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放学铃声响起，安静的学校一秒沸腾。
学生们就像开笼的雀儿，争先恐后地往校门口扎堆而去。
方遥拖着自行车走在校道上。
前面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在讨论昨晚播出的《仙剑奇侠传》的剧情，苦恼着到底要选李逍遥还是唐钰小宝。
方遥就在她们身后默默听着。
几个女生的争论声越来越大，一度手脚并用，场面非常激烈。
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胡歌和彭于晏，谁能选得出来呢？
方遥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学校广播里传来一个熟悉而做作的声音。
“各位同学下午好，我是今天的主播刘佳佳”
方遥不禁打了个冷战。
刘佳佳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平时咋咋呼呼的没个正经，广播的时候字正腔圆甜美可爱并且大方得体……
分裂程度让她这个亲同桌都震惊……
“下面为大家送上最近热播电视剧《仙剑奇侠传》的主题曲，”
校园的广播声音很大，起码覆盖了学校周边一公里。
方遥走出了校门，开始骑车回家，耳边不停环绕着广播里传来的音乐声，渐行渐弱。
“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
你冷漠的表情会让我伤心
六月的雨就是无情的你
伴随着点点滴滴痛击我心里”
方遥拐了个弯，进了铜臭巷，音乐声就彻底消失了。
铜臭巷的本来名字，叫铜钱巷。
这几条巷子周边，都是北沙镇上有钱人的房子。
镇上有许多出外打工赚了钱的人，都会回老家盖房子。
一栋栋的都高大气派，特别漂亮。
一些留在本地没什么本事的人，看见人家赚了钱眼红，就给铜钱巷起了这么个揶揄的名字。
平日里，铜臭巷一般没什么人影，年节时候外出的人们回老家了，才会热闹一些。
也是因为这儿人少又安静，方遥平时上下学很喜欢走这条路。
方遥心不在焉地骑着车，脑子莫名浮现出陈言风刚刚那个眼神。
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就算知道，应该也不会说出来。
毕竟自己是救了他不是害了他
方遥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突然间，有一把细碎的硬物砸到了她身上。
她躲闪不及，身体各处被砸到，立刻疼痛起来。
差点连人带车摔倒。
方遥赶紧从自行车上下来。
往地上一看，是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碎石子。
“谁啊！？有病”
方遥一边喊着一边抬头看向周围，想将始作俑者揪出来。
下一秒她就住口了。
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人，黄毛和他的两个小弟。
他们站在前面右边的一个巷子口，大摇大摆地朝方遥走了过来。
几个人脸上和手上都带着明显的伤。
明明是他们围殴别人，倒是比陈言风看起来还要伤势严重。
方遥心下一凉，看样子来者不善。
黄毛站到了她面前，先是眯着眼睛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突然猛地抬脚，踢向她扶着的单车。
方遥被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单车也倒在地上。
他们几个又走近两步围着她。
其中一个瘦得像猴的小弟先开口说话，他瞪着方遥，“昨天我们跟陈疯子打架的时候，有人举报了，是你干的吧。”
方遥内心颤了颤，还是被他们知道了。
她垂着眼不敢看他们，摇头否认。
“草，你他妈别以为你能骗我，我可打听了，昨天不是你待在4班教室很晚才走吗？”
方遥还是否认，“我很早就走了，不是我。”
她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是她举报的。
要是认了，现在这样的噩梦，就会变成她接下来两年高中生活的日常。
瘦猴刚想继续骂人，被黄毛抬手推到了一边。
黄毛表情凶狠，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耐心了。他走近，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到了她肚子上。
方遥猝不及防，往后一倒，整个人跌坐在地。
肚子立刻闷疼起来，好疼，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黄毛蹲了下来，用手扯过方遥后脑勺的一把头发，恶狠狠地瞪着她问，“是不是你干的？”
肚子和头皮两处传来的疼痛撕扯着方遥的神经，她一时说不出话。
远处有几个恰好经过的学生，看见这种场面，面露恐慌，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这学校里所有人都知道，闲事莫管。
大概只有我才这么蠢，方遥心想。
她的头发被扯得生疼，眼泪流了下来，坚持说了句，“不是我。”
黄毛更加不耐烦了，骂了句“妈的！”
抓着她头发的那只手，对着她脑袋猛地用力一推。
方遥失去平衡，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手掌皮肤和坚硬地面的摩擦了一下，破损处传来炽热的疼痛。
黄毛对着她凶狠大吼，“到底是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方遥咬着牙说。
“靠，还挺硬气。”瘦猴忍不住说了句。
打也打了，踢也踢了，黄毛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抱臂瞪着她。
方遥试着用手撑着上半身，慢慢坐了起来，喘气的时候都能感觉到疼。
她大概能猜到，黄毛应该也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是她举报的，才一次次地逼她承认，就是想吓她说真话。
她现在必须不能怂，不能认。
“哥，现在怎么办？”瘦猴问黄毛。
黄毛表情烦躁，斜眼看了一下周边，盯上了方遥掉落在旁的书包。
另外一个小弟很有眼力见，立刻屁颠屁颠地去将书包捡起，递给了黄毛。
黄毛接过书包，拉开拉链。
然后直接将书包翻转，里面东西一下哗啦啦地全都掉了出来。
他蹲下，开始在掉下来的一堆东西翻找着什么。
“就算这事不是你干的，那这锅也得你扛了，谁让你有嫌疑呢。”
“我打人也很辛苦的，也要花力气。”
“靠，才50块钱。”
黄毛翻遍了整个书包，只找到了方遥藏在笔袋里的50块钱。
他一脸嫌弃，举着钱在她面前随便地晃了一下，“穷鬼，就这样吧，两清”
然后就晃晃悠悠地带着人离开了。
看着他们走远，身影消失。
方遥提着的一口气才敢松下来。
她尝试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检查了一下身上各处，除了被踢的肚子和跌倒时候擦破的膝盖，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
只是极度的紧张过后，她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方遥慢慢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收拾好落了一地的文具，拖着车往家里方向走。
真的是倒了大霉了。
或许这大概就是她多管闲事的代价吧。
但经过这么一出之后，黄毛他们估计不会再找她麻烦了。
总算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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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遥拖着车刚走没几步，突然又有几颗小石子掉落在她的车轮前。
她心头一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黄毛他们刚走，不会又回来了吧？！！
方遥鼓起勇气抬头望过去。
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站在墙角阴影下那个少年。
他侧着身子慵懒地倚在墙边，穿着一身短袖校服，右手手臂内侧那条不长不短的疤痕十分醒目。
他一脸淡漠地看向方遥。
方遥重重地叹了口气，既惊讶又无语。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么倒霉！
刚走了一堆惹不起的，又来了一个难搞的！
陈言风抬眼看了看她，朝她走了过来。
方遥顿时有些紧张。
但冷静一想，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说到底，黄毛他们怀疑她举报，才跑来欺负她。
自己是因为帮了陈言风才有刚刚的遭遇，就算他不说声感谢，也不至于要欺负她吧。
方遥心定了一些。
但她还是不打算招惹陈言风。
跟他扯上了关系，不仅黄毛他们不放过她，光是学校里那些流言八卦，就能将她淹死。
于是她决定装作什么也看不见，直接拖着单车继续自顾自往前走。
陈言风被无视，眉毛微皱。
直愣愣站定在她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方遥还是不看她，只将自行车稍微挪了挪方向，继续往前走。
陈言风也跟着挪了一下，继续堵在她前面。
方遥心下一怒，终于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对上了他的视线。
陈言风眼里流露出一丝得意。
“你想干什么？！”方遥压了压心里的不爽，开口问他。
陈言风终于开口，语气很随意，“又不是我打的你，瞪我干什么。”
方遥心里压制的怒气蹭地一下被点燃。
原来他刚刚在场！！
“你刚刚都看见了？！”方遥问。
陈言风没说话，算是默认。
放学的时候，陈言风恰巧看见黄毛他们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要去堵告密的倒霉蛋，他不放心，就跟了过来。
他刚才就藏在一旁，看到了方遥被堵的全过程。
中间一度也忍不住想要出来帮她。
但他仔细一想，本来黄毛他们只是怀疑，要是他真的出手帮了她，就相当于坐实了是方遥告的密。
到时候可不是欺负一顿这么简单了。
如果被黄毛他们缠上了，方遥以后在学校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所以陈言风忍住了，看黄毛他们没有过分的动作，就没有现身帮方遥。
“你刚刚肯定什么都看见了吧？”方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再问了一次。
陈言风依旧很淡定，轻飘飘开口。
“看见了又怎么样，指望我英雄救美？”
“”
这是什么无情发言
这人有病吧！
方遥就这么被噎了一下，十分无语。
怎么说自己也救了他一次，结果自己被人欺负的时候，人家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也不是非要道德绑架，非要他出来搭救。
但看他现在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方遥就已经气个半死。
长这么大，第一次对好心没好报这句话有这么深刻的体会
“不敢指望，是我蠢，我活该，”方遥大声对他说，“麻烦你让开。”
她已经在内心骂了陈言风一千八百遍。
但就算在气头上，她也清楚，陈言风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好学生，自己实在惹不起他。
只能认了，谁让自己一时善良，管了别人的闲事呢？
她是真的不想卷入这些人和事。
于是赶紧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不想再搭理他。
没走几步，陈言风居然跟了上来，跟她并肩走着。
这人大概真的有病
方遥加快了脚步。
“是你举报的？”陈言风突然开口
他声音很随意，眼睛看着前方，像对着空气说话。
“不是我。”方遥说。
“敢做不敢认。”
方遥直接无视他，没有搭话。
陈言风继续说，“要不是你多事，黄毛他们怎么会来找你麻烦，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没这个能力就别多管闲事”
“你！”
听着他揶揄的话语，方遥快要气炸了。
她看了看周围，出了最近一个的拐角之后，就是大马路，那里人来人往，如果让路过的学生看见她跟陈言风走在一起……
那她在学校就会永无宁日。
在学校安安稳稳混完两年的心愿，就会完全破灭。
方遥瞪着他，没好气地说，“我知道我多管闲事了，我道歉，对不起，行不行？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我刚才的话你听进去了吗？”陈言风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
“什么话？！”方遥的忍耐心已经完全耗尽了。
“我让你别自以为是，别多事。你以为好心就会有好报？你救了我我就要帮你吗？”陈言风继续说。
“你自己看，就因为你多管闲事，那帮王八蛋一看见保安大爷来了，下手更狠。”
陈言风举起右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展示他那条长长的伤口。
方遥看了过去，伤口看起来起码有十厘米长，已经结上了红黑色的痂。
看来黄毛他们真的下了狠手。
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自始至终，她都是个局外人，只是恰巧碰见别人打架斗殴，不忍心之下做了件好事。
刚刚已经被打又被踹，好不容易才送走了一帮瘟神。
还想她怎么样？
她还要怎么做，他们才肯放过她？
方遥摸着刚刚被踹的隐隐作痛的肚子，看着眼前冷漠的少年。
她突然打开书包，想要从里面找些什么。
陈言风有些疑惑。
方遥摸来摸去，掏出一支圆珠笔。
接着，她咬咬牙用力往自己右手臂划了下去，皮肤被划烂，鲜血立刻随着笔尖渗了出来。
陈言风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她。
方遥极力忍住手臂传来的疼痛，将圆珠笔往地上一扔，吼道，“还你了！离我远点！”。
然后她拖着自己单车离开，根本不管正在渗血的手臂。
陈言风就这么愣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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