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灾难
“这个话筒可以吗？”
“灯光颜色亮一些，位置偏左一些，从头上打下来！”
“那只狗怎么坐了导师席位啊？给我拽下来！”
节目录制之前，海选现场聚集了五十多只形状各异的萌宠，其中一只格外引人注目，它身上的毛发五彩斑斓的，不是人工晕染的，而是工厂的“种毛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种完的。
这是一只抢占镜头c位的机械狗，也是唯一没有被“驱逐者病毒”入侵的狗。
“去几个人给我拽下来，那是谁的狗啊？”导播室传出一声怒吼，现场安静了几秒，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那只威风凛凛的机械狗，它的长相类似中华田园犬，但元件配置是真的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海陆两栖，还能给自己拍摄vlog。
“导演，那是薛卜元厂子里的狗。”一位编辑小声提醒。
半分钟后，一切摄像就绪，那只机械狗也成了无人敢管的“街霸”，哪怕它爬到导播室里，摄影师也会一路随行，即使只能拍到它的屁股，镜头也会不遗余力地给它提供曝光机会。
车厘子坐在录制室外的长椅上，帮哈士奇梳了个漂亮的发型，扎了两只小揪揪，耳朵上还戴了两朵粉色的小花花。
它呆呆地盯着她，时而把头偏到左边，时而把头偏到右边，唯独那双蓝色的眼睛一动不动。
哈士奇头顶两只白色的倒三角耳朵忽闪着，她忍不住上手揪了揪，顺便摸了摸它的肚子，里面的小肉球在扑通扑通地跳。
薛卜元给车厘子安排了一号录制顺序，五盏筒灯从天花板上直射下来，聚焦在一人一狗身上。
评委席上一共坐了四个人，三个是娱乐圈的当红明星，一个是国内宠物专家。
女主持人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气球装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头发像一束炸开的三叶草丛。
“现场最后倒数五个数！”
“五，四，三……”
台下闪出一阵机械发条声，两盏红彤彤的圆灯直逼舞台。
哈士奇离那两盏红灯最近，也看得最清楚。
哪里是灯？
那分明是一双发着荧光的红色眼睛，和山洞里的蝙蝠似的，在暗处窥视着它的一举一动。
主持人背对台下，找准机位。
“大家好，我依旧是你们的唐豆豆，好久不见！我们的《爱宠逗逗秀》节目经过全新改版升级，现已收集观众投稿六千多万份，秉持‘关爱宠物，感恩陪伴’的理念，我们将从几千名候选中诞生20名多才多艺的萌宠，再经过为期三个月的淘汰赛，最终选出五名‘超能战士’组成‘神宠联盟’，协同桦城市民管理宠物，开启社区流浪猫狗慈善活动，助力每一只萌宠都能拥有展示自我的舞台。”
哈士奇乖巧地蹲在后台，脚下的led屏闪出一道道长线，它往旁边靠了靠，倚在车厘子小腿上。
这是车厘子人生中第一次在几十架摄像机前露脸，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她不断调整呼吸，盯着舞台下乌压压的人头，暗示自己：把所有机器都当作土豆或大白菜就好。
“有请今天的一号参赛选手，西伯利亚雪橇犬‘洋洋’和它美丽可爱的主人车厘子！”
现场观众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车厘子没走几步，舞台侧方就蹿出一只两眼发红的机械狗，身上的毛发耸立，嘴里发出低沉的爆破音，直直地冲车厘子扑过来。
哈士奇一股脑地挡在车厘子身前，嘴角的肌肉斜向上翘起，露出锋利的尖牙。
“汪！”它身体颤栗着，怒气值被触发到极点。
台下一片死寂，观众席上满是惊恐的眼睛，主持人反复和现场工作人员确认是否需要暂停录制，导播临时发话：“让嘉宾下来，两只狗留在台上。”
情急之中，车厘子仅往后退了退，没看见主持人打的“stop”手势，以为这是节目组设计的一个环节。
她猜对了，这是薛卜元故意设计的一个小插曲，除了导播知道，在场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24小时前，兽医检测出哈士奇怀了机械狗的孩子，这真是一次破天荒的□□活动。
机械狗携带的精子是帮助需要狗崽的主人完成宠物无菌繁殖的，这样可以最大限度降低流浪狗的数量以及染病率。
如果没有兽医的协助，整个□□过程便无法自动进行，机械狗是没有权限擅自与其它宠物进行繁殖行为的。
反过来说，如果机械狗出现了企图繁殖的自我意识，就证明它拥有了生物特性，可以更改程序员的口令。
专家们猜测，桐城市发生的机械狗逃逸事件，与那只领头的机械狗有关，它率先识别出哈士奇腹中的胚胎带有机械属性，类似人机结合体，并先于技术员对自身程序进行修正，将驱逐对象从“机械狗”改为“生物狗”。
类似一只牧羊犬突然改变习性，将放牧对象从“绵羊”改为“狼群”。
节目现场的“小插曲”是验证机械狗自我意识的绝佳机会，技术员给机械狗设置了“杀死带有机械属性的生命体”的指令。
果然，机械狗锁定了哈士奇的腹中胚胎，并展开攻击行为，这足以证明，机械可以染指生命体。
哈士奇来不及多想，如果它这条防线溃败，那身后之人就会受到攻击。
它跃上半空，来了个漂亮的回旋踢，一脚把机械狗从台子上踹了下去。
大力出奇迹，这一脚直击机械狗要害，导播盯着显示屏，眼睁睁看着电敏元件从机械狗身体里迸出来，四散在舞台上，头和脖子间多了一根弹簧，金属外壳四分五裂，体内炮筒里的烟雾弹“出溜”一声沿着地面冲出来，空气里瞬间弥漫着屁臭味。
哈士奇再次扑上去，将炮筒压在身下，几个工作人员踌躇不前，怕那玩意会爆炸。
车厘子脱掉外套，用手推开哈士奇的身体，将炮筒裹在衣服里，“谁把这东西扔出去？”
一个场务接了过去，把衣服远远地举在身侧，从演播厅一路跑到电梯口，他的余光里是地面上密密麻麻汇聚的小点，随着电梯的高度不断下降，场务才看清地面上那群乱吠的机械狗，他们越聚越多，像饥荒年代里抢夺食物的难民，一层叠一层拥在大厦门口。
警车已经停靠在路边，不断闪动的警灯扰得人心愈发慌乱，警察们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壮观而惊悚的场面，两个安保人员被机械狗围在中间，大厦门口升腾起巨大的彩色烟雾，烟雾体积不断膨胀，混合着各种奇怪的味道，街上的行人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都能闻到巨大的恶臭味。
警方立刻通知交通管制部门调动五架直升机奔赴魔方大厦维持秩序。
十分钟后，一张边长一百米的巨大白色网布越过桦城市上空，投射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主干道所有建筑物，由四架直升机牵引，一架直升机领航，机组编队浩浩荡荡地悬停在魔方大楼正上空。
震耳欲聋的引擎噪音穿过魔方大楼的外墙，传进每一个在楼内办公的人的耳朵，每一层临窗走廊挤满了看热闹的身影，各大媒体平台的直播间也竞相开放，举国上下四亿左右的网民在手机前屏息凝神，即将见证大网捕获机械狗群的场面。
“下降！”领航员喊道。
四架直升机同时降低高度，从一千多米的高空垂直落下。
“那安保人员怎么办？”一个牵引网布的机长问。
“五分钟前已经通知安保人员撤离了。”
“可……”
话音未落，面积一万多平米的网布像一只薄饼摊在机械狗做成的“肉馅”上，领航飞机降落在网布中央，用自身七吨的重量紧紧压实下面堆积如山的“肉馅”。
五架飞机分置五个顶点，将网布拉成四棱锥，如托塔天王的七宝玲珑塔，把这群暴走的机械狗镇压在塔下，待一周之后它们自身电量耗尽，再运回工厂做回收处理。
方才担心安保人员安危的机长从直升机上跳下来，惴惴不安地盯着网布边缘露出的半条人腿，他回望了一眼街边的警车，车上空无一人。
其余几个机长相继走下飞机，在确保机械狗不逃离的前提下，合力将那具尸体拖出来，尸体的手上还拽着一只血肉模糊的胳膊，五个人围在尸体边相互对视，瞠目结舌。
从服装看，尸体是安保人员，而尸体握着的那条胳膊上戴有红袖章，上面印着公安巡逻队的名字。
网布如巨浪翻滚，底下的恶犬正不遗余力地向外挣脱，它们把整张布变成一只白色幽灵，在青天白日下摆动着诡异的舞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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