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被困幻境
南宫皓阳一身黑色衣服，质朴又简单，头发高高束着，佩剑插在腰间。
还是一样的装束，还是一样的人。
只不过，衣服不再是南宫家褶褶生辉的铠甲，眼神也不再是一派少年张狂。
南宫皓阳看到温楚若后明显呆滞了几秒，少年的暗恋与欣喜，后来的仇恨与血腥，他半生的爱与恨，都和眼前的这人息息相关。
他看到温楚若，又看到现在她面前的楚宸清。
活着，他们都活着。
所以，所以，没落的，死了的，只有南宫家，只有他的家人。
那一场闹剧，那一场悲剧，他父亲自以为玩转人心赢到最后，他愧疚满怀不知所措，结果，其实不过是他们在人间的一场游戏？
他想到自己父亲被温楚若一箭穿心，自己母亲自杀于自己面前，而自己呢？变成如今这样一副模样，走上了自己最为不齿的魔道之路。
他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他一定要杀了她，要为自己亲生父母和没落的九霄仙派报仇。
那些朦胧的令人心动的美好烟消云散，冲动和仇恨冲上心头。
南宫皓阳眼神变得狠戾，他拔出佩剑光痕，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做出痛苦又必然为之的决定，剑光朝着温楚若飞来。
南宫皓阳怎会是温楚若的对手？更何况，温楚若料到了。
可比温楚若出手更快的楚宸清。
即使一眼就可以知道南宫皓阳和温楚若的实力差距，即使知道她不会受伤，可是她遇到了威胁，一切理智和冷静土崩瓦解。
楚宸清并不认识南宫皓阳，面对一个有魔息又攻击温楚若的人，他没有丝毫留情。
手中蓝色寒光一闪，光痕撞上灵力，瞬间折了剑端，南宫皓阳整个人也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和他一起躺在地上的，还有断了的光痕。
“大师兄！”温楚若拉住他的袖子。
苏星澜面色复杂，走过去扶住了南宫皓阳。
南宫皓阳怔怔地看着断了的光痕，眼角微红，他吐了一口鲜血，狠狠擦了把嘴角，冲那二人道：“杀了我！否则，我早晚会寻仇！”
“闭嘴！”苏星澜低声喝道，“你死了？那南宫浩初怎么办？你那个疯疯癫癫难以生活的大哥怎么办？”
“大哥……”南宫皓阳抹了把眼睛，惨笑道，“苏星澜，你看看我们，看看我们如今什么样子，你再看看他们，站在那活的比谁都好，公平吗？”
“人间对他们而言，就是游戏！唯一在这场游戏受伤死亡的，只有我们！”
声嘶力竭的嘶吼之后，是一片沉默。
惜落也收了手，饶有兴趣地看着南宫皓阳。
很久之后，苏星澜轻轻开口：“因果报应罢了，你家，我家，都一样，如果他们不是历劫之身，谁对得起他们？”
苏星澜顿了顿又道：“再者，这世上，哪来的公平啊？”
人，神，魔，谁都有自己的劫，谁都有自己的苦，谁都要公平，谁来给公平啊？
惜落笑出了声，银铃一般：“这丫头，明白人啊！”
惜落转向楚宸清，眉眼弯弯：“神尊殿下，刚刚因为你身后这丫头，你可是差点杀了人啊！”
南宫皓阳心下一震，不由喃喃道：“神尊……？”
“闭嘴！”惜落瞬间变脸，她忽然扭头，眉间轻皱，一个封印落在南宫皓阳喉头，“你那些是非恩怨，我没空听！”
南宫皓阳难以发声，强大的屈辱和无力感侵蚀了他，他狠狠瞪着他们，楚宸清是神尊，是他敬仰的神，信仰的崩塌错乱几乎让他神志不清，恍惚间，他对上了温楚若担心的眼眸……
神，魔，人间，历劫，鲜血，因果，天地眩晕，他喉头含血，这一切茫然又可笑，他闭上了眼，阻绝了眼前的一切。
惜落又笑起来，看向楚宸清道：“这样吧，我抓的人刚好多了一对，所以你带着你这个小丫头走吧，我放你们一马，不过，你也别再多管我的事！”
“不必。”楚宸清冷冷开口，“所有人，都得活着。”
“呵。”惜落冷笑一声，“这些人，与你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救了他们，他们会感激你？”
楚宸清没有说话。
“别太得寸进尺了，放了你们，只不过是我怕麻烦，不是怕你。”惜落笑的放肆，“别忘了，始祖的绝对压制力，更何况，我神魂魔身，对你们，都有压制。”
楚宸清垂下眼眸，计划安排温楚若先带着其余众人离开，他刚微微侧过身，就见温楚若毫不犹豫向前走了一步。
冰骨伞醒梦在她手中化形，温楚若横着伞骨，不客气道：“是有压制没错，可是，我们有两个人。”
她从来都有绝对的能力和他并肩。
惜落没了笑容，扫过其余众人，冷冷道：“你们不怕，那你们怕不怕他们死？”
楚宸清道：“你不会！”
温楚若补充道：“多死一个，暮枫复活的时间可就不确定了。”
惜落死死瞪着这二人，几乎咬牙切齿，他们说的没错，她不敢多杀1人，她不敢多等1秒。
这些年，她一个人，已经等的太久了。
惜落冷声道：“你们自找的。”
刀光剑影间，3人已经过了数招。
楚宸清捏了个诀给其余众人下了保护罩，神魔之战，凡人难以承受。
惜落毕竟是始神，又是始魔之身，血脉的压制是绝对的强势。
即使有两人，双方也不过势均力敌，堪堪打平。
温楚若趁着空闲对苏星澜道：“带他们走！”
苏星澜没多做迟疑，指挥着各位离开，1个男子拉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刚刚踏出楚宸清的保护罩，惜落毫不迟疑，手中灵力拧着一把利剑朝那男子射过去。
巨大的灵力直击体内，那男子瞳孔张大，满脸痛苦，还没来的及发出声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人也随之倒地。
鲜血爆发地太突然，温楚若和楚宸清停下攻势，却依然以防卫的姿势对着惜落。
“郎君！”他身边的女子惊呼出声，急急跪下抱住那男子。
那男子眼珠转动，血丝遍布眼睛，他望向抱着他的爱人，想开口说着什么，一张嘴，口中鲜血直流，缓缓地，他眼睛、鼻子、耳朵都开始流出鲜血。
抱住他的女子浑身颤抖，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摸过他的面庞，手指擦掉鲜血，留下一片血痕，又流出新的血痕，她反复几次，她的手上，他的脸上，已经鲜红一片。
女子小声的呜咽声响起。
惜落看着这一幕，不知想起来了什么，不由皱起眉头，心烦道：“他不会死！”
温楚若上前一步，薄唇轻启：“惜落，暗箭伤人，你比我想的，还要卑鄙。”
惜落听到骂自己的话，嘴角又浮起了一起笑意：“我一直都这么卑鄙！”她顿了顿，又道，“我是不怎么想杀他们，但是重伤还是可以的。”
“你这样，就算暮枫复生，你怎么面对他？”
“所以他怎么还不复生啊？”惜落大笑道，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我都把他重视的众生糟蹋成这样了，他怎么还不出现啊？”
惜落此人，可恨是真，可悲也是真。
温楚若和楚宸清对视一眼，如今这情况，他们和惜落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其余众人又逃不掉，只能这样胶着。
惜落眼神空洞，宛若失了魂魄，她不聚焦的眼睛看向楚宸清，嘴唇轻启：“我真的，等不了了。”
与此同时，一股灵力朝温楚若袭去，楚宸清毫不犹豫地挡在温楚若面前。
但那股灵力并没有丝毫攻击性，它在撞到人后就缓缓散开，将温楚若和楚宸清包围进去，又是那种令人窒息的眩晕和知觉缺失的感觉。
始神惜落，在痛苦无依的岁月里，只有幻境聊以回忆，故而，她的幻境之求早已出神入化，无人可避。
既然无法制服温楚若和楚宸清，不如，就先用幻境困住他们吧。
她已经失去那个人太久，她真的，等不及了。
温楚若和楚宸清也迅速地意识到了惜落的想法，可始祖的压制和幻境的绝对强势，他们挣不脱。
生平第一次，楚宸清感到一种强烈的无力和愧疚感。
一阵阵的眩晕来临，楚宸清拼命抵抗却无能为力，他看着眼前的百位凡人恐惧和悲哀的眼神，他拼尽最后的力气给他们加了一层保护罩，只期待他们能撑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温楚若和楚宸清还是失去了知觉，再次恢复意识时眼前是一片漆黑。
谁都没有说话。
谁心里都压着一块重石。
也许他们走出幻境是，那百人已经满地残骸……
楚宸清心头阴郁得厉害，刚刚，是他的失误，如果他能早些察觉，也许他们就不会被困幻境，也许这件事，就会有另一个结局。
温楚若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楚宸清的手指，然后一点点靠近，缓缓拉住了他的手指。
他心中所想，她知道。
“嘶……”一声疼痛的嘤咛在黑暗中响起来。
一点点的光亮扑闪扑闪的，像是睡眠很久的人刚刚扑闪着睁开双眼。
几下明暗过后，光亮终于来了。
他们看清楚了，躺在软卧上的惜落，逐渐清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整个幻境似乎开始扭曲，光怪陆离，色彩斑斓，满目失格。
惜落清醒而绝望地瞬间接受了脑海里多出来的、所有的，暮枫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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