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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校园祭


木下绮罗总是美的锋芒毕露。

        一旦某一天,她突然添了丝恰到好处的柔弱,就如同被大雨淋湿的郁金香,秾丽里透着楚楚,又像被薄雾轻笼的冷月,朦胧莫测。

        比美人更吸引眼球的,是易碎又脆弱的美人。

        她提着东西进来,没有在意一路走来众人胶在她身上的目光,就顺手把花放在了桌上,满室生香。

        然后就开始招呼大家来看衣服。

        社里坏了个大提琴,已经送去修了,她今天从家里带了自己的过来充数,顺便去店里取回表演订制的服装样衣。

        今天也是为了前辈们四处跑腿的木下绮罗。

        清水学姐抖开袋子里那蓝白相间的古典裙装,点点头。

        “比去年的好看啊。”

        木下绮罗摸着下巴歪头询问,“去年什么样?”

        “嘛,女生是红色的,而且不是裙子,反正我不喜欢,我当时选了绿色,可惜,全社团好像就两个人选了它。”

        前辈摇摇头,一副非常遗憾的表情。

        “演奏的是狂想曲,穿那种绿色真的符合什么美学吗。”

        身后传来菅原平稳的声音,两个人回头,就看到他拿着热水走了过来,递给了木下绮罗,

        “脸色不好?”

        “谢谢前辈,就是有点不舒服。”

        菅原收回关切的目光,随后打量了几眼她们手里的衣服。

        “嗯,蓝色确实不错。”

        而清水前辈已经开始就去年衣服的颜色跟菅原部长进行了一番“探讨”,但都被菅原完美地一一反驳了。

        “所以我很好奇还有谁选了绿色……”

        木下绮罗捧着热水,在一旁默默发声。

        “是中森。”

        菅原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中森前辈……好像确实是他会做的事。

        上次菅原因为曲子的事情带她去学生会谈话,而不带中森,据说是因为中森去年和学生会的人差点吵起来了,脸红脖子粗,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和好笑。

        木下绮罗在一边把衣服放进袋子,却看见里面放着一个精致又简约的保温杯。

        她心有所感,拿起来,一打开盖子,就嗅到了浓浓的姜和红糖味。

        “……”

        她捧着与这个季节不符的热气腾腾的东西,有点愣在原地。

        旁边的清水迎子默默地吃了学妹好大一份狗粮,一双灵巧的美目下意识去看另一个局外人菅原,却发现他早已经转身去喊其他人集合了。

        他倒的那杯水,被木下绮罗喝完,空空如也的杯子就那样被放在了桌上。

        而木下绮罗也捧着热茶,走到窗边,滋滋的热气把她的脸熏的有些发烫,刚刚喝了一口,不甜不腻,从喉咙涌到胸口,再窜到腹部,好像那里也没有那么凉了。

        她开始给幸村发信息。

        “周末就是红糖姜茶配小提琴”

        幸村应该还没到家,但他还是很快回复了木下绮罗。

        “下午快结束的时候提前通知我。”

        她回了一个敬礼的动图。

        幸村发过来一个拍头的表情包。

        “这茶有点像我妈做的一样。”

        她不喜欢姜,但是母亲以前也总是给她做这些,母亲没时间,就会让佣人做。

        “请喝完。”

        幸村只是一本正经地回复她这三个字。

        “勿装b。”

        她回怼。

        后面练琴的时候,菅原看着她的脸问。

        “身体可以吗?”

        或许是因为,她是这次演奏会里唯一一个有资格上台的社团新人,大家在为了合奏而练习的过程里似乎都比较关注她的状况。

        木下绮罗脸上有了一丝血气,她点点头。

        “没问题。”

        “姜茶这么有效啊。”

        部长居然也用这种云淡风轻的表情来打趣她。

        她擦着松香,低头笑了笑。

        “嘛……确实。”

        下个星期就是校园祭,这几天立海大的氛围都随着这天气,逐渐热起来了,木下绮罗也有点忙,她一忙起来脸上似乎就会自动掉肉,再加上生理期,所以脸色明显不好看。

        有学姐把空调打高了一点,示意大家继续。

        外面白昼亮堂,屋内日光灯照耀,嗅着茉莉花香,所有人的表情都认真、专注。

        这也是木下绮罗最近做的最认真、最感兴趣的一件事。但是——

        她还是觉得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

        因为她没有激情。

        幸村在家继续上午没有完成的画作,过了很久,他的手机才有回复。

        “报告,五点结束。”

        “等我接你。”

        幸村看了眼时间,三点半。

        于是他把之前的画裱上画框,又仔细包装好,就出门了。

        他的目的地是木下绮罗家。

        被佣人请进去以后,他婉拒了对方殷切又热情的茶点款待,直接让她带自己去了木下绮罗的房间。

        佣人帮忙打开他带来的画,还一边不住地称赞。

        “绮罗小姐的房间真的需要放点东西,但是她不乐意,她什么都不想往房间里搬。”

        佣人的语气有些无奈的纵容。

        “她交待过我可能会来吗?”

        “是啊。”

        木下绮罗的房间,很空旷,里面的所有布置都是一片灰白,最突出的颜色可能就是黑色。

        说好听一点,是简约冷淡风,说难听点,就像对生活无欲无求的老年人。

        如果不是床头她自己那副巨大的写真照,幸村可以合理地认为这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房间。

        嗯,写真也是黑白的。

        不仅像男人的房间,看起来还是个性冷淡的男人。

        总之,不太像她的性格。

        他很快收回视线,接着帮佣人一起拆画,随后两个人又一起斟酌着选好位置,把画框裱到了墙上。

        女人只说不需要,她自己来就好,但幸村只是温和地坚持要做。

        “画的真是太好了。”

        他站在椅子上,一边端正画框,听着她真心实意的赞叹,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这位和煦的女人。

        “她的房间一直是这样”

        绮罗提起过,这位佣人在她家待了很久很久。

        但具体有多久,他也不清楚。

        “是的,小姐的房间一直是这样。”

        跟他想象中的,有很大出入。就算不是那种极其夸张的富有少女心的风格,但也绝对不是这样的。

        除了单独开辟出去的衣帽间,整个房间除了床,沙发,桌子,空空荡荡。

        真的应了她说的那句“像贫瘠的荒漠。”

        最有存在感的就是那张巨幅写真,木下绮罗的半身照,人身姿慵懒,一只手撩起脸颊旁的头发遮挡住脸蛋,只能从那些缝隙里窥见她红艳的唇角和金色的指甲,这绮丽的细枝末节。

        木下绮罗是树梢上的新雪,幸村精市曾经俯瞰着,不耽情爱,最后却还是为她心甘情愿地走了下来,并如愿以偿地,他把她留在了自己的画纸上,长长久久。

        所以现在,沾染情思的神明试图通过这房间去窥视他所爱之人的内心,但她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惊喜。”

        幸村捏了捏眉心。

        幸村到的时候,木下绮罗已经出来了,正负手背对着他看外面墙上的涂鸦。

        少女戴着大帽子,头发已经散下来,有点蓬蓬的,身上的黑裙子是上次她和幸村一起用颜料泼洒过的稀有“艺术品”。

        本来是黑的毫无杂质的布料,做成裙子以后,她觉得单调又普通,便邀请幸村来为它“上色。”

        于是裙子上绽放了大片的彩色线条,或长或短,或弯曲或直行,这是两个人花了一个小时做出来的东西,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只此一条的裙子。

        但这样一条行为艺术十足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也没有多少违和感,反而和她有时候那种遗世独立的气质相呼应。

        就比如此刻,她站在涂鸦墙面前,似乎就像是特立独行的画家在巡视着自己的杰作。

        然而事实却是她是个对绘画一窍不通的小白。

        幸村有时候也会无奈,他的幼驯染也好,恋人也好,两个人确实都没有这方面的细胞和兴趣。

        但只要他想看画展,绮罗还是会兴高采烈地陪他去,并且看的津津有味,虽然她什么都不懂。

        “你来啦,迟到了哦。”

        “为了给某人送画,迟到几分钟,也没事吧。”

        她惊喜地回头,“动作这么快”

        她这种原始的快乐感染到了幸村,他也笑了。

        “走吧,回家去看。”

        她看着面前幸村朝自己伸出的手,没有犹豫地把自己的手递了出去。

        只是——

        除了那个该死的男人,这是第二个男性对自己这样说,走吧,我们回家去吧。

        木下绮罗的心就像被小针头刺了一下又一下,是苦意,但是又泛着清甜。

        她站在台阶上,幸村紧紧拉住她垂下的手,帽子遮住了她的神色,太阳西斜的光线射进两个人之间,时间在这个时候,仿佛被拉的很长很长。

        很多时候,她都感觉自己是躺在一条摇摇晃晃的小船里,随着荡漾的水波漫无边际地前进着。

        现在她被幸村拉着,穿过人群,穿过街道,穿过内心的无措,他们要去干什么来着。

        哦,是去看画。

        木下绮罗本来只是顺嘴一提,说自己的房间就像贫瘠的荒漠,很需要他的作品来装点装点,但幸村的行动力太强,也就两天前提的,今天他不仅把画带来了,连流程都给她弄好了。

        这是什么万能男友。

        “怎么不等我一起……”

        “你一回来就有挂好的画看,不好吗。”

        她扑进幸村怀里拱来拱去,帽子都掉下来了。

        “我好感动哦。”

        “别演了,不看我就走咯”

        她迅速换上拖鞋,噔噔噔地跑到了楼上,末了还不忘回头对他大喊。

        “我才不是演的,你个笨蛋!”

        她欢喜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就看到了对面墙上那幅画。

        然后她也确实有点愣在原地。

        木下绮罗见过许许多多她的写真和画像,但内心,都没有这一次来的奇怪和触动。

        蓝紫色的窗棂外,是澌澌的雨幕,花房璀璨艳丽,而被繁茂的花朵所簇拥着的女孩,金发像云雾般披散倾泻,完美地勾勒出她的所有弧度。

        画上的人一双眼睛似喜似嗔,衬着艳丽的背景,又饱含着无边的哀愁与情意,这是怎样的一双眸子。

        好特别的画。

        她抚摸上自己的脸。

        “我是这样的吗?”

        她的声音里有莫名的惊喜。

        木下绮罗想起了仁王的illusion,她想,或许她不再需要了。

        此刻没有仁王,她也能长久地看着另一个梦中的自己。

        原本空旷又冷淡的房间,因为这幅靡丽多情的画作,变得粘稠又特别。

        特别在哪里,她问自己。

        她能感觉到,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这种,对睡了十几年房间的不在意和莫名其妙的割裂感,因为这幅恋人的画作,突然开始消融。

        她的脚也突然开始依恋起地上这精致的瓷砖。

        归属感。

        没有从父母那里完完本本得到的东西,很神奇地,从恋人这里,她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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