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绑架
因为车厘子的个人账号影响力微弱，“公开信”经过几轮转发后才登顶媒体热搜榜。
事件完全发酵后，引起了网友的热议，其中不乏对公司的谩骂和攻击，管理层乱成一锅粥，各部门领导如热锅上的蚂蚁，外宣组发布紧急公关，但收效甚微。
根据线人提供的媒体后台数据，公司的管理层得知热搜居高不下的原因，是有人从中作梗，炒作热度，企图给公司泼脏水。
据了解，买热搜的是一个匿名者，但填写的信息显示匿名者来自某个大型公司，至于公司的名字，线人不方便透露。
“把车厘子的组长叫过来。”朱老板气急败坏，鼻孔微微扩张，像头将要发疯的老牛。
组长迈着小碎步才准备进办公室，就被朱老板一声呵斥击退到门外：“还有脸过来！我让你把车厘子的公开信审核一下再发出去，你就这么给我审核的？”
小组长呆若木鸡地立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变化预示着她已经料到即将到来的厄运。
“要么让车厘子把文章删了，要么自己离职。”
小组长收到指令后颤抖着离开，背影活脱脱一只受惊了的小羊肖恩。
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凭她和车厘子的关系，两人是不会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多说半句话的。
公司尝试过多种办法，降热搜，换词条，买水军，都无法抵挡来势汹汹的舆论讨伐，阅读量蹭蹭往上涨，讨论量已经过亿。
朱老板情急之下给车厘子发了条私信：“删了它，钱的事好说。”
出租屋里，车厘子抱起边牧，放在腿上，看了眼屏幕上的信息，不作理睬。
几分钟后，警察接到朱老板的报案，确认车厘子和“改造人”有撇不清的关系，一行人驱车前往车厘子所在的小区，叩开大门，亮出逮捕证。
“对不起，你涉嫌参与违法生物改造实验，请跟我们走一趟……”
车厘子放下手中的边牧，带好随身物品，锁住家门，上了警车。
因为车厘子表现得极为温驯，警察并没有给她上手铐。
她被带到一间装有摄像头的屋子里，四面没有窗户，墙壁涂着灰色的漆。
面前坐着两个警察，其中一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当初丢狗的时候，他去过她家。
“我们从出租车司机那里获得一段录像，你看一下。”女警察把平板举在手上，屏幕朝着车厘子。
车厘子记得，这段录像是那天范默凯“原形毕露”时，她坐在出租车后座惊恐万分的场面，视频里，范默凯颅内的电子元件时隐时现，发出明亮的光点。
后面还有一段，是车厘子下车后与司机的对话，镜头拍到车窗的位置，可以隐约看见车厘子的衣角，但谈话内容却十分清晰，她要求司机删除偷拍范默凯的背影照。
女警察时刻关注着车厘子的神情，“你知道‘改造人’是违法的吗？”
车厘子微微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主动给警方提供线索，而是胁迫司机删除照片？”
车厘子解释道：“他偷拍了。”
“这是合理举证！一旦涉及国家安全问题，公民有权力也有义务提供线索，出租车内的摄像头是公司统一安装的，所有拍摄合法合理。”女警察的声音洪亮有力，说完，她收起平板，拿出一份劳务合同，“这是你和薛氏集团签署的综艺录制合约。”
车厘子平静地看着那沓薄薄的纸，她不认为这东西能给她定什么罪。
“根据桦城市节目组提供的信息，只有你和薛卜元签署了单独的协议，看来你和他的交情不浅。”女警察严肃地质问道，“你知道薛氏集团和‘改造人’实验有直接联系，你也知道他们把实验室设在哪里。”
女警察在等车厘子辩驳，但车厘子却十分坦诚地交代了游离薛氏工厂的所见所闻，包括那片禁区，还有从卫星地图上看到的“备用工厂”所在的位置。
两个警察相互凝视了一眼，觉得对车厘子的判断出现了偏差，他们认为车厘子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仅十分配合取证，还口述出“备用工厂”精确的地理坐标，好像巴不得薛氏集团被警方翻个底朝天。
“我们知道‘备用工厂’，也派人去搜查过，那就是一间普通的闲置厂房，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什么？”警察的语气缓和很多。
“苏叶鲤……”车厘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叶鲤？”警察有些诧异，没想到车厘子社交范围如此广泛，竟认识政府的人，“苏叶鲤怎么了？”
车厘子张着嘴巴结巴了一会儿，怕一不小心把苟柟的事抖漏出来，“苏叶鲤……好像……和薛卜元认识。”
“苏叶鲤”这三个字，别说放在车厘子嘴里，就是放在警察嘴里也不一定敢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她对桦城市乃至整个世界的贡献都是首屈一指的，几乎所有的环境工程都是她一手负责的，甚至在最新一期科学杂志上，她还提出了一种新型藻类的生产方法，通过基因剪接，创造出一种净化能力极强的栅藻，解决海洋污染问题。
因为苏叶鲤经常发表一些批评桐城市不思进取的文章，故被桐城市列为“偏见专家”，并直接屏蔽了她的相关报道。
所以，像车厘子这样土生土长的桐城人，对苏叶鲤毫无印象。
审问结束后，车厘子重获自由，警察没有向她透露有关范默凯的任何信息。
愿他福大命大，没有被研究员大卸八块，车厘子这般想着，刚转过岔路口就被一只机械狗堵在街角，这只狗……长的很像她之前养的那只哈士奇。
她停住脚步，和机械狗对视着。
它非常冷静，像一樽没有灵魂的雕塑。
车厘子向旁边挪了挪步子，机械狗摇了摇尾巴，她走一步，它就跟着走一步，她不走，它也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不准再跟着我了！”车厘子伸出手指威胁道。
“车厘子。”一声语音播报从机械狗身体里传出来，字正腔圆。
她蹲下去，十根手指像水母触须似的抚摸着它，一个可怕的猜想浮出脑海。
这只狗，有可能被改造了。
“你是我的那只哈士奇，对不对？”车厘子即便觉得这样问很蠢，她也想听到一个否定的答复。
“是的，我是你的哈士奇，也是你的苟柟。”播报声非常冷静，却字字珠玑。
“苟柟……”车厘子觉得又荒诞又崩溃，“你被他们改造了？”
“我当时怀着孕，肚子里的胚胎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它使我胃痉挛，压迫我的神经和血管，我害了一场大病，没有一点免疫力，是他们救了我，给我这副新的身体，我问他们，能不能把我改造成一个人类男性，他们说那样会被人类发现，会被抓走。”播报完毕，它像人一样扬起嘴角，可以在不吐舌头的情况下，做出基本的面部表情，表达喜怒哀乐。
但它不会像真正的宠物狗那样肆无忌惮地在地上翻滚，把尾巴摇成螺旋桨，吃喜欢的食物，灵活地用嘴叼东西。
它的肌肉和关节无法达到宠物狗那样的灵活度，如果想抓取什么东西，需要打开身侧的匣子，延展出两条机械臂。
车厘子的心口有些犯疼，她错愕地看着眼前人不人、狗不狗的“新生体”，痛苦、悲恸，以及不适感油然而生，她更加明白了为何大多数人不支持生物改造计划，人类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开放和包容，接纳“新生体”的过程远比想象中的艰难。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走的晃晃悠悠，漫无目的。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好孤独，就像在火锅店点了单人火锅，服务员还在座位对面摆上人形玩偶，就像在强调吃单人火锅的顾客有多可怜。
“你可以陪我到一个地方去吗？”机械狗在身后说着，听起来像一个刚下播的新闻主持人跑出电视机和观众打招呼，有些诡异。
“去哪儿？”车厘子俯视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这次换成机械狗在前面带路，车厘子在后面亦步亦趋，转过几条街，机械狗在一家茶室停下来，“就在这里。”
茶室很高档，咖啡色的床帘掩映着华丽的男女，他们靠窗坐在沙发上，举止优雅，谈笑风生。
车厘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毕竟对于一个刚失业的无产青年来说，认识些大人物还是有好处的。
“女士您好，请问您有提前预订吗？方便说一下您的名字吗？”前台小妹脸上洋溢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车厘子。”
“好的，车厘子女士，请您上左手边的楼梯，二层楼一号包间就是。”
车厘子回头看了一眼，机械狗规矩地站在门口。
“您不用担心，我们会有专门的服务人员帮您照看它的，根据规定，所有机械狗一律不得进入服务区，以免给其他顾客造成麻烦。”前台急忙解释道。
“好的，谢谢了。”车厘子有些不自在，好像在一步步走入预设的圈套里，她环视四周，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就站在包间门口看一眼，势头不对就走，车厘子这般想着，估计是朱老板或者公司的同事来劝她删“公开信”的。
一号包间像灰姑娘的南瓜车一样架在半空，要上五层台阶才能到门口。
车厘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去，趴在门上听了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旁边的保洁员正在台阶下拖地，有第三人在身边作证总是好的，她借此机会，鼓起勇气敲了敲南瓜车的门，很快，一只不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
“薛卜元？”车厘子万万没想到。
“进来吧，聊点公事。”薛卜元轻描淡写。
薛大鬼虽然不靠谱，但对老同学还是非常仗义的，一般不会乱来，车厘子瞬间放松了警惕，进门后，一股浓烈的熏香蔓入她的口鼻，她顿时手脚发软，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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