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被光照耀
从学校回到家，寒川昭之只感觉脚步异常的沉重。
明明已经决定了，为什么还是狠不下心呢？
夕阳西下，影子在他的身后拉的老长，他在橘黄中抬头，风吹过他的身边，扬起他的长发，仿佛将一切苦难和迷茫都吹散了。
阳光温暖，体温冰冷，寒川昭之捂着胸口，紧闭着双眸。
疼吗？冷吗？
被刀刺中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
在心脏被贯穿之时，他是否在想着什么？
是否在反思过去，思念家人，惋惜一切。
是否……想要活下来呢？
眼前仿佛又要被血色浸满，寒川昭之慌忙中睁开眼睛。
不对啊，他的眼睛本身就被鲜血浸染了。
血红色啊，鲜红的颜色，不详的颜色。
他的手轻轻覆在他的眼眸上，或许这本身，便代表了，他的结局吧。
无论过程有多么的令人相信未来，可是结局却还是那般残忍。
原本只是谣传的不详，可是他却将一切做实了，如同谣传中代表了死亡。
他手上沾了血，亲自抓住那双手，握着刀，看着他，先是刀尖，后是刀身，完完全全的没入皮肉，插入心脏。
听到了，血液喷射的声音？
听到了吗？尸体倾倒的声音？
听到了吗？那无声求救的声音？
什么自我防卫，什么救人，什么各种各样的理由！这些通通无所谓！！
这双手，这个人，杀过人！！
血是冰冷的，一点都不温暖。
闻起来像铁锈味，尝起来，很腥很咸，看起来，很污浊也令人心神不宁。
是他啊，把犬神健人送入了地狱。
无论有怎么样的理由，那都不是他可以杀人的理由！
哪怕……是正义……
刀刃没入皮肉的感觉他还记得，先是微硬感，后是鲜滑。刀刃割开皮肤，切开皮肉，最后是插入心脏。
令人作呕的滑嫩，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如杀鱼杀鸡，轻易的取走了一条生命。
阳光这么暖，可是为什么他却感觉这么冷呢？
这种冷，仿佛坠入冰窟，坠入寒泉，冷入骨髓，刺骨到疼痛，疼痛到颤抖。
鼻尖仿佛又缭绕起血腥味，寒川昭之喉结微动，胃部凹陷，反胃感突如其来，他身体踉跄了一下，手撑在右边的墙上，上身前倾，扶着墙干呕着。
“唔……呕……”
胃部抽搐，那种恶心的感觉让他一直不断的干呕着。
他从昨天开始就在吐，今天就没吃东西，所以现在根本吐不出什么。肝胆汁都吐完了，喉咙还在下意识的鼓动，想要呕出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了，长时间的呕吐让他大脑开始晕眩，撑着墙壁的手都有些颤抖。
左手掐住嗓子，寒川昭之想要遏止住这种由心精神上的恶心导致的呕吐，可是他却停不下来。
胃部还在抽动，越想遏止，他就越想吐。越不想回忆起那个味道，他便越能闻到。越不想想起那个画面，记忆便越发深刻。大脑很晕，眼前都变得模糊一片，泪水漫在眼眶。
太难受了，好难闻，好难看，好恶心……
“哈……哈……”
直到连口水都呕不出来，寒川昭之才虚弱的站起身。虚弱到连迈步都是颤抖的，他大口喘着气，享受着空气中什么都没有的味道，丝毫没有在意颤抖的双腿。
好不容易缓过气，他垂下头，额头虚汗一片，睫毛是湿的。
“以后……”他轻声喃喃着，“又要变成一个人了啊……”
夕阳落在他身上，打出昏暗的影子。
踉跄着走回井上家，寒川昭之推开门，扶着墙关上门。
脚步还是虚浮的，大脑充血还没有缓解过来。
“那些人是什么人？！你怎么惹来的？！”井上龙正坐在客厅，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扔下手上的报纸站起来，站起来看着寒川昭之怒吼道。
“……”寒川昭之完全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话，刚刚的呕吐将他所有的力气都消耗光了。
“他走就走呗，反正……”井上炎坐在沙发的角落抱着自己的玩偶狮子，小声的念叨，“反正，也不是没人给我切兔子苹果了……”
井上真衣坐在旁边，脸色难看，“究竟怎么回事，你这三天去哪了？”
“我……”寒川昭之才刚开口，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腥味，他声音一滞，伸手拽过沙发边的垃圾桶。
“呕……咳咳……”
呕吐中，吸气时的口水将他呛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都变得惨白而毫无血色。
为什么屋子里会有血的味道？寒川昭之勉强抬起头，望向厨房。
桌子上，正放着没用完的鸭血块，似乎是做饭的人将它忘在了那里。
这还真是巧了，根本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撑着沙发站起身，身形踉跄着往2楼走。
“你去哪？！话还没说完呢？！”井上龙愤怒的向前走，想要抓住寒川昭之。
“别动我。”寒川昭之趁着喘气的功夫说道，“别动我！”
他的话语过于强硬，强硬到让井上龙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趁着他还没有缓过神，寒川昭之紧紧用手抓住扶梯，拽着身子开始往上走。他不能待在这里，他至少不能……
不能在这里露出这副样子……
好不容易走上楼梯，寒川昭之猛地摔在门口，膝盖传来刺痛，他伸手抓住门的把手，门开了。他狼狈的躲进屋里，用身体的重量关上门。
他眼瞳失焦着看着对面被阴影遮了大半的窗户，唇瓣微微张开，胸口起伏，努力的想要平复住呼吸。
可是他失败了，扒过桌边的垃圾桶，他跪在地上，手撑在垃圾桶两边，努力没让颤抖的身躯软下去。发丝凌乱，后背早就湿了，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一直缠绕着他，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顶他的胃。
眼角湿了，睫毛也带了水，他呛咳着面对垃圾桶，想要遏止呕吐。
你看他，多么的狼狈啊……
呕吐到泪失禁，身体瘫软，如此弱小，只会在阴影中哭嚎的家伙，多么的狼狈啊！
发丝遮住他的脸颊，遮住他通红的双眼，遮住他自以为掩藏好的悲伤。
拂开垃圾桶，他的手指蜷在手心，用力到青筋暴起，血色尽散。
不要哭，寒川昭之，要是哭了，你就真的输了。
所以，他笑了。
“哈……哈哈哈……”他低声的笑着，笑声是那么的朗朗，可是只有他知道，那都是苦涩。
笑声传遍整个房间，窗户被风吹得“嘎吱”一声开了。
风卷起他的长发，抬起他的头，拂开他的停在眼眶的眼泪。
寒川昭之眼前虚成一片，看着窗外，有些恍然。
阳光全部被前方的房屋所遮挡，只剩下冷清的风，和满屋的寂静。
原来，能被光照耀着，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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