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采珠06
“对了，姜姑娘还要去集市吗？”狐狸眼的知县问阿荇
阿荇点点头：“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今天也许卖不完了。”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打开匣子，大方的说：“铁大侠，县令老爷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阿荇不要你们的钱。”
她拨弄着，想挑出几个大点的珍珠，却发现一匣子珍珠都只有绿豆大小的
“阿荇可以回去给你们穿成手串，你们一人一串好不好？”
铁中棠拒绝了：“不必了，你留着吧。”这妹子可怜的很，父兄都死了家里只靠这点珍珠养家糊口。他怎么能拿她血汗采集的珍珠呢？
铁中棠原以为黄知县也会和他一样拒绝，没想到黄纶却兴致勃勃
黄纶笑了：“还有我的份儿啊，不错不错。看来你还是知道好坏人的。”他从善如流的开始挑拣，修长的手指玉一般白净在半旧的匣子里倒像是比珍珠更昂贵的易碎品
阿荇看得呆了
她想到，知县老爷的手可真好看，跟他的手一比，自己的手简直就是鸡爪子
阿荇转念又一想，如果知县老爷的手也可以卖就好了，这么好看的一双手，肯定会有很多人抢着来买的
白玉般的手在阿荇的匣子里翻来翻去，许久也没有拿
“老爷没有您中意的吗？”
黄纶看了阿荇一眼，上挑的眼睛笑意盈盈，“催什么？我不得好好挑一挑吗？姜姑娘你老盯着我的手看什么啊？”
他见阿荇葡萄般黑亮的眼睛转了一下低下头去就知道她又没想什么好事
“哦，我晓得了，你是不是觉得本官的手很好看？如果能砍下来卖掉就好了？想的美。”黄纶轻笑，取了两枚珍珠，还拿在眼前对着阳光看了一番：“多少人想要本官的这双手？这么金贵的手你就不要肖想了，好了，就这两颗了。”
阿荇忍着没有把怀疑说出口
她真的很想很想很想问一问知县老爷，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阿荇忍的很难受，噎了好一会儿才说：“就两颗？您可以多拿点，阿荇不心疼的。”
“珠子没有了我还可以再去采，阿公说了人要知恩图报，县令老爷拿多少阿荇都开心。”
她把匣子举高，举到黄纶的眼前
她真挚纯洁的双眸让黄纶内心一滞
“两颗足够了，我又不是女子要这么多珍珠也是无用。你快去集市吧，再迟些怕是要卖不完了。”
“铁少侠，那我们就后会有期。二位自便即可。”黄纶看出铁中棠流露出要走的意思，便不再多言，拱了拱手，算是道别
黄纶的提议正中铁中棠的下怀，他冷面浮现一丝暖意，抱拳回礼：“好的黄知县，有缘自会再见。在下和……姜姑娘就告辞了。”
姜姑娘？
是在叫我！
阿荇眼睛一亮，有样学样的抱拳和黄纶道别：“阿荇走了，黄老爷……呃、知县老爷，咱们有缘自会再见！”她说完这段话心里美滋滋的
很少有人会喊她姜姑娘，大家都喊她阿荇
今天被喊姜姑娘，阿荇、阿荇还挺开心的，感觉好像更好听一点，嘿嘿
和铁大侠从县衙出来，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大侠，我要走了，你多保重啊，我们还会再见的。”阿荇想说点别的词，就像刚才铁大侠那样，虽然都是一个意思，但是大侠说的就比她说的要有更……哦，对了，夫子说过的，那个词叫文雅！
阿荇好羡慕铁大侠和黄知县，他们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阿荇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阿荇就不明白了
她也很想像他们一样，出口，出口就让人稀罕
她就不行，她说出来的话总是惹人发笑，让人讨厌
有学问可真好
铁中棠原以为姜姑娘要让他陪她一段，这到和他料想的不太一样
“那好吧，那我就离开了，姜姑娘你自己多加小心，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喊别人帮你，不要傻乎乎的让人打。”
阿荇笑着的小脸渐渐垮下去，“知道了，大侠。”
大侠也说我傻，看来我真的很傻
“这个你拿着，对外伤很有效果，早晚敷在脸上，涂一点点就很管用。”临别之际铁中棠望着阿荇一侧被打的红肿的脸蛋儿，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交给了她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姜姑娘后会有期。”
铁大侠走之前摸了摸阿荇的头，他心事重重的离去让阿荇放心不下
“大侠怎么也皱眉呢？难道他这么厉害的人也会有烦心事吗？”阿荇觉得自己的烦心事就够多了，每天都被阿旺舔醒，睡不饱还要陪阿旺玩，做的饭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家里的米还够不够吃？鱼缸里的水有没有忘记换？她记性不好，老是忘记换水。不提前晾一晾烧过的水，直接把生水倒进缸里钓上来的小鱼就要死掉了，死掉的小鱼不新鲜拿去烧了阿公舌头也能尝出来
想到小鱼，阿荇记起，她这两天都没有去河沟钓小鱼！
“明天捞完珠要记得先钓鱼！”她喃喃道
赶到集市还来得及，阿荇觉得靠自己叫卖肯定卖不出去，她用一颗珍珠作为报酬打听到了收购珍珠的老大——三叔，然后她顺利的把一匣子珍珠都换了个好价钱
三叔抽着烟袋，身边已经收了半筐的海货。有珍珠、贝母、海螺、还有零散的小珊瑚碎。
阿荇看了他筐里的珍珠，品相都不如她的好。
可就是这样三叔还要一颗一颗的查验她的珍珠，总想从她带的珍珠上挑出毛病
阿荇很庆幸自己的珍珠都是提前筛过的，她没有给他压低价格的机会
三叔磨磨蹭蹭拖了好长时间才老大不愿意的把粮食给了阿荇
“看在你带来的成色还不错的份上，呶，给你五斗精米、二斗糙米、半斤盐半斤醋、半斤腊肉整只熏鸡，还有一斤豆油。你要是不要豆油或者熏鸡可以折成银子给你。这些已经不少了。我给别人都没这么多，你看行就交易，不行就拿走。”
“行行行！！那个，可以把五斗精米都换成糙米吗？剩下的按市价折给我就行。”这可太行了
阿荇赶紧提出自己的要求
三叔把烟放下，在石头上磕了磕灰：“你看到了，我这没有五斗的糙米了，这样我让人去换点糙米过来，一会儿一共给你五斗糙米，剩下的折成银钱。你看行吗？”他试探道
他的仓房里还堆着大把的糙米，这么说也只是想压低价格，再榨一点油水。
换糙米就意味着一会给这个小丫头的银两可以再谈价格，能少出就少出，要不然他还挣什么？
阿荇做梦都没想到能换这么多粮食，以前跟着王婶儿来都只有一半的粮食，能给三斗的糙米就不错了，精米是不可能有的，更不会有腊肉熏鸡这种荤食
她激动的把匣子拿回来，“那三叔你去换糙米吧，我去隔壁看货，一会儿你的米齐了，我就把珍珠给你！”
三叔眯缝起眼睛打量阿荇，可以啊小丫头，还是有点聪明的，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
要是三叔知道阿荇，就绝对不会对她产生这样的误会
实际上阿荇并不是聪明，而是她刚刚吃了亏，现在草木皆兵看谁都觉得可能是坏人要抢她的珠子
她怕换不到粮食回家要吃竹笋炒肉，所以才十分小心谨慎的扣着匣子
阿荇紧紧把匣子抱在怀里，去打了二斤的麻油和二斤的桐油
她拎着两翁油，阿公给的钱还多了几文，她看见街上有卖糖人的就眼巴巴的过去蹲了好半天
“姑娘，你买不买？”
“我，我看看。”
“你看到什么时候？”
“我想看你做下一个糖人。”
“……可说呢，我也想做下一个，可你把我这摊儿挡的死死的都没人来买了，我做什么做？做了你买吗？”
阿荇诚实的摇头：“不买。”
“那您往后稍稍？别影响我生意行吗小嫚儿？”
阿荇往后退了一步，伸着脖子继续看
小贩无语：“再往后稍稍。”
阿荇又退了一步
“往左来点，对，在后一点。”小贩没脾气了，这倔丫头这算怎么回事呢？糖人又没几个钱？一两文又不贵，买了不就完了吗？
阿荇到最后也没舍得买糖人，她一直看到小贩要换地方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你以后还来吗？我下个月初九还来，到时候我说不定就有钱了可以买一个。”阿荇打定主意，回家就问问阿公下次可不可以多出来的铜钱拿了买一个糖人
她会多采珠，多捞鱼的，她勤奋一点阿公应该会同意吧
去三叔那儿换粮食的时候，阿荇很高兴
折下来的银子足足有二钱呢！二钱！这都比阿公给她打油的钱还多！这样她就可以搭个顺路的驴车把货物都稍回家了，不用自己扛
阿荇数着三叔给的银子笑的牙都露在外面
“谢谢三叔，那我走了。下次我就和王婶一起来了。”
“马家沟的王婆子？行，到时候见吧。”亏了亏了亏了，早知道是熟人手下的珠女，他就把粮食压低两成给她了，三叔肉疼的笑不出来，抽口烟缓一缓
他看着阿荇走远了，才捂着胸口对身边的小帮工说：“把这一匣子的珍珠单独收起来，让人编成一套首饰，手钏、项链、耳坠、头面要一整套，拿给东来阁挂出去，我告诉你，让东来阁掌柜听清楚了，这一套成品低于二十两银子少一个子老子都不卖！”
“珠贵人命贱，海葬多少魂啊。”
帮工的小厮听见三叔叹了口气，“这几年收上来的珍珠越来越少，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无珠可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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