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株小草
“……”
花园没有立刻回答，假装听不懂，偏不遂他意，反而将视线停留在栏杆外的雨边，看着雨水接连地往下滴落，在一望无际的虚无里形成雨幕。
过了会儿，两人走到12号考场门口，她伸手指了指里面：“就是这儿了。”
“行。”
程西渐从刚才就一直落后她半步，她只要稍一回头，两人就会对视上，可她说完后，便兀自走了进去。
就像个没有感情的导航。
殊不知导航本人心里也很慌张，心虚得都不敢再抬头看他。
自己夸人还被当事人听见这件事，原本是双方皆宜的事情，但对象换成程西渐吧，就好像显得特别不对劲。
程西渐这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刚好和在七班上课的位置附和上，最后一排靠窗，可以很轻松的环绕整个考场。
比如，第四列第四排那个女生在用铅笔戳橡皮。
比如，第二列第三排那个男生在无所事事地转笔。
再比如，第三列最后一排那位，他的同桌，把头撇到另一边，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他。
月考的成绩就是国庆节结束后出来，三中的老师批改试卷神速，面对的又是一群高三的学生，效率更是蹭蹭往上升。
考完第二天是要接着上课的，这暗沉的氛围已经完全遮不住，考完后的那种低气压以及考试成绩即将出来的风雨欲来，让大家沉默不少。
第一节就是班主任老徐的课，老徐断言，今天至少能出两科的成绩，具体是哪两科就不知道。
他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下这两天各个老师都埋头在办公室里加班加点的批改试卷，其中辛苦不与人说，但也希望各位刚步入高三的同学学习这种精神。
大家考了两天下来其实都有些累，而且考试题，不简单，简直是精神和体力的双重打击。
一听今天立马就得出两科的成绩，连喘息的时间都没留出来，这下不管是考得好的，还是考得差的，心里都只有一个感觉，就是一种又期盼又焦急又害怕的心情混合在一起，搅在一起让你七上八下。
大课间下课，孙雨过来找花园和田双她们去了超市里买东西，她早上差点睡过，连早饭都没吃，就等着这点时间去买点小面包小零食。
走出教学楼，去超市的路上还要路过奶茶店，田双提议：“去买杯奶茶？”
孙雨摇头：“不去不去，大早上的，不想喝。”
“你呢，园园？”
花园蔫头巴脑地叹了口气：“我也不喝。”
“好吧好吧，那还是回去喝白开水吧。”田双听她俩都不去，只能妥协，又注意到花园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已经了然。
这个时间点，这个模样，除了考试考差了还能有什么事？
但她也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这次也不知道是要给刚上高三的他们一个下马威还是怎得，各科都难得五花八门，各有特色。
就拿文综来说，怎么能做到看懂中文，却不会写呢？几个大题做下来，田双自己都憋得难受，写出来的东西毫无逻辑，只想当场泪奔。
今天大课间的超市看上去比平常人少，买东西也更快，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默默流泪、食不下咽的高三学生贡献出的力量。孙雨也是实在饿得不行，才被迫带着两个朋友背叛如今苦难的高三集体们。
她自己进去买了袋小面包，拆开后拿出来跟花园和田双分了几个。
三个人边吃边走，话也不聊了，笑容也没了，比平常不知沉重了多少。
“有点噎啊。”田双吃了两口面包，喉咙都干巴巴的黏在一起似的，“你们真不买奶茶？”
“不去了吧，时间恐怕都不够了。”花园看了看手表，给出意见。
“我也觉得挺噎的，”孙雨把面包吞咽下去，突然发言，感怀伤悲，“我还说前两天怎么突然下雨呢，原来那不是雨水，是我的泪水。”
“……”
话茬打开，三人往教学楼走去。
“理科那边考得如何？”
“跟我们差不多吧，这学校变态程度那是逮一个杀一个，未必还搞文理差别对待？”
“那我怎么看寝室对面理科班那几个女生考完还挺开心的……”
“疯了呗，这叫什么，最后的狂欢，最后的晚餐。”
花园没说话，她能说什么，考完当晚她都没心情吃晚饭。
虽然她表面没说，但在最后一个考场，其实还挺丢人的，就算班里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个程西渐陪着她，但程西渐看着就不像最后一个考场的常驻人员，就是个一轮游，下次肯定把她甩得远远的。
她想自己也应该争口气，起码自己这次学习态度算是认真，进步一个考场，不过分吧？就一个啊！还不行吗？
但考完当天，老天爷就给了她答复。
有点过分，不行！
……
此时，班里的数学课代表正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试卷往下面分发，几个前排的同学也接过试卷帮着发起来。
高源本来趴在桌上睡觉，被四周“哗啦啦”响起的试卷声吵得猛得惊醒过来——没办法，都形成恐怖的肌肉记忆了。
他瞥了一眼旁边，同桌不在，又看向讲台上挂着的时钟，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那就不睡了。
前排的几个同学还拿着试卷到处发，他没看清是哪科的试卷，但心里估摸着，应该是月考成绩下来了，因为耳边不停传来同学讨论的声音。
“你还说你没复习？”
“真没复习，我最后这两个选择题都是蒙的。”
“你还能考120分，我连及格都难。”
“真是运气好，我平时的成绩比不过你的。”
高源听迷糊了，本来睡得就昏昏沉沉的脑子，这下更混乱了，彻底分不清这是哪一科了。
他回头，想问问熟悉的人，才发现花园也不在，只剩个程西渐，一只手撑起来抵着头在玩手机，而且玩得特淡定，像是这物件出现在教室里就是很稀疏平常的一件事，就算下一刻教导主任来了他也得极其礼貌地回一句：稍等，我把这一把斗地主再玩完。
高源也不想打断他的游戏体验，至多两分钟，附近这两个女孩就能回来，到时候再跟她们讨论，他想到这里，就把头重新收了回来，紧接着，他的视线就落在程西渐的桌上。
一张机读卡试卷，就这样大剌剌地平铺着，放在他的桌面上，不知道是哪个老师批改的，还特别龙飞凤舞地打了个150分，习惯性地在下面画了两横。
他们这次考试，选择题和大题都是混合在一张机读卡上，这张卷子上的成绩就是总成绩。
高源一时间没忍住大声惊叹：“我的天，程西渐，你数学考了150分？！”
“一百五？”刚巧过道的另一边就坐着学委，一听到这个敏感的分数，他整个人都立起来了，“谁啊？数学考一百五十分？”
一百五在整个三中不稀奇，但在七班却很稀奇，这是普通班，同学之间的成绩也都稳定在一个适当的范围里，有几个成绩特别突出的同学，这次考下来效果也不佳。
这下大家的视线都被新同学吸引过去。
“天哪，我就说那个降级下来的很厉害吧！”
“那他这成绩还复读个毛啊。”
“在文科，拥有数学就拥有半壁江山呐。”
“他都有半壁江山了，我还得出去要饭。”
“为啥？”
“我妈说这次考550分以下，家里就不再给我提供堂食，看着闹心。”
“……那你，打个包？”
在班里人互相埋怨自己成绩并且羡慕程西渐成绩的时候，花园她们也走了过来。听见这成绩，花园其实没什么心理起伏，她早就做好心理建设，是知道程西渐数学很好的，不然他也不会那么闲得没事做，还帮她补数学。
盯着黑板上符正写得步骤，花园还是没办法忽略掉身边的人时不时偏头看她一眼，不是不经意的那种，是很刻意的注视，见她没反应，再收回视线。
实在忍不住了，花园提起点精神，看向他的满分试卷，夸道：“你很厉害。”
“嗤，那不是肯定的？”程西渐像是习惯性地回答，默了几秒，他像是刚反应过来刚刚的话是旁边的人说的，赶紧起身，看向花园夸道：“你也很厉害，进步很大！”
至少比起上次期末的数学成绩来说，这次已经翻了倍。
提升成绩，本来就得一步一步来。
“嗯。”花园点头，却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视线又重新回到黑板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心情不佳，全怪数学成绩只有71分。
安慰的话说不出来，程西渐反复张嘴好几次，最后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道：“我这不是在给你补数学吗？有我在呢，哪门课提升不是分分钟……”
花园一愣，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有个小老师？
她偏头，有些不确定道：“谢谢？”
“嗯，”程西渐也像刚发现自己还有点利用价值，又开始不要脸起来，盯着花园眨了眨眼，“不用谢，这样吧，不如你每次晚自习都给我买杯奶茶？我一个大男生感觉跟这奶茶店格格不入的，你给我买了，为师就保你下次数学能及格。”
花园顿住。
……买奶茶？那不也是花得你的钱吗？
这货是不是数学学傻了？
怎么用自己的钱买自己的奶茶，他还有一种占到便宜的高兴劲儿？
-
接下来的两天，各科的成绩也都接连出来，大家经过数学一役，对自己的成绩都有些麻木了，对程西渐的成绩，也有点麻木了。
只见语文课代表拿着试卷在讲台上念道：“程西渐，语文120分！”
“哇哦！不错！”下面的同学捧场道。
又见英语课代表拿着试卷在讲台上念道：“程西渐，英语145分！”
“哇哦！很不错！”下面的同学继续捧场道。
最后的文综是等政史地的各科老师批改完，再综合成总成绩的，本来这种综合性科目一般都是直接贴在公告栏处，等过两天还有个总成绩排名，也是贴在那边。
但这次像是为了响应前面几个课代表看热闹不嫌事大以及要把自己班学□□号发扬光大，文综这边派出历史课代表上去发试卷。
历史课代表很快找到了c开头的字母，且直接略过前面明显不正常的政史地成绩，直接大声宣布总成绩：“程西渐，91分！”
“哇哦！等等……”下面同学的捧场戛然而止，“哪科91分？政治？”
“还是三科一起，91分？”
历史课代表也愣住，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其间的氛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大家一时之间无言，只顾着面面相觑，无声地交流着。
原来，这……就是学神的短处？
那他到底哪点想不开要来学文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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