看着他。
全场尴尬沉默。
话说完，李嘉就后悔了。
这句话，不应该说出口。
起码不应该在现在说出口。
“我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就打算这么说。”
他收回了看着方遥的目光，打了个圆场。
刘佳佳看了一眼方遥，然后又眨眨眼睛看了一眼李嘉，“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来真的……”
李嘉没有搭话，低下头收拾书包。
方遥尴尬笑笑，拍了一下刘佳佳肩膀，“好啦，别顾着开玩笑了，这蛋糕又不能吃，我们去吃点别的吧。”
“哦，对对对，走吧。”刘佳佳一脸可惜地将自己做的蛋糕装好，“别浪费，拿给胖子家的狗狗吃吧。”
“胖子家的狗肯定在想，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一直被迫吃你做的东西。”方遥笑着说。
“它可真是只幸运的狗狗。”刘佳佳说。
几个人收拾好东西，就一起离开了小屋。
方遥和刘佳佳走在前面，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李嘉跟在她们后面走着。
看着方遥的背影，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刚刚确实是一时冲动，不像他平时冷静隐忍的性格。
但是，李嘉内心莫名也觉得挺痛快的。
如果不是刘佳佳今天激了他一下，他应该没有机会能说出口，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无论以后怎么样，起码他在方遥面前，将这句话说出来过。
这样，他内心的遗憾也能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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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日子如约而至。
小时候撒泼打滚不愿意去上学还可能被家长哄一下再扔出门去。
已经长大的少年，现在无论怎么哀嚎撒泼，也只能自己乖乖背起书包上学去。
不知不觉已经是高二的第二学期了
方遥以前觉得漫长而无聊的高中生活，已经过了一半了。
学校门口来来往往都是表情不怎么高兴的学生。
北沙中学右侧的小暗巷里，方遥抱着书包坐在石墩上，目不转睛盯着学校门口。
她看了一眼手表，还剩十分钟关校门。
陈言风还是没有出现。
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人了，方遥一直担心他。
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来这个老地方堵人，但是盯到眼睛疼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方遥叹了口气，看来他今天没打算出现了。
她准备起身走去学校。
刚踏出一小步，就感觉后背的书包被一股力量抓住了。
她反应过来，高兴一笑，转过头去。
“还以为你今天不出现呢！”方遥笑着说。
陈言风松开了抓着她书包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今天开学，不来学校我去哪。”
他今天穿了件合身的纯白t恤，外面套了件薄薄的白衬衫。
干净的少年气。
果然还是那个不爱穿校服的陈言风。
“你不冷吗？”方遥问他。
虽然已经回暖了，但还是能感受到初春的寒意。
他摇摇头，说了句“不冷。”
随后将另一手提着的一个黑色塑料袋塞到方遥怀里。
“这是什么？”方遥有些惊喜。
打开袋子一看，是她常用的颜料和画画工具。
“谢谢！”
“嗯，下次能不能换个包装，”方遥将塑料袋举高到他面前，“明明是好东西，看起来却很像……一袋垃圾。”
“可以，下次用麻包袋装。”陈言风散漫地说。
“算了，不用，”方遥立刻放下袋子认真端详，竖起拇指点了个赞。
“仔细看看，这个黑色塑料袋挺好的，高级又时尚。”
陈言风看着她笑了。
“我也有东西给你！”方遥想起来什么似的，从书包小心地拿出她的礼物。
一个透明玻璃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是他经常吃的那种。
方遥献宝似的将礼物递到他面前，“新年……哦不，开学礼物，新学期快乐！”
陈言风接过糖罐，声音沉了沉，“你本来打算大年三十那天送我的，是吗？”
方遥愣了一下，“你那天看见我了？”
“嗯，看见了，”陈言风说，“不过那时候正在气头上，怕吓到你。”
陈言风垂下眼眸。
想起那天那种丢人、尴尬、心寒夹杂在一起的感觉，他浑身上下还是不舒服。
他那天故意装作没看见方遥。
因为他愿意将世界上所有的好都给她，他的坚强，他的努力，他难得的温柔……
但是他一点都不想丢掉自尊，撕开伤口给她看。
他更不愿意她掺和进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
“没有，没有吓到我。”方遥扯了扯他衣角，以示安慰。
陈言风顿了顿没接话，然后又看着她，“对不起，那天……”
“什么那天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方遥背好自己的书包，对他笑了笑。
“新学期新气象，你这个聪明绝顶的脑子就用来好好学习吧，不用记住那些有的没的。”
陈言风看着她没说话。
她有多体贴洒脱，他就有多心疼自责。
“真的没关系，”方遥拧开罐子拿出一颗糖，放到他手上，“喏，请你吃糖。”
陈言风终于笑了笑，剥开糖纸把糖扔进了嘴里。
少年又恢复了一脸恣意，看着她说，“我头发还挺多的，没有绝顶。”
他向她走近一步，将头低了低，“不信你看。”
她闻到，少年身上干净清冽的水果糖香味，向她靠近。
方遥眼带笑意，伸出手去抚上他蓬松的刘海。
有风轻轻吹过。
“嗯，头发很多，人也很帅。”
少女声音很甜，像沾上了蜜的棉花糖。
陈言风勾起嘴角笑了笑，上次她安慰他的时候，也非常嘴甜的夸他帅。
这小姑娘很会将好话用在合适的时候。
每次都是这一招，但不得不说，他很受用。
他站直身子，眼神微动，突然笑着说，“等着，下午有礼物。”
“刚刚不是送过了吗？”方遥疑惑。
“那不算。”少年淡淡说道。
“啊？那……”
“走吧，上学要迟到了。”
话还没说完，陈言风就熟练地拎住她的书包，推着她走向校门口。
方遥嗔闹：“别老这样拎着我，很没面子的！”
远处铃声响起，阳光落在少年的肩上，两人打闹着奔向校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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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第一天，周遭充满着忙乱。
上午开学典礼、搬书发书搞卫生、开班会调座位，一系列动作下来，学生们的精力已经耗去一大半了。
加上假期玩得太放肆，一时间还不适应开学的节奏。
午休的时候，教室里的桌子上，已经趴下了三分之二的同学。
方遥坐在座位上，神情认真地咬着笔头，面前放着一张白纸。
班主任上午特地找到方遥，说美术老师对她赞不绝口。
于是班主任愉快地决定，这个学期的班级开学板报，也交给方遥。
方遥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上学期开学第一天，也是她画的板报，并且在那天，遇到了陈言风。
想到这儿，她突然觉得这个任务也不赖，就欣然答应了。
方遥刚有点灵感，打算下笔画个草图。
“遥！！！”
被刘佳佳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吓得笔都掉了。
趴着的同学们也被吓得一激灵，搁在桌上的脑袋刷地一下同时抬了起来。
“我的心脏都快被你喊出来了！”方遥拍着心口。
“不得了，快出来看！”刘佳佳过去将方遥一把薅起来，然后就往门外跑。
方遥还没出教室门口，就听见走廊外传来女生花痴的尖叫声和男生兴奋的起哄声。
走廊边围满了乌泱泱的学生。
刘佳佳拉着方遥挤到栏杆边。
往下一看。
陈言风只身走在校道上。
身上的白衬衫被初春的微风轻轻吹起。
令全校为之震惊疯狂的原因。
是那一头蓝色的头发。
她最喜欢的颜色。
蓝色衬得他的面容透白，抹去了平时身上的桀骜之气，像一阵清爽的海风。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洒满了一地。
少年就这样踩着细碎的阳光，恣意走来。
在教学楼不远处突然停下，抬头往上看。
他无视周围的喧闹，坚定的目光寻了一圈之后，终于看到他熟悉的少女面容。
扯开嘴角微微一笑。
随后嘴巴动了动，像是说了句什么话。
全场沸腾，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教学楼屋顶。
人人都在猜测他说是什么。
方遥看着楼下的少年，温柔一笑。
只有她知道。
“这是送你的礼物。”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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