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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去追杀他


三人如常赴宴,至少明面上不能异常,否则会被胡家人怀疑。

        通过这次三方会谈,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吃饭要紧。

        胡家村作为民宿比市场价要高许多,三天房费就两千块,伙食费还另算。

        王启早先就带了几万块现金来的,李斯安半路被葡萄吸走了魂,一口咬碎一颗饭前甜点,王启则是中途去后厨找胡忠付款,胡忠却说有人已经付过了,肯定不是李斯安,李斯安放学半路被强行扯进游戏里,哪有什么钱。王启就去问齐一,想把自己和李斯安的花销按数还给他。

        齐一淡淡道:“不用。”

        人情买卖最烦,已经有一个了,王启不想再多一个人牵扯上什么关系,一定要把钱给他。

        磨了半天,齐一才说出一句话来:“你把你那份还了就行,李斯安的你不用付了。”

        王启结了账,眼睛却瞧着齐一:“你就这样无私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和李斯安现实里认识吗?”

        然而齐一没说话,人显得没什么生气,跟潭死水似的扔石头也憋不出什么水花来,直直把一脸期待的王启给堵死了。

        王启笑:“齐小哥,你也太热心了吧。”

        齐一不说话,嗯了声。

        这一声嗯直接给王启了结喽。

        王启只好放弃,一脸郁闷地只好去找李斯安。

        他们来早了,后厨还在炒菜,一片热气腾腾的,李斯安坐在小矮凳上等开饭。

        不多时,只见李斯安并拢的双膝上就摆上了晶莹剔透的水果,估摸着是刚摘下来送到他手里的,还沾着水淋淋的露水。

        上面不同品种依次陈列,巨峰,夏黑,美人指,赤霞珠,玫瑰香……王启稀奇数着,手已经伸了过去:“哪来那么多的葡萄?”

        手连一颗还没拿起,就见那盘子在半空一转,被李斯安护得严严实实,他抬起一张脸,他两腮被葡肉撑得鼓鼓的,睁大的眼睛泛着小气鬼独有的光芒,嘴唇被染得艳丽,连手指也染上了一层淡紫红色。

        此刻紧紧捂着他的葡萄们,一点空隙都不漏,好似怕一个不慎就被王启抢走。

        王启:?

        “不是我小气,这里的葡萄数量有限,胡忠说这是最后一批葡萄了。”李斯安声音含糊,“等出去了,老王,你把你地址给我,我给你寄一箱葡萄,这次让我吃个够。”

        王启还想说什么,但看他实在不像大方的样子,便问:“你有那么喜欢吃葡萄吗?”

        李斯安:“还行吧。”

        还行还吃那么多?

        但好在王启并没有那么馋,便说:“行呗,你吃吧,几颗葡萄而已,我还没活到和未成年抢吃的的程度。”

        李斯安连连点头,复低下头去耕耘,葡肉被他一股股地咽下去,嫩红的舌尖探出来,专注地舔手指尖上的葡萄汁水。

        那样子,实在那什么。

        “你少吃点,待会还要吃饭呢。”王启别开眼说。

        王启:“这葡萄很好吃吗?”

        李斯安压根没理,啜着手指,时不时点一下头敷衍王启。

        王启在两处都碰了个硬钉子,憋屈得不行,坐在小板凳上,扇着胡老头给的蒲扇,仰头看天,长叹一声。

        齐一出来时,他们两个并排坐在两个小板凳上,李斯安在吃果,王启在望天,于是,齐一走向第三条小板凳,坐下来发呆。

        王启没话找话,跨过中间的李斯安,试图和齐一搭话:“齐一,下午好啊。”

        齐一连个表情也没有的,很礼貌地转过头:“好。”

        说罢,又将头转了回去。

        这让王启觉得自己像个活鹌鹑。

        李斯安停下手,接过王启尴尬的话:“笑死,老王,你跟他搭话没用。六班那个漂亮妹妹去找齐婴告白,他冷着张脸,阎王爷似的,从中午站到黄昏,一声不吭,面红耳赤,最后在人家期待的眼神里憋出来一句:‘你为什么不去找李斯安,他最喜欢这样了。''就他妈无语,弄得全校都以为我是个渣男,也不说这样是怎样,他自己拒绝就好了,平常不说话,一说话非要败坏老子名声,因为话少人人都信他,觉得我是在狡辩。”

        齐一:“我不是齐婴。”

        李斯安没理。

        “你好懂。”王启说,“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找齐婴的吗?”

        “也不是吧。”李斯安捏起一颗葡萄,战略性一顿,“他欠我十块钱,说去买罐可乐,我给了他三十块钱,叫他买两罐再带包薯片,他就拿着我的三十块钱跑了。第二天有人打电话到我手机里,说齐婴吃霸王餐,还把他们所有的消毒药水洗劫一空,一共三千块,只留了我手机号码。我把原本攒钱买游戏机的两千块全给垫上了,还给人酒店洗了两天的碗做了三天童工。”

        李斯安面容堪称狰狞,手里的葡萄被捏爆了,他抽出一张纸巾擦手,注视着葡萄残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哪怕追杀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这逼找回来,然后亲手结果了他。”

        旁边的齐一一直沉默听着,垂在裤缝边的手指蜷缩着,摩挲了下衣角。

        王启:“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朋友够损的。”

        李斯安说:“更离谱的是,就凭他比我大几岁,我认识的大部分女生没一个不喜欢他那种面瘫佬,后来在篮球场打球,我前桌被那家伙的人气弄得暴躁,直接拿我做对比问了附近几个女生,她说她们都把我当弟弟看,说年下不行,没安全感。虽然这时代碰到的某些人确实很败坏年下一党的风气,但姐姐、女朋友和妈的区别我还是分得清的。”

        王启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无所谓啊。”李斯安说。

        王启说:“口上说着无所谓,其实内心还是有所谓的吧,说说呗。”

        “如果真要说。”李斯安思忖道,“喜欢对我爱搭不理的,祸国殃民的,姐姐型,漂亮,冷清的,人美话不多,活泼,性感,最好可爱,大气,丹凤眼最好,短发的小巧一点也没事,乖巧精致,冷艳,秀外慧中,玲珑剔透,落落大方,会跳敦煌飞天舞,游戏打得好。”

        王启:……

        王启:“去精神病院找吧,肯定有你想要的。”

        “也就是说说。”李斯安说,“也不一定有人真心爱我,那就不谈呗,谈了也不一定好,祸害遗千年,还省得给后代遭殃,可能我这辈子也不会谈吧,没人真心爱我,真心的估计我也不敢谈吧,毕竟我惜命。”

        王启纳闷道:“你谈个恋爱跟惜不惜命有什么关系。”

        齐一忽然开口:“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那话惹得王启转过头去看他,琢磨着其中意思,确实品出点什么来。

        “那倒不是,只是想到了我爸。”李斯安笑嘻嘻地说,“我妈生我时候难产死了,他就出家了,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我爸,只留下爷爷和我。就不重要呗,为了他白茫茫的爱情,老父亲和襁褓婴儿哪有他死去的爱人重要,好歹我还是他最爱的女人留下的唯一血脉,这都没能拦住他在她死后抛下幼子老父遁入空门。”

        王启也知道这话题不对,主动道歉道:“对不起。”

        李斯安:“没事,反正齐婴比我更惨,我至少还有个从没见过的和尚爹活着,算了,不说了,越说越糟心。走了,吃饭去。”

        剩下的葡萄扔了也不大好,李斯安就让齐一找了个保鲜盒,王启将剩下的装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形态不一的葡萄:“那么多种类,也不像一块地里种出来的。”

        李斯安侧目。

        王启开玩笑似的说:“简直就像算准了你喜欢葡萄一样。”

        李斯安看着王启装葡萄的手,眼睛微微偏下去一点。

        王启轻声道:“你是狼吗?”

        “狼不就是你和宋怀吗?”李斯安说,“你不是心里有数吗?”

        王启声音放缓了,情绪很深地压在眼底,偏带着丝笑意:“我说的是那种狼,你知道的,那种躲在黑暗里步步为营的,狡诈、贪婪、凶恶的野兽。”

        李斯安手指勾上了钢丝嘴套,眼睛抬起:“我,好人,懂?”

        好吧,那就勉为其难,定戴上嘴套的都是好狼吧,不,好人吧。

        菜品摆上了一桌,胡忠在远处招呼他们道:“开饭了,你们过去吧。”

        王启上去和胡忠客套几句,李斯安闲得慌,在旁边有一下每一下地玩着衣服,掏了自己的口袋还不够,就去骚扰齐一的口袋,手伸进去摸,被齐一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李斯安无辜地看着他。

        齐一说:“你干嘛?”

        “消毒液借我一下?”李斯安说。

        “没有消毒液。”齐一谨慎地说,并松开了李斯安的手腕让李斯安检查。

        果然没有消毒液,李斯安勾出了一套便携式折叠牙刷套装,便携装洗手液,还有吃饭的家伙,两双筷子,每个都跟凶杀案似的分装在密封袋子里,再依次装进不同种类的袋子里。

        小小的口袋,你辛苦了!

        两双筷子,这题李斯安会解,一双是公筷,无论什么场合,最后的结果都是齐强迫大伙儿用上公筷,另一双是他自用的。好在他没有随身自带洗洁精的习惯。

        在一个大家都不甚在意的地方,齐一这种行为不能说是格格不入,只能说丧心病狂。

        三只韭菜热热闹闹上了桌。

        胡忠喜气洋洋地报着餐名:“下一盘,价值八百元的白玉翡翠切丝。”

        一盘小葱拌豆腐端了上来。

        ……

        胡七坐在附近一处不高的山冈上,有一下没一下晃着腿,旁边蹲了只大黄狗,一小一大从高处俯瞰底下众人。

        远远就能瞧见歪着脑袋盯住“绿翡翠”看的李斯安,他脸上的钢丝摘不下来,衬得鼻梁很高,只有右眉上那颗血痣,雾涔涔一片,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藏在那颗痣下,连同黑色瞳孔也显得虚假。

        胡七怔怔道:“他好像条狗哦。”

        旁边的大黄陡然朝着李斯安方向大声吠了声。

        胡七连忙去摸大黄的狗脑袋安抚:“说他像狗,没有骂你的意思。”

        “小孩。”

        一道清淡的声音从胡七身后传来,“矿场是往哪边走?”

        胡七回过神,随手指了个方向:“你往那西北走,转弯,再往南五百米,看到一个标志牌,再直走,一直走就到了。”

        对方说了句谢谢。

        胡七安抚下大黄,这才有空转头去看。分明只看到一个背影,却让胡七的眼睛霎时瞪大了。

        那一角珠串,从精绣凤鸟牡丹的绸缎红戏服上泠泠垂落,金丝勾线,叫人看不真切,但那过高的个子、体型和短发无一不提醒着胡七这绝对不是个姐姐。

        还是个男的。

        这一身,这年头,戏服?穿戏服的男人?

        本来以为戴钢丝嘴套的李斯安和穿民国大褂的王启已经够奇怪了。

        好家伙,是他阅历太少,见识太浅。

        没给胡七任何反应的时间,这怪人便走了,胡七分明看见,那双浸泡过血水血气狰狞的手指,垂在衣角,一根根红得分明,修长,还有血珠滴落。

        这是刚杀过人的姿态。

        胡七眺望着胡家村里一小点,半晌,没反应过来。

        胡七低下头,很郑重地问大狗说:“大黄,人类都是神经病吗?”

        大黄摇着尾巴叫了一声以示回应,顶上的阳光洒落,将大黄的金毛晒得熠熠生辉,如同胡七被黑色压不住的一层金色瞳孔,泛出妖邪独有的色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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