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翻涌
周一的例会因为年级组组长有事，延迟到周三举行。
黎析拿起包就往楼下走，与上楼的张园园迎面撞上。
“明天见！misszhang！”黎析头也不回地打着招呼。
缓过神来张园园愤然上楼，嘴里絮叨着，“有男朋友就不一样啊，回家都比单身积极。”
黎析驱车来到商城，直接走进某果店，不到一分钟就拿着果13出来，晃悠着手机袋子朝三楼的轻奢一条龙走去。
跟黎析预料的一模一样，做什么事情都喜欢问个清楚的张渊然已经在保卫处门口等着她。
黎析看了眼都快和两个保安大叔聊得称兄道弟的张渊然，不知道等多久了。
张渊然认得黎析的车子，白色的越野一露头，小区门口的红白相间的拦车杆还没完全起来，张渊然就一个箭步来敲她的车窗。
黎析踩着油门，不快不慢地开进小区，停在小区门口的露天停车场上。
同两个正端茶看着张渊然和她的保安大叔问了声好，就拎着大包小包往电梯口走去。
“黎析！”张渊然迈着大步跟在黎析身后，穿了身白t和灰裤子，简单随意。
“张刑警，最近中国这么太平嘛，你这大忙人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累不累？”黎析跨步进了电梯，张渊然紧随其后，按了“9”的按钮。
“我调到江区警局来了。”张渊然低头看向黎析手中几个男装的衣服袋子，眉头一紧，“周叔和陈叔说你都一个人住的，你这为了搪塞我还买这么贵的男装？”
张渊然显然有些生气，黎析的小性子还是和五年前一样，丝毫不会顾及他的感受。
“周叔和陈叔？”黎析脑子一顿，这两个是谁。
“就你刚打招呼的两个保安大叔，你上次大晚上说屋子有人，就是他们去给你看的。”
从妹妹那得知消息的真相，张渊然还是不死心，转头就往楼下保安亭走去，张园园不知道的事，他们这些天天见面的人，住在一个小区的人，肯定知道。
果然，得知两个大叔十分肯定黎析从搬到这一直是一个人住，他悬浮着的心瞬间放回原位。
小狐狸精还是喜欢乱开玩笑吓唬她，他就在门口守着，去找找她口中不存在的“奸夫”。
“哦。”黎析有点脸盲，认不全人，而且这个小区的保安都是轮班制的，总共有5、6个保安，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制服，她可真认不太清，平常唤他们都是叫大叔的。
“去我家看看吧。”
电梯停在了9楼，缓缓打开门。
张渊然一下子被定在原地，看着已经出电梯门黎析的身影，整个心开始揪了起来。
黎析刚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沉重的保险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刚走出电梯的张渊然和门里的奈落打了面照，几乎是同时，双方眼睛都眯了起来，仔仔细细打量着对方。
“他是谁？”奈落接过黎析手上的东西，隐约看清两袋子衣服后，眉毛微微挑了起来，“给我买的？”
“恩。”黎析余光瞥了眼还没从错愕中缓过来的张渊然，伸手挽在奈落的胳膊上，脑袋微微上扬，唇瓣贴在被几缕黑发虚掩的白色脖颈处，声音轻柔，道：“你刚来，没睡裤，今天去商场特意给你买的。”
温热的呼吸夹杂着若有若无清冽的香气尽数吐露在他脖颈处，喉结微动，奈落垂下眼，幽幽看着一脸笑意的黎析，“嗯。”
叹息似的应答却像重锤一样打在张渊然心上。
睡裤都安排上了，那不就是同居嘛？
“黎析!”抓在逃杀人犯都不腿软一下的张渊然喊那两个字却打起颤来。
黎析转了过去，对他粲然一笑，“要进来嘛？忙着跟我男朋友说话，忘记跟你还在后面。”
就像是扁平的石块划过荡漾的水面，连打几个水花。
轰地一下，水花炸了开来。
奈落看向那个眼睛盛满太多太多情绪的陌生男人，他艰涩地看向他，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你叫什么？跟黎析在一起多久了？干什么工作的？哪里人？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未等奈落张嘴，环着他手臂的小手一紧，“张渊然，你这查户口呢！凭什么问我男朋友这么多！”
奈落看着面色骤变的黎析，明亮的黑眼睛突然暗了下去。
小兔子这么紧张干什么？
很在乎面前那个人类嘛？
在利用他是不是？
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紧紧抓着他手臂的手。
“黎析。”张渊然皱起眉头，警校四年的学习和2年多的实战告诉他，小狐狸肯定在骗他，他们两的眼神一个质疑，一个强装镇定，一点都不自然。
“我没跟你说就出国是我不对，可是你给我解释的机会了嘛？就因为这点事跟我分手，好吧，我足足跟你较真了4年，可是一年前在那个毒贩的枪下，我突然明白我如果就这样死在28岁的年纪，我会非常后悔。我回来了，黎析，我来向你认错了，我做完市里的任务就来找你了，我一来，你就跟别人同居了，黎析，你这是跟我闹呢？别闹了行不行，我都29了，父母都认识，你和圆圆也从小玩到大，没有比我们更合适，我们重新在一起你再闹好不好？不要和随随便便的人同居好不好？”
张渊然紧张的神色在止都止不住的情感吐露下渐渐消散，胸口微微起伏着，褪去审视犯人的警惕压迫的眼神，对那场短暂而执拗的感情的不服和不甘心在强烈的感情抨击下只剩下卑微的乞求。
他捧着那颗原本高高在上的真心，卑微地求着他的小狐狸不要再跟他闹了。
奈落的嘴角在手臂上的手稍稍松弛的瞬间，挑起。
“张先生，”袋子落地，着实被张渊然吓到的黎析腰上攀上一只冰冷的手，强硬地将她扯向同样冰冷的躯壳，黎析微微抬头，看着那上挑的嘴角，心猛地一惊，
张渊然的眼睛一下子被点燃，死死盯着那只冒犯的苍白的手。
“不用这么看我和黎析，我和她的进展想象的比你要快多了，也深多了。”薄唇微张，黎析周一穿了身症状，那修长苍白的手指弄得板直的西装皱巴巴的。
“看来黎析给你挺多钱的，工作很负责。”张渊然视线挪到那张美得男女都快模糊的样貌，心中腹诽，刚才真是昏了头了，被小狐狸镇定的样子骗了，按照他认识的小狐狸，怎么着也不会看上这样个留着长头发不男不女一看就能被他一拳打趴的家伙。
软饭男吧！
张渊然看向那一袋子轻奢，呵，连手机都要小狐狸买。
真没用。
“张先生，你和我女朋友的爱情故事着实曲折又有略微的感动，不过我细听来是你的不告而别，5年后的四搅蛮缠，对于一个有着体面看工作的男人来说，真是难缠啊！”奈落嘴角含笑，眼睛死死盯着前面那个对他面露轻蔑神色的男人。
黎析抽一只手小心扯了扯奈落，这个她一度认为是只哑巴蜘蛛来着的妖怪，怎么这么能说？
奈落余光看到扯着他衬衫袖子的小手，黑色的瞳孔闪过一抹红色。
要为他求情？
真是搞笑。
“张先生，恕我气量小，你这样子冒犯的言语，对我女朋友无休止的骚扰，我不想，以及我的女朋友也不想再与你有什么交集，希望你看在自己体面工作的份上，遵守公明纪律，不要再说在做污了你那身警服的话和事。”
张渊然瞳孔猛地一缩，目光凌厉地看着那个话语礼貌，却字字珠玑，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陌生男人。
这个人是谁啊？长头发，说话还这么犀利。
黎析和他怎么认识的？为什么黎析看他的眼神这么奇怪？
“砰！”
沉重的防盗门重重关上，发出一阵闷响。
张渊然拉回思绪，看着棕黑色沉闷的门，皱起眉头，转身朝对门走去。
“呐!他走了！”黎析扒着猫眼，看到扭曲的张渊然没落的离去背影，小声感叹道。
小蜘蛛这口才，牛啊！
她惊喜地转身去找小蜘蛛，却发现他扔下大包小包的东西，径直朝次卧走去。
“诶，奈落！”黎析抓起地上的袋子，小跑着朝奈落走去。
快到眼前的人影一顿，黎析堪堪刹住车，才没撞上那个硬邦邦的身体。
“你没拿东西！”黎析低头从袋子里翻找，“除了身睡衣睡裤，还有2件毛衣，最近江南的天气又变冷了，要多穿点，虽然不知道你们蜘蛛会不会感知到温度的变化，还有这条裤子，哦，我还买了鞋子，皮鞋，你看看合不合你的脚！”
一双泛着皮革特有的柔光的黑色皮鞋端正地摆在奈落脚前。
奈落看着那乌黑的发顶和那双同样是乌黑的鞋子，眼睛一眨，黑色的眼睛变幻成嗜血的红色。
“是刚才的酬劳嘛？没有必要，你给我够多了，我不会干你们人类的工作，没这么多能力和时间来赚钱换你。”
胸腔的泥淖不见了，是一面假意平静无垠的墨蓝色海面。
黎析直起身子，不解地看着脸色阴沉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感的小蜘蛛。
“抱歉，我没提前知会你一声，我那个前男友太麻烦了，他之前说要搬到我家对面，我看他已经搬过来了，为了断了他的念头，我才说我已经有男朋友，而且同居了。”黎析双手合十，“抱歉抱歉小蜘蛛，应该提前跟你说的，但你今天这状态完全不用我提前知会，你怎么能从张渊然那段子胡言乱语中理清楚我们的事！你这啥都不知道的小蜘蛛，怎么会知道这么张渊然的身份，拿他的职业来压他，他这人这辈子最能吹得就是他的职业了!真是正中他下怀，哈哈哈!”
奈落垂眼，异常冷淡地看着这个试图靠浅薄的理由来挽回他的女人。
“哈哈？”黎析收住微笑，睁着眼睛看着面色很不好的妖怪。
“以后不要再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了。”奈落收回目光，转身，余光瞥了一眼那双看起来就十分合适的鞋子。
1,2,3。
奈落闭上眼睛。
“奈落！”黎析提脚走到奈落身前，抬头看着他，褐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印着那张平静下翻涌着惊天巨浪的脸，“为什么昨天我身后有蛛丝？是你的嘛？你想监视我？为什么？”
昨天和今天意外的奇怪。
关门瞬间的松开手，淡漠的神情，疏离的语言。
“你想怎么样？”奈落睁开眼，血红的眼睛渗着寒光，原封不动将她昨天强势的话还给他。
黎析挠头，有些无措，“我给你买了手机，配好卡了，你想联系我可以直接用手机，你这样子随意在我身上残留什么东西，那些道行深的专门抓妖怪的老家伙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比如说那个留着山羊胡，怪阴森的方山道长，“你法力还没恢复，万一他们来抓你，你不是就很危险了嘛？”
黎析眨眨眼，看向面色有些崩坏的小蜘蛛。
“你不很害怕我嘛？”奈落向前了一步，拉近了他和黎析的距离，这个距离，他低头伸手就能把她挽进怀里，“我要是被抓了，你就不用每天担惊受怕。”
“呃，每个事物都有存在的必要，存在即合理，你的存在除了偶尔吓吓我，其实也没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怎么说你跟我认识都好几天了，我没必要对你有这么大的戾气，只要你不掐我脖子了，我还是不怕你的！”黎析向后退了半步，
她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存在即合理。
我不怕你。
奈落出其不意地伸手，一把掐住来不及逃遁的黎析的脖子上。
怕什么来什么！
黎析悲悯地睁着眼看着面色如常的奈落，那双红色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的眼睛，是在看他自己嘛？
“奈落？”黎析轻轻伸手抓住那只并没有使劲的手。
害，虚惊一场。
“黎析。”目光停留在那张粉嫩的唇上。
“诶。”黎析应着。
“叫我名字。”
冰冷的语气缓和下来，掐在脖子上的手指变成了有意无意的摩挲，小兔子的脖子很奇怪，一碰是粉色的，一掐就红了。
“奈落。”
“嗯。”
海面轻盈地翻腾着，卷着细小的浪花追逐着突然出现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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