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金属相击的声音兀然自这昏暗空间的某个角落传出，随后室内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骤然亮起，驱散这一室的黑暗。曾暮言的目光从桌面上的手机移开，转向右面墙上的蔷薇花形挂钟，钟表上的时间显示由“l：00”转为“59：59”，同时他被定住的双腿终于恢复了知觉，预示着他们总算可以自由活动。
“暮言，我可算能动了。你呢？”荷欣扇扇翅膀，从停驻的桌面腾空而起绕在他身边飞行一圈又落回桌上。
“腿部已经恢复了知觉，应该能站起来行走。时间不多，我们得尽快开始行动。”
曾暮言划动手机屏幕，上面所显现的内容很简洁，大体说这里隐藏着一个叫作“何景洪”男人的秘密。需要在这一小时内收集齐与他有关的五样物品（包括且不限于影像资料），之后把收集到的东西交给守门门口的机器人，由它读取完数据后才能离开。
“你又收到了什么信息？是晴苑还是其他人？”
“应该是游戏系统，或者躲在暗处的某个人。”
“会不会是那个绿眼女孩？在看到她第一眼时，我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像。没时间纠结这些，我们先去寻找它所说的vcd光盘。”
曾暮言很果断地摇头。他让荷欣跳到自己的右手掌心，站在原地先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紧接着快速地向着收银台所在方向奔去，不费吹灰之力地在台下找到一只落满灰尘且又圆又扁的透明塑料盒子。擦干净表面后，隐约能看见里面所放置的光盘，而盒子上则用黑色的记号笔工整地写着：“记女儿的第十个生日”。
荷欣盯着盒子看了看：“这里面的光盘记录着谁家女儿的生日会？”
“从盒子的情况看，里面的光盘没有被换过，内容大概真实可信。对面正好有电视和vcd机，我们将光盘装进去，看看能不能读出内容。”
说罢，他便移步走出收银台。捣鼓了好一阵后，终算将电视与vcd机都成功启动。曾暮言拿着遥控器切换信源，电视屏幕上所显示的内容并不算清晰，但还是能看出这一家三口很甜蜜温馨。
由于视频很长，他不得不选择快进。可还没加速多少时间，画面忽然诡异地静止，随后又近乎疯狂地向后移动。最后定格在作为生日会主角的小姑娘倒下去的那刻。在她身体的不远处有一块摔得稀碎的奶油蛋糕，和一把沾着粉色奶油的蛋糕刀。这不难让人想像她是吃了蛋糕或按触了那把塑料刀后中毒，以致于就这样倒地不起。
“小姑娘……死了？这段影像里一共就三个人，父母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吧？”荷欣不愿意这样想，但从画面传递出的内容让它不由产生这样的想法。
“大多数父母的确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但……”为何将画面定在这个地方，他想告诉我什么？
“暮言，你难道觉得是这对夫妻中的一个下毒？”
“我不这样认为。讨厌和喜欢很多时侯都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情，就算伪装也会留下痕迹。至少从这段影片上来，他们夫妻都爱自己的孩子。”
“唔……你说的很有道理。这里似乎完结了，那接下来……”
不等荷欣把话问出口，电视画面突然无规律地抖动几下，而后完全陷入黑暗。vcd机在停止运作的前一刻将光盘弹出，但相比之前洁净的表面，这时却莫名多出几道血痕，宛如谁在悲伤之极时落下的血泪。
曾暮言弯腰将光盘重新装回塑料盒中，思绪不由飞到多年前的荒漠，那个让他至今不愿意回想的离别时刻。他的父亲为了救他而永远地留在那里，从那时起他就一改玩世不恭的性格，变得和父亲一样沉默寡言。
他收回思绪，声音变得更低沉：“我们去寻找下一样东西。”
“暮言，你……”荷欣见他脸色突变，正要开口询问忽感一道带着十足怨念的视线从屋里的某处向他们投来，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叹息。那音调拖得极长，似乎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悔恨。它虽自诩不算胆小，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弄得不自在，只得向身边男人怀里挤了又挤。
曾暮言用外衣的一角小心地把它罩在怀里，顺着这阵叹息声的方向搜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影像。他视线掠过墙上的挂钟，决定先不予理会，去继续寻找接下来的物品。
排在5cd光盘之后的要搜找的物品是一张照片。根据手机里的内容，这照片是张合照但并不是何景洪与家人所照，而是他在某处工作时冒着危险所寻到的“证据”，被他放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需要花点功夫才能找到。
荷欣张开翅膀在屋里来回盘旋。忽然间，一道白光掠过它的眼晴。它扭头一看，发现在这电器行的左墙角处摆放着一张小巧的书桌。桌面的左侧摆着一面普通的圆镜，右边则是一摞堆得乱七八糟的书。荷欣好奇地飞过去落在桌上，盯着那堆书认真地看了看，发现其中一本书中似乎夹着什么东西，于是拔高音量：“暮言，你快过来！”
曾暮言本正在摆着电箱的地方翻找，听到它的叫喊后果断冲过去。他在荷欣的示意下拿起有问题的那本书，才翻了一页那照片便从书中飘落，拾起来低头一看，竟是一张相当古早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共有十三个人，每个人都身穿着传教士的服装。女的身着修女服，男的身披法衣，所有人的面庞都模糊不清且脖颈上挂着一枚十字架，他们合影的地方似乎是一处峡谷附近。
“咦？这里不是……”荷欣满脸惊奇，“我和青莱上回去打探消息时去过的地方？收治你们的医院就在这个位置。”
“何景洪手里有这张照片，那他曾工作过的地方就是……”
曾暮言皱起眉头翻到照片背面，上面用红色的字体龙飞凤舞地写着这样几行字：这是在害死我女儿的医院里得到的东西。三年前，小敏莫名中毒被送入这家医院治疗，却在一天后无端身亡。我为了找寻原因，在一年后乔装进入医院工作，听到了有关医院的不少秘密，还写了匿名信告他们非法药物实验，可都石沉大海。在我陷入绝望之际，有位医生将照片给了我，还告诉我医院与一家设计公司有关，看来是重拾旧时手艺的时候了。
看完这段话，他突然明白在医院地下实验室里发现的来访信息，还有那份病历是怎么一回事。何景洪的告发信并不是没有回应，而是被医院高层所阻断。那多帮助他的医生，很可能就是卫冬华。
荷欣顿了一会儿：“真没想到，这两个地方居然彼此有联系。暮言，我们抓紧时间去找下一样东西。”
“第三样物品是水晶蔷薇摆件，根据提示它被放在最寒冷的地方。”
“冰箱？”
“这家电器行里只有一台冰箱在正常运转，我想应该就在那里。时间还有三十五分钟，我们得抓紧时间。”
曾暮言轻柔地抓起荷欣把她放在自己肩上，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回之前所呆的区域。他来到那台外壳为鲜红色的双开门冰箱，打开后扑面而来的除了霜寒气息，还有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恶臭。只见冷藏区与冷冻区所装得满满当当，都是同一个人的尸块，有部分由于时间太长已出现腐坏迹像。
被放在冷冻区最上层的是一颗被剜去双眼与耳朵的男性头颅，在其下方则是一双满是血痕的双手。在两只手中间的部分摆着一只外表沾满冰霜的水晶蔷薇花摆件，由于长时间的冰冻其表面已满是裂痕。右底座的下方刻着“何景洪参赛作品”。
许是面前的景象过于骇人，荷欣呆了好几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暮、暮言，这尸体是……”
“应该就是何景洪。行凶之人非常恨他，不然也不会杀人后还如此虐待他的尸体。蔷薇花摆件找到了，走……唔！”
曾暮言正要合上冰箱门时，右眼忽然间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紧接着冰箱内的头颅找嘴喷出一股带着浓烈腐臭味的液体袭向他，好在他的动作并未因这股气味而迟顿。他险险避开之后再看向冰箱，发现里面竟空无一物。
“暮言，暮言！你没事吧？”荷欣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只是右眼有些疼。接下来是告别信，可能放在收银台附近。我们得折回过仔细找找。”他松开捂着右眼的手，下意识地扫过手机屏幕，意外发现有神秘人给他发来新信息。点开之后，里面写着这样一句话：“电器行里什么东西最热？空调，坏掉的冰箱，还是正在运转的微波炉？”
正在运转的微波炉……不好！曾暮言惊觉有异，他收好物品甩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跑向另一边，耳旁回荡着微波炉工作发出的响声，还有一股令人感到呼吸不畅的焦糊味。荷欣从他肩头飞起用力挥动翅膀，顺着烟雾漫起的地方找到正在工作的微波炉。它飞到插线板旁，用脚使劲压着电源开关，移开之后成功地使其断电。微波炉也就此停止工作。
“谢谢你，荷欣。”
“不用特意道谢，我可是你的伙伴。暮言，你快看看告别信有没有事。”
曾暮言感激地点点头，打开微波炉后找到一只被烧得发黄甚至发黑的信封，封面上写着“给吾妻”三个血色大字。拆开之后，被血浸染的信纸上被烤出好几个破洞，但依稀可辩其内容大致如下：“小玲，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活在自责与痛苦中，我也是同样如此。为了给女儿报仇，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勉强找到点消息。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我终于成功入职了那家设计公司，并且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还有自己曾犯下的罪孽。再过七天我就能展开行动，如果我回不来的话，这封信还有里面的戒指就是我最后能留给你的东西。”
看完信后，他抖抖信封从内倒出一枚被烤得发烫的宝石戒指。黄钻的部分被精心雕成一朵重瓣蔷薇花，花芯部分隐约能看到“011”的字样。
荷欣重回他肩头：“看来我们动作还算快，不过这戒指又是什么？”
“这就是要找的最后一样物品，没想到居然和告别信在一起。”
“这么说的话，东西已经找齐了？那我们快去找机器人。”
“好。”
曾暮言将信和戒指重新收回信封，刚走几步便感到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感。拿起来一看，又是神秘人发来的信息。
“你的速度比我想像中快～不愧是你，但还得多感谢你身边的小家伙。”
“多谢阁下夸奖，不知对自己的失败有什么想法？”
“啧，我是想给你弄点刺激，不存在失不失败～”
“想找刺激不如拿刀回家捅自己，没什么比那个更刺激！”
看到屏幕上突然出现的名字，曾暮言把打好的字又一一消去，脸上浮现欣喜的笑容：“晴苑，你现在还在第一幅画中还是已经成功离开？”
“虽然发生了点小插曲，但我们已经成功逃离那个鬼地方，眼下正在一个黑漆漆的通道内，再过会就能来与你会合。”
“我马上也要离开这里，你不必急着赶过来。不如……”曾暮言一边飞快地单手打字，一边将东西递给门边的机器人。他想告诉她来时以短息方式保持联系，但转念想到还有另一个在场，只好先作罢。
另一头的于晴苑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想法：“喂，多余的家伙，你怎么还不走？”
“我么？”神秘人回道。
“你、说、呢～？”
“啊对对，我的确不该插在你们当中当电灯泡。为了不让自己享受你们夫妻俩的混合双打，我自愿滚出这片区域。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得提醒我这个好师弟兼老朋友。别得意，当心身后。”
“身后……？对了，暮言，我刚才……”
“嘀嘀嘀，结果已出，请速取不谢～”
曾暮言从于晴苑没发完的信息上移开，从机器人的张开的口中取印有蔷薇花的邀请卡片。他习惯性地翻到背面，上面仅有八个字：“今晚夜聚，行动之时。”
“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忽然自电器行内响起，屋内的所有电视机在同一时间被打开。一片雪花色之中，有数十块身人体残肢穿过屏幕向着门口的青年悄然靠近。已经腐化到露出白骨的右手抄起收银台上的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以比其他残肢更快的速度冲向猛然回头的曾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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