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跳出枷锁
兰溪羽今天穿的衣服宽松，适合做比较大幅度的动作，齐墨就顺势挑了一首快节奏的嘻哈风舞曲。
“你还真心疼我，选了难度这么高的曲子。”兰溪羽半开玩笑地指着屏幕上的六颗星。
“看你自信，替你选个适合表演的。”齐墨说。
话音未落，游戏已然开始，前奏甫一响起就点燃了周边的气氛。能赶上这种高手玩跳舞机的机会不多，有人掏出手机录屏，还有人开了直播。
密密麻麻的方向符号从屏幕上落下，像是砸向磁盘的小钢珠。
周围观众议论纷纷。
【这首曲子应该是难度级别最高的那一档了吧？】
【对，光是看着落下来的方向键我就眼晕了，哪还顾得上脚底下。】
【加油加油！】
只见兰溪羽站定，姿势稳住的那一刻，整个人周身的感觉都发生了变化——仿佛他并不是站在游戏机的台座上，而是立于真正的舞台。
撤步，转身，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曲线。
跳舞机旁边亮起炫彩霓虹灯，随着节拍和鼓点一同闪烁旋转。周边观众或是惊呼或是叫好，还有几个人一边鼓掌一边打着节拍跟唱。
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兰溪羽身上，令人惊叹的除了他精彩的舞姿，还有他的精准踩点——屏幕上那么多那么复杂的落点，兰溪羽竟然一个都没有踩错。
齐墨站在跳舞机划定的范围之外，目光安静地落在兰溪羽身上。
他此前评价兰溪羽，觉得对方像是只傲然张扬的孔雀。现今想来不是，这个人，恣意大胆又自由，仿佛凌空展翼的鸟儿。兰溪羽绝不会甘于在地面行走，天空才是遨游的圣所，做也要做在空中昂首翱翔着的……
他正想着，乐曲戛然而止，最后一个重音落下，兰溪羽转身踩中最后的落点，齿间咬着浅金色发尾，而身后的大屏幕绽出金色花火，伴随着“allbo”[1]的庆祝音。
“哇——”
新纪录的诞生让大家忍不住叫喊起来，众人吵嚷着要兰溪羽“再来一次”。
兰溪羽抹把汗轻呼一口气，从跳舞机底座上跳了下来站到齐墨身边。“墨墨，我们……”
齐墨比了个“嘘”的姿势，抬手替兰溪羽把粘在脸颊旁的发丝摘走。
“我们得回去了。”他说。
……
两人坐在返程的车上，没过两分钟，齐墨就接到了来自助理王轩的电话。
小助理声音战战兢兢地：“哥，你……你跟兰先生在一块儿呢？”
“嗯，我们录节目。”齐墨回答。
“还骗我，你们要是按计划在陶艺馆录节目，怎么录着录着又上热搜了啊！”王轩的声音听上去欲哭无泪，“我说我的齐哥啊，你下次跟他跑出去玩也跟我说一声呗，我好歹在冯姐那儿给你打打掩护，这下可好，冯姐说我不称职吓唬我要把我开了呢。”
齐墨跟兰溪羽对视一眼。
挂了电话后齐墨打开社交软件瞧了瞧——可不是么，热搜第三。
齐墨游戏厅约会
巧的是他后面跟着的热搜第四叫兰溪羽：allbo
有网友开玩笑称：这两人连热搜都得“贴贴”。
他翻了几条评论，人们说啥的都有，最终结果无非是唯粉和cp粉掐得更厉害了，一时间超话里刀光剑影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齐墨叹口气，熄了手机屏幕放到一边，自己揉揉太阳穴。
兰溪羽半咬着唇笑着瞥他：“你好像挺不擅长应付这些事。”
齐墨闷声道：“所以我才从不参加真人秀。”
“你为什么想去当演员？”兰溪羽问。
齐墨听后不由得沉默了。
“是喜欢表演？还是单纯当初被《独角戏》的剧本吸引了？”兰溪羽又问。
齐墨单手倚着车窗，思绪随着这声问句飞出很远。
十七岁那年的暑假，正在学校物理竞赛班参加特训的他，因为一则电话和父亲齐未明产生了争吵，人生中头一回逃课去河边闲逛。也正是在那里，他偶遇了张绍安制片人，同时被邀请到剧组试镜。
他记得张绍安曾经说，看到他站在河边眺望远方的神色，就觉得阿岗这个角色非他不可。张绍安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边摇头边感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眼睛里怎么会有那么深的坚韧和决绝呢？
齐墨并不清楚当时的他是用怎样的眼神打动了张绍安。他只知道，那个秋风初起的下午，被家里“规划”好了未来路线的他站在河边，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他再也不要做父母口中所谓的“标杆”和“旗帜”，不去当父亲实现理想的替代品了。
他有他专属的梦想。而他的未来，要自己选择。
“《独角戏》是一个契机，跳出我当时的舒适圈去挑战陌生的世界。”齐墨轻轻按了按自己的下颌角，“在此之前，我爸一直想让我去学物理，然后像他一样考科研院当个研究员。”
“哦~子承父业。”兰溪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是，他学的是生物学，但他很喜欢物理，当初因为一些原因转去了生物系。所以发现我在物理方面很有天赋之后，他一直希望我能坚持这条道路，补全他的缺憾。我后来参演《独角戏》，他气坏了。”
“我有点好奇，你是物理成绩特别好吗？叔叔对让你学物理的这件事这么执着？”兰溪羽偏头问。
齐墨停顿片刻，说：“如果那个暑假队我一直跟着，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能进国家队。”
兰溪羽吸了口冷气：“那百分之一是？”
“是我不去考试。”齐墨说这件事的语气就跟谈论今天中午吃了顿什么饭一样。
好个凡尔赛。
“怎么没人宣传过你是学霸这种事情啊，换别的演员恨不得把奖状都贴满墙壁了吧。”兰溪羽感慨。
“我偏科严重，如果不靠物理竞赛走特招，估计只能上个普通一本。”
“‘只能’，‘普通一本’？”兰溪羽无奈地扶住额头，“我可是见到了一个纯天然的凡尔赛秀法。”
齐墨没接茬，自顾自地说：“跟组拍《独角戏》和竞赛班我只能顾一头，所以没跟家里商量就辞了竞赛那边，我爸整整一个月没理我。”
“唔……确实……”兰溪羽嘀咕。
齐墨扭头瞧他一眼。兰溪羽立刻改口：“看来是叔叔不太懂你的心思。把自己的理想强加在孩子身上，确实会给孩子造成很大压力。”
说完，他摩挲着手指，对齐墨笑道：“现在你事业有成，家里总该不那么反对了吧？”
齐墨沉默。
兰溪羽一看齐墨的表情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思忖片刻，试探道：“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按照父母设定安排好的路去生活？”
“很讨厌。”齐墨干脆回答，“越是阻拦越讨厌，越是强迫越反感。”
“要是他们有一天突然告诉你，给你安排了个亲事什么的……”
没等兰溪羽说完，齐墨已经半蹙眉，冷哼一声：“我不会答应的，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这种事，没得商量，大不了退婚。”
兰溪羽果断闭上了嘴，并且后面一路都难得安静了下来。
他们在街边饭店用了点餐，然后顺利返回陶艺馆继续下午的综艺录制。
白秋染和言潮还没回来，休息室里只坐着顾江跟梁奕星两个人。顾江状态看上去比上午好了很多，嘴唇有了些颜色，不再是单纯的苍白。他围着个薄毯子，抱着一瓶热巧克力慢慢地喝。
而梁奕星坐在顾江旁边的沙发上，把糕点切了块儿摆盘——点心散着热气，显然是刚刚才加热过。
齐墨走过去关心了顾江几句。顾江拿纸巾擦擦嘴角的巧克力渍，小声道：“谢谢齐老师关心，我上午耽误大家时间了，真不好意思。”
齐墨想宽慰他几句，没料到梁奕星不咸不淡地闷头插话：“你也知道自己影响了大家，身体不好还不认真保养，每天生活不规律……”
顾江赶紧说：“我没有不认真保养。”
“那我是不是还得夸夸你，不吃早饭折腾到犯低血糖？你身体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非得别人嘱咐？”梁奕星扭头看顾江。
顾江一怔，与梁奕星对视片刻，随后低下头。
齐墨眼看着这两人又剑拔弩张起来，开口缓解气氛：“好在最后没什么事，奕星你……”
哪知道齐墨这句劝慰跟火上浇油了一样，梁奕星直接把切糕点的软刀扔在桌上，抬高音量：“什么叫没事？等到有事不就晚了么？低血糖能死人的。”
得，梁奕星算是本色外露，把“齐老师”也不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梁奕星跟顾江到底有什么过往，那股文质彬彬的劲头竟然在顾江面前消失地无影无踪，活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齐墨干脆闭上嘴——这架真是越劝吵得越厉害。
眼见齐墨被迁怒，顾江朝齐墨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好巧不巧，这一幕偏偏又让梁奕星看见了。
梁奕星心里窝着一股气，当着齐墨的面又不好再发火，只郁闷地走出休息室到走廊，对着敞开的窗户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他自己对着风吹了十多分钟，等缓过劲儿来转身准备回屋时，瞧见兰溪羽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后倚着墙边。
梁奕星跟兰溪羽没交情，现在不在录制时间更没必要应承，他只微微点了点头就想从兰溪羽身边走过去。
“沪水一中初中部。”兰溪羽突然开口报了个校名。
梁奕星脚步立刻停了。他面露惊异地看向兰溪羽。
兰溪羽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的气场跟待在齐墨身边的时候完全不同。他的一双碧眸中根本不带丝毫笑意。
“顾江是我建议节目组请的。”兰溪羽收了收下巴，“前阵子稍微深入调查了一下你们上学时候的事，我原本以为请他过来你会挺开心。如果你觉得我会错了意，那可以跟节目组说，看看能不能拜托顾江以‘身体状况欠佳’为由退出节目，换个嘉宾来。”
梁奕星听兰溪羽说完这话，脸上就不只是惊讶，而是震惊了。
“你……”梁奕星上下打量兰溪羽，“你不是才出道？”
“啊，作为圈内人，确实是才出道。但这个综艺，是我要办的啊。”兰溪羽蓦地一笑，目光却依旧很冷，“梁先生，你希望换搭档吗？”
梁奕星仍未从这消息带给他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看来是不想，那就请把你们两个的问题消化在内部。”兰溪羽抬手丢给梁奕星一个泛着银色光泽的小东西。
梁奕星接住，定睛一看——是一枚银戒。
他身体霎时僵住，看向兰溪羽。
“本来想还给顾江的，但我突然觉得你拿给他可能更合适。梁先生，我帮你创造机会去问清楚你跟顾江的旧事，只有一点请你注意。”兰溪羽语气越发礼貌客气，“别牵连到齐墨。”
梁奕星瞳孔微微锁紧了些，他张了张嘴。
没等梁奕星出声，兰溪羽又开口了。
“齐墨人好脾气也好，跟我恰好相反。我这个人脾气糟糕地很，冲齐墨摔刀子这种事儿，不可能接受第二次。”兰溪羽盯着面前的梁奕星，微微笑着说，“我很记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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