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惜珏
月璃和夜墨尘在人间待了三年，很长，但是回想起来也很短暂。
第三年春，绿茵重回大地，人间一片大好光景，这些年月璃和夜墨尘朝夕相处，过着平淡如水，但格外温馨的日子，很多时候夜墨尘会恍惚，反倒觉得那无边的鬼域才是自己的一场梦，虚虚实实，竟有点分辨不清。
夜墨尘刚开始的时候会鬼域还挺频繁，倒不是没什么不放心的，鬼域存灭，说实话他这个君主一点也不在意，那时候只是很多事情理不清，只想着逃离，现在常跟在月璃身后，这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成了他的习惯。不过，说起来也是可笑，这偌大的三界，竟没有一处他向往的地方，唯一的归处，就是月璃所在之处。
这些年，他们相互依偎，虽不是男耕女之的生活，但是也沾染了不少的烟火气息，夜墨尘那些架子起码在月璃这里慢慢放下，有时候见到他脸上的笑也见怪不怪了，那次夜墨尘趁着月璃睡觉回了冥界，临走还没忘以前月璃让他给白景带的东西，搁置了很长时间，其实冥界他们也才离开了一会儿而已，夜墨尘回去的时候，白景蹲在冥王殿口看着一眼看不穿的天空发呆，见到夜墨尘先是惊喜，不过很快又恢复神色，想着月璃也不会快回来，不过还是很恭敬的行礼。
“进来。”夜墨尘边说边往前走，声音还是依旧冰冷，白景看着夜墨尘的背影真的忍不住担心月璃在人间过的怎么样。
不过很快就打消了不安，怪不得夜墨尘让她进来，白景看着桌子上的一堆东西瞬间就明白了，顿时鼻尖有点酸，她说的话真的每次都有做到。但是竟然让冥王跑腿，白景真是受宠若惊，都不敢收下那些东西了。
白景没在里面多待，拿上东西高兴的离开，大殿内玄英和夜墨尘商议着什么，白景也没兴趣，还是出去心情舒畅些。
“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那边指的自然是瞬渊，把他打一顿就不信他还能这么老老实实的。夜墨尘面色严酷，又凌坐于高台上，让人看了不心生畏惧都难。饶是玄英跟了夜墨尘这么多年，每每夜墨尘认真处理事情露出这种表情玄英依旧忍不住打冷颤。
“瞬渊还没什么动作，鬼医倒是招揽一大堆。”玄英说着就解气，怎么看瞬渊父女就不顺眼，早就该打了，让他们清醒一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省的每天自作多情的把自己当成主角。
夜墨尘情绪没什么变化，表情淡淡的。
玄英想起什么又说：“听闻笙芜似是闹过，说了一些对王妃不太友善的话。”
玄英说着边注意夜墨尘的表情，之间他冷峻的脸露出讥讽，冷哼一声，令人毛骨悚然。
“看好她。”夜墨尘一点没把笙芜放眼里，这些年，怕也只是笙芜的自我感动。
若是她没有做那些令人齿寒的事，或许玄英会同情她，但是现在看到她的境遇玄英只觉得是她因果循环，玄英不是什么心悯众生的神，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包容，他的爱恨一直都是直接明了的。
夜墨尘总是不多待，匆匆一眼就离开，但是外面的那些个小鬼确实没少见他的身影，很少谁知道月璃和夜墨尘离开，所以那笙芜那怎么气，也只能私下小动作的探查。
玄英一直盯着笙芜，这件事一出，笙芜必定将所有的不快全加注在月璃身上，以前她是怎么折磨月璃的整个冥界谁不知晓，但是现在不同，现在的月璃连个心机都没有，怎么逗得过她城府万钧。
日子平静的像是他们原本就属于人间，夜墨尘没有提过会冥界，渐渐的月璃也忘了这事，夜墨尘会带她看绝美的雪景、站在最高，无人能够攀爬的高楼之上欣赏不见尾端的人间星河，他们亲眼目睹日月更迭，四季轮换，若是没有那天，或许他们真的忘了这些美好是怎么来的。
那天月璃和夜墨尘一同去了城外不远处的大片树林，月璃也是无意间听人说起这个时节出去游山玩水刚刚合适，正好城外不远之涵盖了那人口中的山水之境。日子久了，月璃像是也见怪不怪了，人也懒惰，以前总是吵着要看遍这人间，后来夜墨尘怕她在房间闷得久了，想着办法哄她出去，她的不情不愿，也不知带是谁更喜欢一点这人间。
这次月璃主动开口夜墨尘也寻不出理由拒绝，甚至听着月璃的话夜墨尘还生出了欣慰之感，真是汗颜，要去的那个地方夜墨尘知道，是个风水绝佳的宝地，只是以前的经历使然，夜墨尘想起树林郊外就不喜，说是厌恶也不为过，但是月璃不知道，夜墨尘也不想将这些不堪的回忆让她知道，夜墨尘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的应下。
那天阳光格外好，月璃很久没出来游走，心情同这天气一样明媚，夜墨尘看着她在前面蹦蹦跳跳，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看到什么都忍不住惊叹，模样属实可爱，夜墨尘不远不近的跟着，野草漫过裙角，裙边沾染着湿润的泥土，两人都没在意，各自欣赏着自己眼中的美景。
一路都是走过去，一路走来，玩的有点过头，忘了时辰不说，也没注意走了多远，月璃摊在地上休息的时候，缓过神才发现，已经不知道他们身处何地了，但是也没有担心，看着坐在身侧的夜墨尘，这么明亮的阳光也没能让他多出一丝温度，依旧清清冷冷的。
夜墨尘察觉到她的视线，低头看着现在草地里的小人，“想说什么？”
月璃眉头跳动一下，然后浅笑着，“你要不要躺一下？很软的。”
说的满是真情，夜墨尘听着想笑，但是脸上就是和煦几分，并没见笑意，多看了几眼月璃很是不解风情的说：“地上凉，你也尽快起来才好。”
月璃一阵无语，他还真是想了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形容，不过他这样子像极了人间老父亲的模样，月璃想着不小心笑出了声。
夜墨尘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笑什么？”
月璃看了他一瞬，然后缓缓起身，犹豫了两下才说：“你很想老父亲。”声音还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夜墨尘怔了下，其实月璃比他大的多，若是只论这一世，那还是夜墨尘大，但若是连着以前那她可是要大上许多。向他们这种活的厌倦的人对于年龄早就没什么概念了，可现在的她只是凡人，难保她不在意。
夜墨尘看着她忽然正了神色，月璃脸一凝，以为他介意刚才的话，不免有点担心，结果夜墨尘来了句。
“我，不会变老，与凡人不同。”
安静，骇人的安静，两人都没说话，好久月璃才回神，哭笑不得，她没有介意，只是觉得他这样冰冷正经的人，形容成老父亲实在有趣。
月璃看着他很是认真的模样强忍着笑意，说：“我知道。”
也对他这张惊艳绝伦的脸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好看。
月璃时不时的看夜墨尘两眼，夜墨尘就是想装作看不见都难，羞愤又无奈的回头问她：
“看什么？”
月璃嘴角抽动几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发现，你挺可爱的。”
什么东西？可爱！
这是形容他的？
夜墨尘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都不知自己该不该气。
他怎么也是惊艳骇俗，威风凛凛的存在，活了这么久了，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评论。
夜墨尘有气没地方撒，实在气不过，猛地站起身。
月璃不解的问：“干嘛？”
夜墨尘居高临下的看了她几眼，很是忍耐，意味深长的。
“打些吃食，你在这别乱跑。”
不能发火还不能打些猎物了，也不知道遭殃的是哪个小动物。
月璃看着他不断向丛林走去的身影，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的舒畅了，看着湛蓝的晴空表情慢慢怅然。
她是幸福的，但也是不安的，总有一种这一切随时会消失的感觉，很多时侯月璃都是逼着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会永远不变的。
明明夜墨尘对她也是极好，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控制不住的惶恐。
月璃想的出神，心底不安越来越强烈，呼吸都变得异常急促，月璃难受的手按在胸口，得不到任何缓解。看着夜墨尘离去的方向，他还没回来，一直等不到他熟悉的身影。
月璃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一味的想要夜墨尘赶紧出现，这时候都开始怪夜墨尘没给她留过什么召唤他的物件，不过以前他出了晚上会离开，几乎对月璃是形影不离的，这还是第一次将她留在原地自己一人离开。
月璃所有注意力全在那里，以至于身后来了个妖兽都不曾发觉。
那妖兽体型巨大，月璃在它面前就像是个小虾米大小，面部狰狞，一口獠牙，背部脊柱上长的像是毛发一样，但是却没有柔顺之感，独独让它看起来更加可怕。
月璃只是觉得天空忽然变暗了，皱着眉抬起头去看天色，这一看险些魂离体而去，不是天变暗了，是自己完全笼罩在那妖兽之下。
月璃胸口剧烈的颤动，浑身止不住抖动，双腿发软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很是无助的连连后退。
那妖兽虎视眈眈的眼神令她毛骨悚然，浑身冒冷汗。
逃的过程中竟还不忘看夜墨尘离去的方向，她所有的希望全在哪里，她从未如此渴望而又急迫的想要立即见到夜墨尘。
可是为何他还不来？
她该怎么办？
月璃努力让自己冷静，视线在周围查探，真的欲哭无泪，真的觉得这次是天要收走她，眼下月璃绝望的竟然想用干净来形容周围的环境。
野草连天，平展的没有丝毫起伏，甚至连根树枝都没有。
不说有没有用，起码让她手里有个东西，就当是心里安慰也行啊，就是死，也没有那么煎熬吧。
月璃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不然怎么这么倒霉。
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妖兽像是失去了耐心，忽然张合了几下嘴巴，满口獠牙尽显，甚至一眼可以看见它的粗犷的嗓子眼，上面粘着令人作呕的黏液。
恶心至极。
它步步逼近月璃，像是已经等不及将她拆分入腹，饥馋的模样像是饿了许久。
月璃看着自己逃不过去，心里竟然是怅然的。
野兽忽然腾空而起，地面瞬间四分五裂，它站在百米高空，像一块巨石，一点就能把人砸到万丈深渊。
月璃慢慢的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夜墨尘的身影。
恍惚间心里萌生出一抹不甘，似乎世间有她还未了全之事。
月璃想要弄清楚，竟不在乎自己马上就要结束的事实，想的脑子都是痛的。
忽然她似乎听见一个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夜墨尘，地狱阴冷，回来吧？
那声音很是悲戚绝望，无力又不肯放弃，带着哀求。
是谁？
要让夜墨尘去哪？
“苍煞，胆敢作乱，便无生机。”
幻境消散，月璃猛地睁开眼睛，空中不知何事多了个白衣男子，风神俊朗，清风霁月，风度翩翩。
活生生话本里神仙小郎君的模样，好生俊俏。
是和夜墨尘不一样的惊艳。
月璃自己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他。只是他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该是不认识的。
那妖兽在那男子手中不超几十招就一阵戚人哀嚎，爆体而亡。
果真厉害！
那男子自空中徐徐落下，在看清月璃脸的瞬间，整个人都变了。
双眼遍布不可置信，看着月璃瞳孔皱缩，僵在了原地。
是她，不会错的。
月璃见‘救命恩人’不前来，想着该是自己过去致谢的，起身整理了下脏乱的衣衫，缓步过去。
不，为何现在的她这么陌生？就是普通小姑娘的感觉，以前的英气呢？
她又怎会被区区妖兽所困？
“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
惜珏这才回神，月璃直觉的他的眼神怪异。
惜珏似是不敢相信，质疑的问：“你，可曾见过我？”
月璃有点懵，是有点熟悉，但是是真的不认识，只能淡淡的摇头，“不曾。”
惜珏犹豫两下，强忍着内心的躁动，让自己冷静。
“伤势如何？”
月璃看了眼自己的手，刚才逃命时不小心刮蹭到哪里，雪白的肌肤上留下几条显目的红痕，带着血丝。
“无碍。”
话音刚落，那人似乎更像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这样做，不顾月璃说了什么，拉过月璃的手腕。虽然举动很唐突，但好在动作还算轻柔，刚才又救了她，长相也极好，月璃也没有那么反感，任由他拉着察看伤势。
他不知道在做什么，总之有光从两人交叠之处渗出来。
很快，他的情绪忽然很激动，有点喜极而泣的感觉，月璃莫名其妙。
他救了了她至于感动成这样？
然后听见他声音颤抖的说：
“月璃，你回来了？”
月璃眼神变了变，还没来的及说什么，背后传来夜墨尘的吼声。
“阿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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