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许尹枝想象中的选演员流程，是发完节选剧本让人对戏，试戏，看效果定人。
谁能想到真实的选拔是这样的呢？
她下巴差点惊掉了。
震惊之余，她忍不住开心起来，想她堂堂混迹社会十余年的社畜本畜，还能在这么小的地方翻船？
一旁的安慧也长长吁了一口气，眼神依然紧张但比刚才进来时同手同脚不敢大喘气的样子好多了。
绷紧的心弦一旦松懈，那张爱叭叭的小嘴再次重出江湖。
“哇，她的特长好多，会画画会弹琴还会跳舞，我只会吹竖笛。”
“这个没咱们好看，肯定不会中。”
“……唔，这是我小学同学，她声音很好听对不对，长得也好看，会不会就定她了……”
许尹枝就是一个无情的捧哏机器，啊哦嗯嗯来一遍，敷衍得太过彻底，被安慧这个傻蛋看出来了。
“尹枝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
“33号。”
“33号，许尹枝。”
“到！”
她发誓，这真的是条件反射，不是故意来搞笑的。
耳畔细碎的笑声在不断提醒自己卖蠢，许尹枝脸上发烫，有些无措地整理好衣服下摆，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走上台。
毕竟是成年人的灵魂，乍然的窘状迅速平复。
介绍完年龄姓名，还未来得及说自己并无特长在身，就见前排一个矮墩墩的，留着郑伊健发型的男人腾地站起来。
那表情，那小眼神，仿佛见了老乡一般，就差两眼泪汪汪了。
“就你了！”
许尹枝眼儿溜圆，这么草率？
还是重生一回她拥有了某种看不见的主角光环？
事实上，说是主角光环也没错。
几乎在许尹枝上台的一瞬间，张英杰就确定了她是助手口中的那个女孩。
这小孩的眼神实在过于一潭死水，波澜不惊，有种超出年龄的成熟感，尤其是在明显发窘的表情映照下，沉静无波的眼神分外抓人，再那样浅浅地勾唇一笑，嚯！
比加了特效还恐怖。
不需要龇牙咧嘴，不用故意瞪出三白眼作凶狠阴沉状，只要静静站在那儿，这么看着你，就让你头皮发麻。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感觉吗！
“张哥，多看几个吧，您忘了那什么……”
还得拼八字，拼运气，讲玄学呢。
这话一出，恍如冷冷的冰水疯狂往脸上拍，张英杰脸上的狂热渐渐凝固。
人的确合适，但扛不扛得住“好兄弟”的邪气，还得交给时间验证。万一八字弱了顶不住……确实得挑几个出来。
理是这个理，可找到了最合适的再回头看其他小孩，张英杰六分的挑剔瞬间上升到九分、十分。
许尹枝被眼前的突发状况震住了，抿了抿嘴，把未完的话说完：“……没特长，但我学习能力很不错。”
“已经可以了。”
张英杰大手一挥，示意许尹枝回座位，随后直接宣布33号之后的几人可以直接回家。
众人懵了，待反应过来便是不满和愤怒。
“什么嘛，让我们等这么久一个理由都不给，让走就走，凭什么？”
“……不会是骗人的吧，你们想，都没看到大明星的影儿，谁知道究竟是不是真拍电影。”
“导演，不公平！大家来都来了，你为什么剥夺我们的机会？”
“是呀。”
小孩对上大人总是没什么底气，不爽也只是轻声嘀咕，陪同而来的家长就不一样了。
导演的权威在他们这儿狗屁不是，只知道自家女儿的明星梦想破灭了，必须要个公道。
可娱乐圈何时讲过公道。
张英杰表情不变。
接过助理调过来的喇叭，不理他们，径自宣布：“4、8、15、22、25、33，这六位同学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作为港岛知名的新锐导演，除了向金主爸爸低头，张英杰对其他人的忍耐度向来比较低。
做导演的，拒绝过的人实在太多了，如果每拒绝一个就要给对方明确原因，要为此感到抱歉，要保证每个人的公平正义，那他不该拍电影，而应该去执法大队。
是以面对家长们的质疑，怒骂，他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发了话，工作人员开始清场。
安慧是34号，没机会上台露脸她心情很是失落，但很快她便调整好了心态，真心实意替许尹枝高兴。
“六选一，导演又这么满意你，你肯定能行，加油！”
“谢谢。”
不分场合的谦虚有时候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种虚伪，许尹枝大方道谢。
方才差一点导演就直接定下她了，只是不知为何他犹豫了，又改了主意。但没关系，她会努力的。
“那我到门口等你。”安慧说。
许尹枝摇头：“算了，不知道要弄多久，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家去吧。”
安慧跟她不一样，她如今处于没有家长管束的状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多晚回去都成，安慧家里却是设了门禁时间的。
“好，那你明天要跟我们去翠屏山水库玩吗？”
许尹枝思索片刻，怕答应了又做不到，摇了摇头说：“不确定，如果事情顺利我可能整个周末都没空闲时间，你去吧，祝你们玩得开心。”
“……行叭！”
工作人员清场速度非常快。
不到两分钟，现场除了工作人员，原本承包川祖庙的茶馆主人，就只剩下她们六个女生外加三个家长。
张英杰延续了一贯作风，只提要求不解释。
他越这样，家长越感受出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质疑心反倒少了。
“你们将要饰演的角色是林檎，戏份不多一共就四场，悟性佳入戏快的话两天就能拍完，所以酬劳不高只有千儿八百。为了测试大家跟角色的契合度，剧组安排你们在片场住一晚——”
三个家长面面相觑，狐疑不定。
这是什么规矩，怎么还得在这里留一晚，这个剧组不会是什么不正经的组织吧？
张英杰猜到有人想歪了，难得耐着脾气补充道：“家长可以陪同。”
家长虽说猜不透剧组这样安排的原因，但敏锐地察觉出这事很重要，再听到普通人三个月工资在对方嘴里“不高”，心情复杂极了。
财能壮人胆。
一想到自家孩子不仅能拍电影，随随便便拍两天就赚一家老小大半年的生活费，有人便控制不住贪心了。
“一千……少了点吧，要不，再添点？”
张英杰属于吃软不吃硬的典型，听了这话脸色瞬间阴沉。
面露鄙夷：“你见识浅，胆子却不小嘛，要不是时间紧连一千都没有。”
他这部电影没几个大场面，主要演员就七八个，需要群演时全靠幕后工作人员顶上去，这就是一部小成本小制作，大部分戏份在室内就能拍完，只有开头和结尾需要回港岛拍。
不过是只有四场戏的小演员，他愿意出一千，已经是看在拍戏有风险的份上出的高价。
否则按内地的人工行情，给个一百两百，有的是人愿意演。
“别拿我当冤大头，你们这儿的消费水平我很清楚，我这人脾气不好但也不喜欢糊弄人，实话跟你们讲，我拍的是灵异片，剧组风水上可能有点小问题，让你们在片场呆一晚就是想看看谁八字硬，谁演这个角色不撞邪。”
“一千块不仅是劳务费，还包括精神补偿费。”
“不过你们放心，不管谁今晚身体出现不舒服的症状，医疗费剧组包，再给一百消灾金。没出现问题又落选的，也补偿五十现金。”
张英杰郑重其事，众人观他表情严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迹象，心里发沉。
这……
虽说讲科学不要封建迷信的口号喊了几十年，但华国人嘛，有几个能真正做到一点不迷信不忌讳呢？
甭管大人还是小孩，心里都犯怵。
不过怵归怵，却没一个打退堂鼓。
各个怀着侥幸心理，病了就去医院呗，医药费不用自己掏还能拿钱，没病就更好了，白拿五十块。
许尹枝摸摸鼻尖，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从上辈子听过的采访来看，《小城》剧组没有闹出人命，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
既然如此，她怕什么？
哪怕真中邪了错失机会也能赚一百，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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