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古树
层层深山遮挡之处，有一个小凹地，凹地上坐落着一个小村庄，间或夹杂着三四棵柳树，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在这世外桃源的某处小院里头，江雁雁正趴在木床上发呆。
皓月当空，蛙声阵阵，她躺在稍硬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可她动作还是不敢太大，怕吵醒旁边那个小娃娃。
小娃娃是原身的亲妹妹，她们自幼丧父丧母，靠着村里人帮衬，吃百家饭长大。小娃娃名叫江依依，如今才八岁，正是爱闹的时候。
白天时，她拉着江雁雁跑遍了村子附近的山头，变成个泥娃娃。江雁雁浑身酸疼，还得烧水帮她洗澡，如今躺在木床上，手脚都感觉不是她自己的了。
江雁雁看一眼熟睡的小娃娃，伸出食指刮她鼻子，笑道：“要不是看你可爱，我早跑了。”
江依依长着一张圆圆脸，乖巧得不行，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她，还用软糯的嗓音喊她姐姐，她实在没法对江依依发火。
而比往常都要好脾气的姐姐，自然也娇纵了她，她比往常闹得更凶，衣衫也更脏些。
“南沉，出来跟我说说话呗。”江雁雁收回眼神，向虚空处喊着，“南沉，这次你可别再装死了！不然我就罢工了！”
许久的沉默，她都以为南沉打定主意不管她了，干脆闭着眼睛睡觉。
“你不可能罢工。”南沉冷冷的腔调突兀响起。
江雁雁撇撇嘴，她自然不可能罢工，她热爱工作好吧。于是她睁开眼睛，问道：“他长什么模样啊？”
“树妖。”
“然后呢？”江雁雁挑挑眉，等着下文。
南沉依旧只有声音响起，“你得自己去找，碰到了系统才有提醒。”
“得，感情又是和上个世界一样。那要你到底有什么用啊？”
南沉直言，“带你进入副本世界。”
“我真是谢谢你。”江雁雁扬起假笑。
“不用谢。”南沉依旧是冷冷的话语。
江雁雁不再跟他说话，这人是个废话大师，跟他说话完全是浪费时间，那些加的奖励点能换的也都是些破铜烂铁。要不是看在那二十万，谁给他打工啊。
他之前说了个任务，说是保住一个妖怪的内丹，那妖怪还是这世界最强的妖怪。可原身只是一个乡村里的人类小丫头，年岁十四有余，长得跟江雁雁原本模样有几分相像，却比江雁雁十四岁时矮了一个脑袋。
“这么瘦弱，去跟妖怪拼，是去送人头吧。”江雁雁握着她细细的骨节，用力攥都攥不出几两肉。
提起内丹，她自然就想到妖怪之间的争夺。能抢走最强妖怪的内丹，想必也是些穷凶极恶之徒。想着想着，她就在焦虑中逐渐睡着了。
隔天一早，她是被江依依痒醒的。一双小手搭在她脖子间，还动个不停，惹得她不停蠕动着缩脖子。
“姐姐，姐姐，花花姨叫我们去她家里吃饭。她做了很好吃的糖醋排骨呢！”
江雁雁被她这一闹，睡虫逐渐消散。她笑着将江依依的手捉住，佯怒道：“你每天这么叫姐姐起床，姐姐是要生气的。”
“可是现在不吃的话，过会儿就没有饭吃了，姐姐会饿的。”江依依眼神澄澈，有些焦急，生怕姐姐真生气了。
可她又担心姐姐饿，拉着江雁雁的手不放，“姐姐说过的，我们不能跟大家说要吃什么。什么时候有得吃，有什么吃，就吃什么。可姐姐再不起来，是要饿肚子的。”
江雁雁只觉得耳边有蚊子在嗡个没完，迷蒙睁开眼睛，“好了好了，这就起来，别说了，吵得姐姐耳朵疼。”
“依依不说了，依依听话的。”
江雁雁瞧着她双手捂嘴，直直站在那里不动了，只有双眼珠子滴溜溜转。她笑出声来，“好了，又不罚你，这么害怕作甚。”
“姐姐早起时总是凶些，你平常都不凶我的。”江依依挠挠头，低声道。
江雁雁只笑，赶忙起床收拾一番，拉着江依依往花姨那边跑。所幸她们及时赶到，没让他们等。
花姨家比她们那小破屋好些，由好几间屋子围成的小院里，桃花树开得正艳。而桃花树下，摆着一张大大的石桌，石桌边单单坐了一个妇人。
那妇人盘着发，只一支白色素簪插在发间。她一见到这两个小姑娘就笑开花了，粗着嗓子喊她们，“快来尝尝我做的糖醋排骨，瞧瞧你们，有些日子没吃肉了吧，都瘦了。”
江雁雁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不太想蹭百家饭，可原身年纪不大，没什么手艺，即使去镇上端盘子也没人要。
她脑子里对这花花姨很有印象。
花花姨，原名杨花，三四十岁的模样，长相慈祥，人也和善，只是是个苦命人。她幼时丧母，中年丧夫，唯一的儿子也早夭。因此她待江雁雁姐妹两更和善些，经常喊她们来吃饭，冬日里也会给她们做身衣裳。
江依依喜欢她喜欢得紧，总是花花姨地喊着。花姨也高兴得很，平日里织布刺绣得来的铜板，也会给江依依买几颗糖。
花姨照旧往江依依手里塞一把糖，虽是偷偷的，却被江雁雁看得分明。
“花姨，您怎么又给她买糖啊，真是娇惯了她。您这些铜板还是攒着吧，年岁大些看大夫总是免不了钱的。我们已经受了您很多恩惠了。”
花姨瞪她一眼，给她碗里夹块排骨，语气凶狠，“总是您啊您的，生疏的很。以后别说这话了，花姨可不爱听啊。”
“花姨……”江雁雁有些为难。
“我啊，是把你们当自家女儿养的。你们以后念着些我的好，经常来看看我，那便是足够了。”花姨不准她再说话，招呼着她们吃东西。
“快，尝尝这个。今日早市上难得有新鲜的肉，依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些。”
“雁雁也吃啊，别跟花姨客气。不然花姨可是要生气的。”
江雁雁一直在克制着，想着不要吃太多，不然真得把花姨给吃穷了。毕竟她吃得还是有一点点多的。
可她吃下一碗饭后，忽然感觉饱了。她摸着圆乎乎的肚子，后知后觉地想到这食量可能也与原身有关系。之前又是妖，又是魔的，可能吃得就多些。
“花姨，听说村里那棵古树出事了”江雁雁想到这几天听来的消息，问道。
花姨又给她盛一碗清亮鸡汤，含着笑回道：“对啊，说来也怪，那古树这么多年来护着桃花村，一直是枝繁叶茂的模样，最近竟然开始枯萎了。只是我看还是有人去祭拜求愿的，我昨日还在田里碰见你陈伯伯。他说他求的愿一直没实现，这才去田地看看来着。”
“村里的田地都荒废好多了，那大家都靠什么生活啊？”江雁雁低眉垂眼，想到那些成片长满荒草的田地。
花姨叹口气，哀怨地说，“可别提了，自从那古树许愿的人多了，大家都靠着古树吃喝，少有去耕织的了。”
“古树可以变出许多许多东西来，我可以带姐姐去看。”江依依在一旁哼哧哼哧吃着，还不忘探出小脑袋回话。
“好啊，那我们吃完饭便去吧，看看能不能带些东西回来。”江雁雁自然乐得高兴，她还愁没法子去，想偷溜着去呢。
可一向和颜悦色的花姨竟然冷了脸，微斥道：“不行，你们不能去。”
江雁雁有些被吓住了，端着汤碗的手滞在半空，小声问道：“花姨？我们就去看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那山头也不算很远，我们乱跑惯了……”
“我也不是拿长辈身份压着你们，只是那古树如今有些邪门，你们两个小娃娃，还是别去的好。”花姨缓和些语气，又道：“还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才是真的，你们小小年纪，不要也学得如此好吃懒做。”
江雁雁似乎隐约听到一声叹息，她轻轻放下汤碗，忽然有些晃神。可她很快反应过来，讨好般说道：“花姨，依依想吃枸杞芽炒鸡蛋，我去摘些回来。顺道路过那古树，我就只远远地看一眼，不进去的。”
花姨依然皱着眉，纠结了好一番才开口道：“那你小心着些，我过会儿还得去镇上将那些被订下的绣品送去，如今又是最后期限了……”
“我知道的，花姨。你只管去吧，妹妹我也让她好好待在家里。”
花姨也不再阻拦，只是最后还劝了江雁雁一番，让她要靠自身努力谋生才是。江雁雁自然连声应是。她带江依依回家后，又哄着妹妹安心待在家里，还拜托了附近一个相熟的帮着照看，才心悬悬地离开。
这附近就几个山头，江雁雁沿路问了几个人，不过一个时辰就找到了那古树。
古树位于山顶，它枝繁叶茂，青翠树叶掩盖了半个山顶，树干宽大得十个人合围都抱不下。可细细看去，能看到青翠树叶围着的内里，已经开始腐烂，显现出深绿色来。
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耀而下，却照不亮那斑斑片片的深绿色。
江雁雁绕着古树走着，辨不清这是棵什么树。它常年长着绿叶，如一把大伞，笼罩着这一小片土地。村里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
她绕到这古树向阳那面，看到树前一小片空地摆满了东西，多是些瓜果香火什么的，好些都腐烂了，不仅招来蝇虫，还流出些褐色汁水，染深了那片空地。
“还真有来许愿的，只是这地方看来很少人来了。”她咕哝着，继续往下走，便看到下方有一个被杂木掩盖住的山洞。
江雁雁走了进去，里头很深，所幸她带了火折子。火折子吹一下便燃起来，簇簇微小火苗瞬间让山洞里亮起来。她看到一条长长的路，通向前头深深黑暗。
她暗自吞着口水，手心渗出些汗来。她如今只是个瘦弱小丫头，倒是真有些怕死在这里，毕竟死了就回不去了。
可她深呼吸几番，攥紧手中火折子，踏着摇晃火光照出的路，坚定而缓慢地往前走。
走了约摸有半个时辰，她总算走到了尽头，这尽头竟然是个巨大的树干。
江雁雁走上去摸摸树干，又拿火对着它东照西照，发现这就是那棵古树。
“真是想不到啊，这树竟然透过山洞，扎根在这底下。还真是分外顽强啊。”
她说着，借着火光蹲下来些，看到树根处有些糜烂痕迹。她拨开上头掩盖着的泥土沙石，清楚地看到树根自泥土深埋处腐烂起，似乎要断开的模样。
虽然这点痕迹只小小一处，但谁知道泥土覆盖下，这树根是否已全部腐烂呢。
江雁雁低着头喃喃自语，“看来我这趟没白来……”
寂静山洞忽然刮起没来由的风，火折子顿时熄灭，洞内又变得黑暗潮湿起来。
江雁雁缩着手，手忙脚乱要点起火折子，吹着吹着又总是吹不燃。她后背沁出些冷汗，总感觉黑暗里有些东西在靠近。
“你是谁？”
她听到个清朗的少年声音，话语里像浸了微冷的冰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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