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害怕心动

傍晚，林寂清正在起草一幅新的插画图，这次客户的要求主题是炽热的追求理想，要有太阳的元素，可以充满想象力一点，不用太符合实际逻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海中就浮现了中午和季皎吃饭她提到摄影时光芒万丈的样子，手中的笔刷似乎是有了灵魂一般，唰唰唰，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作画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嘟嘟”，微信提示音打破了这片寂静，林寂清这才从酣畅淋漓的创作中醒来，这才发现窗外已是月挂枝头的黑夜降临。

        放下画笔，长久地保持一个姿势，身体都僵硬了，好一阵活动后才有所缓解，林寂清拿过手机一看又是季皎的一条语音，顿了顿，还是点开了，“林寂清，睡觉了么？我要睡觉了，晚安，明天见”，清冷但柔软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太安静，林寂清居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不快但有力。

        ……

        “阿寂，妈妈今晚想和爸爸谈一谈，你晚上在外面吃饭可以么？等我们谈完了就给你电话，好吗？”妈妈红着眼摸了摸少年林寂清的头，又抱了一下，看着他出了门。

        晚上，正在篮球场和朋友休息的林寂清接了一个电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篮球场跑回了家，刚到小区就看到几辆警车闪烁着红灯，他步履不停地往人群里挤，四面八方传来一些零零碎碎的话语。

        “这死的也太惨了吧，这房子都炸了，两夫妻都没个人样了”

        “听说他们还有一个小孩，哎哟真可怜啊，就剩下他一个了”

        “我之前还听说这男的家暴呢，我估计啊，是这个女的受不了了两个人一起死了”

        听到这些话，林寂清慢慢地停下了步伐往警戒线中心看去，一辆担架上有一个被白布盖着的人，推车调整了方向准备往车上抬，突然一只手滑了下来，上面满是伤痕，无名指上带着一枚灰扑扑的钻戒……

        猛地睁开眼，林寂清从床上惊醒，翻坐起来，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大喘几口气，摸向床头柜，拿起水杯，灌上好几口，才平静下来，习以为常地走进浴室开始冲洗，今天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但是林寂清还是没有间断晨跑，换了运动服就出了门。

        “林寂清，早上好呀”，季皎像昨天一样和他打招呼，林寂清点头回礼后并不停留继续向前跑，等跑完了后返回时发现季皎还在原地。

        “林寂清，你吃早饭了么？我想吃豆浆油条了，你带我去吧”，季皎撑着下巴坐在轮椅里笑吟吟地望着他，像是笃定了他会带她去一样，事实上，林寂清确实不会拒绝她，不管是不是出自道德约束的缘由，至少在季皎脚没好的这段时间里都没法拒绝她。

        一连带着季皎出去吃了十几天的早餐，林寂清发现季皎和以往的爱慕者不同，她很会点到为止的刷存在感，刚好踏在他忍受的临界点上，就连选的理由都让人无法拒绝。

        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和往常一样，林寂清开始了晨跑，但在路过季皎的家门时没有看到那个笑着和他打招呼的身影，猜测着应该是终于放弃了，但是心里好像也并没有松了一口气。

        “嗡嗡嗡～”，林寂清放缓脚步，拿出手机一看是季皎的电话。

        与往常清亮动听的声音截然相反，虚弱沙哑的声音传来，“林寂清，你来跑步了么？能不能帮我买包卫生巾还有止疼药啊，姥姥出去买菜了”

        听清季皎说的话，林寂清愣在了原地，直到汗水滴进眼睛才眨了眨眼。

        “林寂清，你还在听么？对不起，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但是我疼得起不来床了”，季皎蜷缩在床上，死死地抓着被单，留着最后一丝清醒等到了林寂清肯定的回答就意识模糊地松开了手机。

        好半晌，林寂清神色复杂地迈开步伐去了药店和超市，迅速地买齐了东西后就返回了。

        打开房门就看到季皎跌坐在床边，脸色惨白，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湿了，原本粉嫩的嘴唇也变得苍白无血色，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对于他的到来只是反应迟缓地看了一眼就无力地靠在床边，轻声嘟囔着，“其实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啧，有点丑，可是没办法，我只认识你了”

        像是被人砸了一拳一样，林寂清心里又酸又涨，在这样难受的时候季皎第一反应还是考虑自己的形象问题，拿着止痛药和温水蹲在季皎身边，“你要不要去医院？”

        季皎摇了摇头，吞下药“不去，我吃止痛药就行，以前都会提前准备，最近……忘了”

        林寂清莫名觉得忘了的原因自己好像知道，但还是问了，“为什么忘了”

        季皎抬起头，因为疼痛，眼睛都带了些雾气，但是很清晰地能看到眼底的倒影是林寂清，倏然一笑，“你不知道吗？”

        林寂清看着季皎苍白却摄人心魂的笑容，突然觉得刚刚不该问这个问题，不自然的别开脸，拿起水杯准备站起来。

        “林寂清，你能不能扶我去浴室，我想洗澡”，季皎扯着林寂清的袖口问着。

        林寂清有些疑惑，迟疑道，“你……不是不让男的碰？”

        季皎戏谑地望着他，“你看出来了？真敏锐啊~”，顿了顿，“确实是，但若是我很信任的人可以碰”

        林寂清颤了颤睫羽，心里好像有一块地方渐渐塌陷了，心下一叹，不再犹豫，抱起季皎走向浴室，小心地将她放在已经准备好的椅子上，转身准备离开。

        季皎叫住了他，“林寂清”“你……能不能”，林寂清转过身用眼神询问她。

        季皎突然脸上浮出一丝红晕，咬了咬唇，“帮我拿一下换洗的衣物”，而后又迅速地补充一句，“要不你抱我出去拿也行”，说完就低下头，颈侧的肌肤都染上了粉。

        林寂清捏了捏眉心，认命地走了出去，拿了衣物放在季皎能碰到的位置，就迅速地离开了浴室，没在看季皎一眼，但是季皎还是眼神很好地捕捉到了林寂清红了的耳垂，轻轻一笑，心情很好的开始洗澡。

        出了浴室的林寂清也不敢走太远，靠在门边等着，怔怔的望向窗外，放空自己的心神，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季皎叫他，回过神来进了浴室。

        透过雾气看到季皎扶着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正准备往外走，林寂清想也没想走上前再一次将季皎抱了起来。

        “呀，你要吓死我呀，抱我也先说一声啊”，季皎下意识地搂住林寂清的脖子。

        看了一眼季皎，确认她没有不舒服的样子，抱着她出了浴室，放在了床上，一沾到床，季皎就迷迷瞪瞪的想睡觉，尤其洗完澡后身上清爽又暖和更想睡觉了。

        林寂清看到季皎这样原本准备离开了，又瞥见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估计季皎已经没有想要再起来吹头发的力气了，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吹风机，低下头靠近季皎沉声问道，“吹风机在哪？”，季皎软绵绵地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抽屉里”

        林寂清拿出吹风机，思考了一下，坐在床边，将季皎抱起来一些，让她靠在自己的半曲腿上，开始给她吹头发。

        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风，季皎闭着眼挪了挪进一步躺在了林寂清的怀里，选择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伸出手抱住了林寂清的腰，无意识地蹭了蹭眼前人的胸口。

        林寂清僵硬着身体看着季皎这一连串毫不认生的动作，有些哑然，甚至有些怀疑她不能接受男的触碰是不是真的。

        吹完头发，林寂清扶着季皎打算把她放到床上，但是季皎却紧紧拽着自己后背的衣服，有些无奈，轻抚着季皎的背，半跪在床上，撑着手将她缓慢地放倒在床上，或许是感受到了柔软的床，或许是林寂清的动作充满了安抚的意味，季皎松开了手，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沉沉的睡了。

        见状，林寂清安静地看了一会，眼底掠过一丝柔软，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默默地收拾了浴室的残局后离开了，刚走到大门，姥姥开门回来了，四目相撞，林寂清突然有些慌张，张了张嘴想解释，姥姥却笑着说，“来看我们皎皎的？”，眼里却明晃晃的表现出了然的意味。

        深知此情此景也无法解释的林寂清，沉默地点了点头，姥姥也没再追问，只是开心地问道，“阿寂吃饭了么？要不今天中午一起来吃呀”。

        林寂清喉咙一紧，拒绝道，“不了，我还有工作，我先走了，下次带小野一起来看您”说完就离开了。

        回到家的林寂清准备将已经完成的画作反馈给客户，但一看到画就想起了那晚因为季皎才涌现的灵感，心下一动，和客户说，这次的画不太满意，可不可以再给一星期的时间，重新画一幅，客户也没生气还宽慰他要求别太高了，自己是一直都很喜欢他画里传递出来的温暖且拥有抚慰人心的力量，很愿意等待。

        不再迟疑，林寂清重新起草了了一幅新画，在林寂清忙碌于新画创作时，季皎这几天也没有再找林寂清了，一条微信都没发，那个早晨发生的旖旎好像只是一个泡沫随风消散了。

        其实季皎有些怯懦了，在家里苦思冥想纠结了好几天，她也没有想到，之前对于林寂清的触碰还会有不适感，可在那个早晨对林寂清的拥抱都毫无异样甚至有些眷恋，她现在急于找人求证，给一直帮她的心理医生打了电话确认了看诊时间，正好脚也养的差不多了得去医院复查了。

        “皎皎，来了”一位长相温婉，气质柔和的女医生看着季皎。

        “苏晚姐姐，我……好像有些变化了”季皎犹疑不定地开口简单地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是不是好了呀，还是只对他这样啊”。

        听完季皎的描述，苏晚有些意外，但还是多问了一些细节，“皎皎，你喜欢他么？”

        听到苏晚的问题，季皎沉默了，但还是正视自己的内心，“我…不确定，刚开始，我只是觉得，从摄影师的角度看，他的身材比例，气质都属上乘，是那种我一看到就很有想给他拍照的欲望，后来发现虽然看着冷淡，但是很有礼貌，我很想看看他会不会有别的情绪波动，结果就在一周前，我发现我并不恶心他的接近触碰，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苏晚循循善诱地问道

        “害怕自己会喜欢上他”，季皎低下头，闭着眼回答了。

        苏晚看到季皎的模样有些心疼，虽然开心这么多年季皎第一次有了突破，但是也不能操之过急，“皎皎，这一周你还有做噩梦么？”。

        “嗯，没有”

        “那么皎皎，你希望自己改变么？”

        ……

        “想”季皎最终肯定的点了头。

        走出医院的大门，季皎独自漫步在林荫道上，耳旁都是三两行人传来的欢声笑语，阳光透过桑树叶的缝隙在地面留下层层叠叠的光圈，迎面跑来一对打闹的年轻情侣，男的仗着腿长边跑还边做鬼脸刺激身后追得气喘吁吁的小女友，没一会小女友就跑不动了，蹲在地上，撒娇着要男友抱，男孩哈哈一笑就乖乖地走回去蹲在地上等着女友爬上背，一爬上背，女孩就揪着男孩的耳朵开心的晃着脚表达自己胜利的喜悦，男孩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喊着求饶，以前季皎看到这样的场景心底不会有任何波动，但是此刻她有些羡慕。

        快要走到梧桐巷的时候看到一对华发满头的夫妻坐在藤椅上借着树荫乘凉，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老爷爷拿着蒲扇一下一下为老奶奶扇风，突如其来的酸涩涌上心头，季皎再也没憋住蹲在地上，无声地流泪，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憎恨自己的父亲，因为他自己再也不敢相信异性，再也不敢让异性碰自己，更别说谈恋爱，甚至还要被人说高冷不合群。

        直到蹲麻了腿，才擦干了眼泪，扶着墙准备站起来，一双白净匀称的手出现在眼前，托住了季皎，将她扶了起来，随后男人就蹲在季皎身边帮她按摩小腿缓解酸麻，还没从刚刚的情绪走出来的季皎看到林寂清的脸，委屈的情绪再一次胀满心间，大颗大颗的泪珠直直地往下掉，这一次不是无声地流泪，有了抽泣的声音，季皎努力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大口大口的呼吸，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感受到季皎难以平静的情绪，林寂清站了起来，看向季皎，这是第二次看到季皎的脆弱，可一次比一次让人心疼，叹了口气，抱住了她，轻拍着季皎的背，却没想到，季皎反而哭的更大声了，死死地攥住林寂清后腰上的衣服，好一会才平静下来，离开林寂清的怀抱，发现林寂清胸口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后知后觉的季皎，一句话都没说，羞红着脸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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