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滴滴——”
手机传来收到消息的提示音。这款手机从电话卡到社交账号都是新注册的，凌萱失忆前的那部早已不知所踪了——周助理给她置办了几乎所有的日常用品，从代步车、购物卡到指甲刀和卫生巾，啧啧，有钱人办事就是周全。
凌萱现在也不怕被摸到什么信息，索性直接拿来用了。
发消息的账号被备注为“程欢”，头像是一轮太阳，放射的光线径直灼烧到心底。太阳，产生光亮，也产生阴影。
——在？
——你失忆的情况已经告知许家了。放心，有我和慕容在，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来你面前膈应人［害羞表情］
——之前不是有一些认知的缺失嘛，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做连续的噩梦，梦境的内容怎么都描述不出来。我现在跟你补充一下。
后面有一个很长的对话框，凌萱暂时跳过了这部分。
——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图：哭泣］［图：在老公生气的边缘试探］
从对话中能看出这位小程总安分恭谨了许多，已经没有之前那种“不说就滚”的直白威胁了，对于她在许家的麻烦也只敢暗戳戳提一嘴。
大概是查探她信息的时候受阻了吧……凌萱挑眉，其实她挺好奇这个“受阻”的具体视线过程，“不被查探到隐私”的人设该怎么维持？靠巧合意外，还是影响人的观念？
她按捺住好奇心，程欢一看就不是个好搞的，遇到这么诡异离奇的事都能保持镇定，不管是前期算计慕容绅，还是在凌萱取走梦虫后不被劫后余生的感激冲昏头脑，迅速出手试探、威慑、搜集信息，都能看出此人任性作死表象下极高的心理素质。
有些人被吓一次就会安分一辈子，但程欢肯定不属于此类。她就像蛰伏在黑暗中的老虎，猎物的每一次松懈都会给她扑咬的机会。
凌萱斟酌了一下，回复道：“这个分情况，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她强迫进入“成蝶”期的梦虫吐出了四个泡泡，应该是把认知和相关记忆都还回去了，但有没有后遗症她也不清楚。
不过要让程欢知道她什么都不懂，全屏面板开挂，指不定会打什么主意。
凌萱返回去读她对于梦境的复述。梦境往往荒诞离奇，没有叙事逻辑，人们清醒后很容易忘掉，她竟然能写出这么多细节。
——“嘭！”，巨大的声响，我惊得弄掉了手里的碗，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来不及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我跑向厨房，拿出一把刀握在手里。
它靠近了，我看不见它，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我把刀往前丢去，一身凄厉的尖叫几乎要震碎我的耳膜，我吓傻了，想要跑回卧室，还没迈出两步就感觉头皮撕裂般的疼痛，我重重地跌倒在地，它正抓着我的头发。
我被抓着头发在地板上拖行，身上不时传来剐蹭和撞击的钝痛，我死死扒住了门框……
凌萱看完这些叙述，只觉得浑身发冷。
人们活在充满危机的世界，用内心的秩序感来对抗外界的随机和混沌，以使自己不被焦虑和恐慌吞没，所以才有了现在被称为文明的一切。
失去认知与记忆，等同于失去了内心世界，失去了面对真实的最后一层防线，想想都觉得恐怖啊。
凌萱想起被她收录的梦虫，要是一个月内不给它找到心的宿主，它就会进入休眠状态，不知道可不可以指定吸收什么记忆，抹掉什么认知。
“滴滴——”
就在她面临良心的考验时，又有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程欢：对了，还有一件事。［图片］［图片］
凌萱把图片放大，这是一张卡片的正反面。
正面印着一句话：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人拼过命……1
反面则是一个圆形的插画，看起来像一只睁开的眼睛，精致复杂，透露出某种玄妙的韵律，凌萱甚至觉得它在旋转。
除此之外，什么联系电话，地址，二维码等暴露信息的东西都没有。
程欢：这是男朋友死亡后，我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的。大师，您看看有问题吗？［图：露出渴望的眼神］
又开始了……
我怎么知道有没有问题？！而且如果任何异样的话，他的遗物那么多，你怎么只拍这一件来问我？！
凌萱在心中不住吐槽，跟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人说话果然让人暴躁。面板每次都是她直接接触对象后才弹出相关信息，她也没办法“隔空施法”啊。
许家凌萱：［图：感觉身体被掏空］［图：改天再约］
程欢：……
“嘀嘀——”
提示音再次响起，凌萱一脸烦躁地摁亮屏幕，发现并不是程欢的回复，而是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人。他的昵称只有一个“。”，头像是盛放的曼陀罗。
——礼物喜欢吗？
——这具身体可是我精心挑选的。
凌萱一下子皱紧了眉。这话什么意思？
这人没进行好友验证就能给她发消息，只可能是周助理加的，而能让他默认添加的人，除了程欢、慕容绅之外还有别人吗？总不可能是许家的人吧……
——别装死，你应该能感受到规则的排斥和限制吧？不想拥有从前的力量吗？
——喂，你懂文字的吧，我记得特意保留了这个。
——这些低劣而卑贱的种族，求之不得的宝贝他们随意挥霍，这根本就不公平，不是吗？你好好想想吧，我们会安排“人”联系你的。
凌萱摁灭了手机，不敢深想这几句话所隐藏的意思。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她的一举一动，除了程欢和慕容绅之外，还被另外一股隐藏于暗中的势力注视着。
她不知道自己的人设光环是否在这股势力面前失效了，毕竟“失忆”和新的手机账号并不属于她不想泄漏的隐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旧的疑惑还没来得及解决就又出现了新的隐秘。生活不是小说，不会在矛盾爆发前给你足够的暗示与铺垫。
许家老宅
虽说近年来许家不断走下坡路，但到底还是有些家底，富贵过、显赫过的，比一般人家都要讲究的多。
今天是许家小少爷许清风18岁的生日，常年在外、已经接手公司的长姐许清柠特意赶了回来，有的忙着攀关系、献殷勤，有的聚在一旁闲聊八卦，穿着统一制服的佣人穿梭其间。
“怎么不见你的那个童养媳呢？”少年手里的酒杯轻轻摇晃，自诩高贵的油腻表情与那张尚算稚嫩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什么童养媳？！艹，你活够了吧！”被围在中间的男生满脸烦躁，重重地把人推搡开。在许清风眼里，那个女人连提及都嫌晦气，更不要说跟自己联系在一起。
“不是童养媳，难不成真是你二姐？”少年被推得一个踉跄，脸上也带了点恼意，故意挑了他最讨厌的话，“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姐姐管谁叫妈……啊！！！”
酒杯砸在脚下，崩裂的玻璃割伤了他的脚踝。
始作俑者满脸阴沉，“我只有一个姐姐，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清风，算了算了，他喝多了说话就不过脑子！”
“六子，你也快道歉，可不兴一吵架就胡言乱语啊。”
众人连忙充当和事佬，一边要来医药箱包扎，一边吩咐佣人赶紧把这一地的东西清理干净。
有人探头张望，一边感叹许家果然运势衰颓，长女资质平平、缺少胆识，幼子更是连基本的自制都没有，一边权且当作新的谈资和话题和周围人攀谈起来。
虽然这是许清风的庆生宴，但除了一句寒暄和一份礼物，他不会得到任何额外的关注。任何有人聚集的活动，以什么作为名义不重要，它的内核永远是利益与人情。
而此刻的许清风显然是没有这种自知的，他拉住了一个恰好经过身边的人，“沈姐姐，我现在没心情过生日了，你让他们都滚出去！”
被攥住手腕的女人脸上挂着面具般标准得体的微笑，许清风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手上失了力气，被人轻而易举的挣脱了出来。
“许少爷，你不舒服吗？要不我扶你去那边休息一下？”女人脸上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抱歉了各位，夫人实在担心他。你们先好好玩，小枝，再给这边添点酒水……”
“哈哈，那我们多谢沈姐照顾。”一群人笑着应和了下来。
一旁被叫做小枝的女侍应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多开两瓶好酒就笑得跟什么一样，好兄弟不舒服都不问一句的？好家伙，连面子工程都懒得做……这个所谓的许少爷是什么品种的傻白甜啊，还缺朋友吗。
许清风晕乎乎地被人搀着走，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沈斯文随便选了个带沙发的角落，把人一扔，也没管他是不是滚到了地上。
“愚蠢的东西。”沈斯文用手绢仔细摩梭着每一个指节，金丝边框的眼镜将大厅璀璨的灯光反射了一缕到许清风白皙的脸上，“呵，也就这张脸能看了。”
那一小块儿光亮随着她凑近的动作如烛火般跳跃，偶尔闪过眼睛，惹得快要睡着的人本能地抬起手遮挡。
沈斯文重新站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有人给她发来消息：
匿名：失忆了？真是好借口
沈斯文慢条斯理地打字：“就是不像她能想出来的。话说，你筹划半天就是为了把这玩意儿弄来？我都做好准备看到‘富豪养女突发狂犬病’的新闻了。”
空无之境的生物，甚至都算不上智慧种，能力也是容易误伤友军的被动克制。
布局这么多年，就这？
匿名：她只是一个实验品！一个引子！抛砖引玉的那块儿砖！
匿名：只要我们找到稳定的、低损耗的反向运输办法，那就不算偷渡了！你明白吗？！这样做位面法则的斥力至少会减少一半！
匿名：哦，天哪！我们会成为大功臣的，［一串无法显示的字符］我们会得到信仰，我们甚至可以成神！！
沈斯文：现在看来你的成神路好像出问题喽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应该早就闹出事来了才对，顺便和慕容家、程家结仇，才会让许家彻底没有退路。
匿名：别这样，或许是关于“语言”的记忆提升了她的智能，你知道的，人类的语言是他们智慧的源泉，他们甚至是用此组成思维的。
匿名：该死，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故！［一串无法显示的字符］等她回到沈家，你一定要弄清楚！！！！［一长串无法显示的字符］
竟然好意思嘲笑人家没有智慧，真的是……
沈斯文咧了下嘴角，摁灭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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