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折线文字
五分钟过后，那架无人机飞了过来，飞机头顶的摄像头发出明亮的光，差点闪瞎她的眼睛。
“走吧。”车厘子冲边牧挥了挥手。
小边牧歪着脑袋，两只眼睛在灯光照耀下反射出两坨圆圆的光点，它并没有按照车厘子的旨意继续前行，而是迈着小步伐跑到无人机下，冲着天空吠叫了几声。
周围笼罩着黑茫茫的草野，边牧的叫声在这片野地里显得格外响亮。
“走了！”车厘子不耐烦地摸了摸边牧的后背，边牧反而受到了鼓舞，呲牙咧嘴地吠得更凶了。
无人机在天空盘旋了一会儿，直直地降下来，落在边牧旁边的草丛里，机身上的光逐渐隐去，变成一块纹丝不动的“废铁”。
小边牧呲牙咧嘴地咬了一会，差点崩坏了嘴里的小狗牙。
车厘子无语地盯着地面上两个“不通情理”的家伙，准备折返。
“汪！”边牧的叫声尖锐起来，随及转身朝草丛深处走去，无人机静默了两秒后，突然从内部伸出一条机械臂，带动两扇机翼折叠成扁状立方体轮廓，成为机械臂以外的第二个支撑点，整体像独臂侏儒一样在草丛里挪动，且速度不比边牧慢多少。
一道亮光从机械臂膀射出去，穿过三十厘米高的草区，朝着小边牧进发的方向探照出去。
整片丛地被这道白色的激光一分为二，光晕弥漫开来，车厘子目之所及，亮如白昼。
虽然无人机总喜欢在高空窥探别人，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是除了桦城市中心街的魔方大楼以外最令她惊喜的高科技。
深草区里未知的地方带给车厘子巨大的恐惧，无人机的机械臂帮她压低野草，并先于小边牧感知出危险的泥淖，有些湿漉漉的滩涂一旦步入后果不堪设想。
快到那座破庙的时候，机械臂直接拎起小边牧，像挂一串腊肉似地运送到庙门口。
庙里灯火通明，长袍老僧恭候多时。
他为车厘子多点了几根蜡烛，因为听说“檬兹人”体温低，容易冻死。
车厘子在门口愕然站了一会儿，她意识到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古庙、老头、夜晚，光是这三个元素就足以浮想出很多玄乎的犯罪事件。
老僧把几株刚熄灭的蜡烛重新点燃，而后缓缓回头，露出期待以久的目光。
“甾巛。”
他的嘴角翘起来，一遍又一遍念着这两个生僻字。
车厘子裹紧大衣，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小边牧，以及一动不动的无人机。
“车厘子，你应该知道‘甾巛’这两个字，它是你父亲的姓氏，也是你父亲的生源地。”
老僧说完，拿起一块长长的木炭，在地上画出“甾巛”两个字，把横平竖直的“田”字分成四个多角形，形状看起来像爆炸的星星。
“这是你父亲母星的文字，你应该了解，它像心电图一样出现在地球上各个无名的石窟、峭壁、隧道甚至文物的裂痕里，它根本不像是一种文字，但人们往往忽视了文明的奇丽，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东西的存在形式是伪科学的，纵使你不能证明其存在的合理性，但你也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无人机头上的灯光一闪一闪，摄像头缩短了镜头中心距胶片平面的距离，它尝试捕捉长袍老僧身上更多的细节，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桐城市的基建尚未触及，它只能通过延伸天线的方式向某处发射高频电磁波。
机械臂手将小边牧放下来，随后缩回腹腔变成小型机舱，两翼展开，配合弹出的螺旋桨直直地升到空中，巨大瓦数的激光照在庙顶，散射到方圆百米的地方。
一方面，无人机在寻求无障碍的空间波传送，以确保老僧的图像能尽快传送到媒体室；另一方面，它在标注此庙的位置。
小边牧跑到地面中央的大方砖上，在上面使劲蹦跳了几下，它的力量太弱小了，根本不足以启动地窖开关。
长袍老僧揪住它的后颈肉提起来，并用脚使劲踩了踩那块方砖，一阵哀鸣声从地下传出来。
“呜呜——”
车厘子听得很清楚，地窖里关着一只动物。
“是哈士奇！”
她往前走了两步，全神贯注地盯着长袍老僧手里的动作，“你要把它也扔进去吗？”
老僧摇摇头，“地上的东西不值价，地下的东西才值价，我需要你的配合。”
车厘子看见老僧将边牧安稳地放到桌子上，才开口道：“什么配合？”
“帮我识字。”
老僧说完，拿出一本牛皮纸覆面的笔记，“你爸爸兴许认识，让他帮我翻译。”
车厘子刚要伸手去拿，被老僧晃了一下，他将本子藏在身后，“你拿了它，就意味着你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车厘子回想起这老僧方才神神叨叨的一通话术，挑明了她爸爸车军不是人类，言外之意，她也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充其量算个混种，但这些东西早就在她小学课上的幻想作文里写过百八十遍了，要她全然相信，是不可能的。
“我承认，我是外星人派来的使者，是外星文明忠诚的信徒。”车厘子把自己都说笑了，“大师，我之前多次在苟柟家看见你，咱俩也算是有缘人了，但你每次都对我爱搭不理，难道是看不起外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吗？”
老僧呆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力，这女孩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中二气息，要是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她，到头来怕是连个人影都寻不回了。
“你翻译完，我把狗给你。”老僧突然降下身段，由“命令”转为“商量”。
“那可不行。”车厘子努了努嘴。
“这狗怀了崽，它得把崽子生了才能走。”老僧解释道。
车厘子瞪大了眼睛。
什么？苟柟居然背着她在外头找伴儿了，还怀了别家狗子的崽！
“空口无凭。”车厘子看了一眼阴冷的地窖，“再者，你也不能把一只怀孕的狗关在这种地方啊！”
老僧若有所思，开口道：“两个月后，等狗产下狗崽，你把翻译后的文件给我，我把苟柟和它的崽子给你。”
车厘子没听错，他说了“苟柟”。
看来，有些事情不得不开始学着相信了。
她点了点头，拿过老头手里那本笔记，翻开后，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折线符号，以及多角形的堆砌，很像小时候参加的奥数竞赛里的题目，但又显得很诡异。
05毫米厚的本子里，每一页都布满了毫无规律的线段，交叉、平行、弯折，要是有“尖端恐惧症”和“密集综合症”的人看到这些，怕是会窒息吧。
车厘子善意地提醒道：“这狗是薛氏集团董事长的爱宠，你现在这么关着它，以后它的主人也会这么关着你。”
老僧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求之不得，如果他还愿意认我的话。”
车厘子仿佛明白了，为何这老僧的眉眼与薛卜元如此相像，定是有撇不清的血缘关系，她小声问道：“你是……他爸？”
老僧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现在不是了，他有很多个爸爸。”
很多个爸爸？
车厘子细细品味了一番，老僧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指薛卜元的妈妈是个风流浪荡的女人吗？
她本以为薛卜元放荡不羁的混混模样是遗传他父亲的性情，但现在看来，他们整个家族的关系都很混乱。
车厘子最后看了一眼乌七八黑的地窖，她现在确实没有能力把苟柟从下边捞上来，但她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这里的秘密昭告天下，如果这本笔记能破译出什么，她会用更大的杠杆去撬动薛氏集团的利益，把单方面技术断层的薛氏工厂赶出这里，让薛卜元恢复北城区的原始生态。
“走了。”她对边牧招了招手。
小边牧并不领情，而是蹲守在地窖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地下，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车厘子看了眼老僧，又看了眼边牧，“大师，别让它们饿死了。”
她的前脚刚踏出庙门，两束同一高度的远光灯便射了过来，在她的眼睛上晃了一下，发动机的轰鸣划破了寂静的夜，轮胎剐蹭的声音埋进湿润的泥土，车门渐开，一个身穿长款羽绒服的男人从车上跳下来，差点因为踩进泥地闪了腰。
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配上手舞足蹈的姿势，车厘子再熟悉不过。
薛大鬼，这么晚居然能找过来，难怪他愿意把无人机借给自己，原来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她把手里的笔记本从大衣领口塞进衣服里，再次裹紧。
“哎？别！”薛卜元扬起声调，指着车厘子的胸口，“那是什么啊？”
“没什么啊。”车厘子后退一步，皱眉道，“你能不一直盯着女生的胸看吗？”
薛卜元移开视线，把目光定格在老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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