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敦煌城内
“哦，是黄师叔啊，请回罢，张师伯吩咐过了，他没说话，谁都不能让进去。”
黄渠发叹口气道：“我不进去，是我师父他不放心，非叫我来看看，师弟你就行个方便，让我隔着门和善儿说两句话，只消知道他没事就好。”他一面说话，一面试探着靠近。
“黄师兄可别让我为难了，只要张师伯发话，随你怎么都行，我是决计不敢让你和善儿说话的。”
这时黄渠发已然接近那看守之人，待再往前一步，他道：“既如此……”
只这三字方一出口，随即“啪、啪、啪”三下，将其人哑穴，和两处静止穴点住，接着左手四指并拢，拇指内扣，手腕一收，成横掌之势。再用掌棱猛切对方咽喉廉泉穴处，登时把那人砍翻在地，死了过去。
黄渠发回过头想去开门，见门上有锁，也不去找钥匙，只用力将那锁捏了一把，便即开了。这里乃是封魔洞里一处人力凿出来的石屋，黄渠发推门进去，里面漆黑一片，他看也不见，故轻声叫道：“善儿，善儿。”
“是黄师哥吗？”
“是我，你快随我出来。”
善儿道：“绑着呢，动不了。”
黄渠发从怀中掏出火镰，吹上几口，便即着了。凑过去看时，见善儿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四肢皆有一根麻绳捆着，吊绑在四个角落。他遂用指力将四根麻绳点断，而后拉了善儿就走。
善儿边走边问：“黄师哥，是大师伯差你来救我的么？”
黄渠发道：“莫惊动了旁人，别说话，快走。”
善儿不再多问，随黄渠发走出几步，拐个弯儿，又见周欢在那等候，说道：“周师哥也来啦？”
“嘘……”周欢做个手势，示意他别出声。
三人片刻就到了洞口，周欢将蟠龙子的信交给善儿，说道：“这是你大师伯给你的信，务必照信上说的去做，你大师伯和我们两个的命运，都在你手上了。”
善儿不解，问道：“周师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欢道：“你看了信就明白了。”
善儿闻言，忙去拆信，周欢止住道：“没时间了，你快走！”
黄渠发也道：“善儿，定要照信上说的做，去找你三师伯，万不可辜负了我等。”
善儿见黄渠发一脸凝重，还提到了三师伯，便知这信里定有什么大事，遂道：“好，善儿照做便是。”
“快走，善儿记住，找不到你三师伯，千万别回来！”这话是周欢所说。
善儿应了一声，转身走了，渐渐消失在黄、周二人的眼帘中。
他知封魔洞里的众人不能离了蛊冢，也就不急着往远处跑。他先是来到无极龙凤宫，只见这里已是杂乱不堪，能用的东西早被搜刮一空。
善儿并不多想，只将蟠龙子的信拆开来看，才知道他被软禁的这些日子，洞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终于明白黄渠发为何那般神色，原来是洞里断了粮。
想到蟠龙子、黄渠发、周欢等人就要面临饿死的风险，善儿不由的自语道：“我得赶紧找到三师伯，才能不负大师伯他们所托！”
可关于铁勒人韦纥部的位置，信上只提到寥寥几字，一路往北，逢人便问，即可到达。善儿不作迟疑，立时启程，朝着北边而去。他又怎知无极教距韦纥部有多远，怕数千里也不止。
茫茫草原，荒山戈壁，路途之艰辛不言而喻。他一连走了数日，一个人影都瞧不见，饿了就拔些野菜，或捕些飞鸟小兽充饥。
四月的天气虽然还很清爽，但善儿因过度赶路，已然渴的要命。他张着嘴，望着远处的一片草原，草原的边际隐隐泛着波光，那是水，很多的水。善儿加快脚步，草原上原本只是或黑或白的小点，慢慢的变成了一头头长着长毛的牛，和一只只肥美的羊。
善儿第一次见这种牛，他很好奇，忘记了渴，跑过去看牛，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牛。他呆呆的望着牛，突然有个女孩的声音道：“你看什么？”
善儿寻声看去，见牛身后草地里躺着个小姑娘。他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只问道：“这是什么牛？”
“是雅牛。”
“雅牛！”善儿重复一遍，心想这不就是二师父曾说的雅牛。他记起臂牛尊者曾说过和雅牛角力的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师父了，触景生情之下，不由的流下泪来。
那小姑娘问道：“你哭什么？”
善儿道：“没，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不知道。”
“难道你不是这里人吗？”
“不是，我只知道前面有个敦煌城，那里人多。”
“敦煌怎么走？”
“沿着河走，过了前面那个弯，再走上几百里就到了。”
“你有吃的么？”善儿问。
“有。”
“我饿了，能分我点吗？”
那小姑娘拿出两个烙饼来，说了声：“呶，拿去吃吧。”
善儿接过烙饼，说道：“感谢厚赠。”
过了一会，小姑娘问：“你叫什么？”
“穆子李，你呢？”
“马歇儿。”
自此二人再无他话，善儿起身到河边弄了水来，下着烙饼吃了。待吃完后，又向那小姑娘道了别，便即上路。
走了一天，脚下已然一片荒漠，望向远处，一座辉宏的土城矗立在沙漠与戈壁之间。再走上几个时辰，终于到得城楼之下，留神看时，那城楼足有三丈多高，城门内外来往客商不断，有胡人，有汉人，这些人有骑马的，牵骆驼的，拽驴的，赶骡子车的，真个是热闹非凡。
方进得城内，但看锦缥细，河东柳，墨花翻紫塞，西风、落日、黄沙，绿幡红旗，人头涌动，到处是做买卖的吆喝声，这厢是瓷碗瓶盆，那厢是铜杯铁皿，把个善儿看的眼花缭乱。
好善儿，心里装的是大师伯等一众无极教徒生死攸关的大事，怎肯驻足浏览，他逢人便问铁勒人在何处，韦纥部又在何地，只这些人多半忙着生意，没几个搭理他的。
如此在城中晃了几个时辰，繁星点点，已然半夜，善儿摸摸肚皮，早饿的叫唤起来。
他找了间酒店门口坐下，思想：这铁勒维韦纥部竟无一人知晓，那可到哪去找？大师伯信上说一路往北，那我待天明就即刻启程，路上好赖还能找些野菜野果充饥，目下硕大个敦煌城却无一寸安身之处，又冷的要命，得先找个避风的地方睡上一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想到此处，善儿回头望了眼酒店里还在吃酒的客商，舔了舔嘴，起身就要走，谁想刚一转头，和一个头戴皂帽的中年男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喂！”
这人大叫一声，手里抱着的一个瓷瓶旋即掉到地上，摔的粉碎，说道：“这是谁呀这是？”他抬眼望了望善儿，见他一身破破烂烂，接着道：“哪来的浑人，竟把大爷的宝瓶给撞碎了，你瞅瞅，自己个瞅瞅，怎么办？”
善儿知是自己莽撞，忙赔礼道：“对不住老爷，小的一不留神撞了老爷，还请老爷宽恕。”
中年男人道：“我算着今个眼皮子跳的紧，定有什么倒霉的事来，原来是你等着我呢，宽恕不敢说，你把大爷的宝瓶赔了就是，银锭子十五两，拿来吧。”
善儿一听便急了，自己莫说是十五两，就是一个铜板那也拿不出啊，他红着眼道：“求大爷饶了小的，小的一连走了十几天连口饭都吃不上，方才饿的发慌，便坐在这店门口闻会子香气，谁想一起身就撞上了大爷，小的不是有意的，还请大爷饶了小的吧。”
他说着话，眼泪已经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中年男人见善儿这般可怜兮兮，装作恻隐之态，问道：“小娃娃自哪来啊？你家大人呢？”
“小……小的是从昆仑山来的，我师父说小的是从山里捡来的。”
“哦，那你为何孤身到此啊？”
“小的是为寻找三师伯而来，小的大师伯和同门师叔、师兄们一众几十人都被人圈禁在了一个山洞里快十年了，原先每月十五都有人来送粮，可现在送粮的人也不来了，他们快要没吃的了，所以大师伯才要我出山去找三师伯。”
那人听善儿说什么大师伯、三师伯，心中自是起了顾及，他那破瓷瓶哪能值十五两白银，若这小孩跟前有个大人必能识穿，总归不知此子底细，于是眼珠子一转，说道：“如此说小兄弟也是个苦命之人，眼下我那瓶子碎也碎了，就先不去管他，你且随我来，给你弄些吃的，把肚子填饱了咱们再议。”
善儿没经过世事，对人不设防备，只听这人不但不再提赔偿之事，还要带自己吃饭，那可真是感激涕零，一时间鼻子一酸，哭喊道：“谢大爷，谢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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