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冬日的丰水河水量并不丰沛，河两边裸露出大片的滩涂，只河中心窄窄的水道可供行船。这个时节，除非赶着运送年货及上供物资，一般都没什么货船行走。
但是偏偏，今天的丰水河上有一只吃水很深的货船，船头高挂的旗帜上写着“贾氏商行”四个大字。
决定引蛇出洞的第二天，洛阳就找上了贾氏商行，高价租下了这艘大货船，要求只运送她一家的货物，而且货物得由她的兄弟亲自打包押送。贾氏商行的掌柜问也没问是什么货物便笑眯眯地答应了。
按照洛阳与秦川的设想，既然贾老板对土豆志在必得，那不如来个钓鱼执法好了。而对于他可能的动手地点，他们二人也反复推演，最终确定，极有可能在青龙滩一带动手。
青龙滩一边是长着大片芦苇的滩涂，一边是壁立千仞的峭壁悬崖，最近的村子都在十里远的地方，可以说是杀人越货埋尸藏身的绝佳之处，而过了青龙滩便是九曲十八弯的回龙里，有许多纤夫在那里等活，不适合动手。再远就出了平邑县治所在，贾老板的势力还没有能伸到外县去的能力。
过了这个野渡口，青龙滩便近了吧。
洛阳静静矗立船头，眺望着白茫茫的江面，回想着秦川见她穿着小工衣服混在一堆搬货杂役中间上到船来的精彩表情。哼，这个秦川，就是瞧不起女人，说什么女子柔弱，就该他们男子去冲锋陷阵，她只管躲在后方安稳过日子就好。他居然这么快就忘了当初还是自己救了他一命呢。
“那位小哥，江上风大，我们煮了些姜汤，要不要过来喝点？”有人端着一大锅东西走上甲板，朝着洛阳喊道。
洛阳回头一看，此人是厨房帮工，一脸憨厚老实，这两天也经常煮些汤汤水水犒劳大家。她爽快地应了声，然后朝围拢过来的自己人悄悄递了个眼色。
船上除了一些杂役，都是秦川县衙的捕快。他们早得到叮嘱，知道对方极有可能在青龙滩动手，都微微一点头，默不作声接过厨子盛好的汤碗，蹲到一边假装小口小口嘬起来。不多会儿，一个个便假装头晕，扑通一声东一个西一个倒在甲板上。
厨子一边搅弄着褐黄色的汤汁一边阴森森地对着歪倒在地的洛阳笑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偏要闯进来。哼，从来还没见过哪只肥羊自己走到狼嘴里来的，你可真是蠢到家了。”
说罢他直起身，对着前面岸边茂盛的芦苇丛吹了“三长一短”口哨。
尖利的口哨音落，芦苇丛中箭一般窜出几艘小船来，转眼间便驶至商船前。
厨子放下绳梯，让小船中的人上来，他们个个黑衣蒙面脚步轻盈，像是做惯了的样子。
厨子脸上那憨厚的笑不见了，阴沉沉地对着黑衣人吩咐道：“东西都在下面船舱里。这些人都杀了扔江里去。动作麻利点，别在船上放太多血，不好收拾。”
“放心吧头儿，咱们都是做活做惯了的。这些人也太蠢了，这是咱们最不费力的一次了吧。”黑衣人个个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他们的笑声还没结束，一个雪亮尖利的东西就抵在他们的下腹，然后微微一声裂帛响，低头一看，裤腰带被一裁两截，裤子掉落地上，□□一阵凉风吹过，他们的笑声立即冻僵在嗓子眼里，只能惊恐地看着原本不醒人事的小工们脸上带着嘲讽的笑盯着他们。
厨子里面没穿亵裤，竟顾不得光着腚，当机立断后退一步，飘到船舷处，翻身一跃。眼看他就要掉落水面了，哪知临空罩下一个渔网，将他裹在里面，然后，他便像一只大王八一般被渔网拖回了甲板。
洛阳轻轻踢了一脚困在渔网里仍垂死挣扎的厨子，“贾老板说，你们知道得太多了，以后，贾氏商行的活就不劳烦你们动手了，由我们接管了。”
这话是秦川教洛阳说的。秦川说，贾老板御下应该有些手段，不然也不会有人自愿帮他顶罪了。要想从他的人嘴里套出东西，必须出其不意诈他们一下。
果然，厨子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也不挣扎了，只气咻咻地看着洛阳，“不可能！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他不可能这样对我们的……”
说着说着他意识到不对劲了，看着洛阳脸上得意的笑，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小子，你诈我！”
洛阳笑得很是灿烂：“对啊，我就是诈你啊，谁叫你那么蠢就上当了呢！这下贾老板可真被你们拖下水了，看来，你们这过命的交情也不怎么样嘛！”
厨子在渔网里拼命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骂洛阳，短上衣遮不住白花花的屁股，这画面委实的点辣眼睛。洛阳只笑吟吟地看着不说话。一旁的捕头可看不下去了，悄悄上前两步挡住洛阳的视线。
就在他刚遮住洛阳之时，一声破空尖啸响起，一只利箭转眼射至他跟前。洛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推了捕头一把。
漫天的箭雨飞落下来，几个来不及找掩护的人立即被钉死在甲板上。洛阳拖着渔网里的厨子和捕头藏到一个木箱后面，问道：“你没事吧？”
捕头右腿被一只利箭贯穿，疼得龇牙咧嘴，忙道：“死不了。”
船舷两边，几把黑色的钢爪牢牢嵌入船内侧，钢爪上连着绳索，十几个黑衣人如敏捷的猿猴，几个起落便顺着绳索上了船。
箭雨停止，洛阳带着没受伤的几个兄弟冲了出去。只是对方人数太多，这些衙门的捕快们又先怯了阵，三两下便被砍翻在地，只剩洛阳一人苦苦支撑。
这样下去不行。洛阳一边挡开劈来的钢刀，一边环视周围情形。十几个黑衣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一些人来阻挡他们，一些人下到船舱搬东西，根本没人来解救渔网里的厨子一伙。也就是说，他们不是一伙的。
真没想到，他们螳螂捕蝉，居然还有个黄雀在后。
没别的办法了，擒贼先擒王。
洛阳瞅准负手站在一旁的一个黑衣人，看他冷眼旁观的样子，应该就是首领了。她一脚踢飞砍向她的一柄钢刀，身子直扑那个人。
那人一个滑步退开不接她的招，反而长臂在地上一捞，将受伤的捕头抓住牢牢挡在身前，无论洛阳出招角度如何变化，他只管将捕头往上一迎，洛阳便不得不改变招式。
这样下去不行。
洛阳有点焦躁，喘着气站立一旁，恨骂道：“有本事跟小爷单挑。”
那人从捕头身后露出蒙面的眼睛，冷声道：“有本事的那些人都在这江里沉着呢。小子，想让我上当，再多吃几年饭吧。”
动武不行，激将也不行，洛阳恨得一口银牙咬碎，既然如此，别怪我出阴招了。
她判断了下风向，嗯，正合适，于是悄悄从空间里拿出毒孢子粉，无色无味的一阵烟尘顺着风向那批黑衣人飘去。
毒孢粉附着在身立即生效，当即有人痒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抱着头苦苦哀嚎。
黑衣人首领顾不得捕头，一边在脸上抓挠一边瞪视洛阳：“妖女，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洛阳忙把也同样中毒的铺头拖到身边，然后笑着对黑衣人说：“这位大哥，别激动，咱们商量商量，行吗？”
黑衣人很是暴躁，一手成爪，也不知他如何用力，就见困在渔网里的厨子身体飞起，被他抓在手里，紧接着他手中寒光一闪，一把软剑悄无声息缠上厨子脖子，轻轻一划，厨子的脑袋就飞了出去。黑衣人脸上带血，双眼闪着寒光，冷冷逼视洛阳，“敢要挟我，死！”
人头滚到洛阳脚下，眼睛还大大睁着，估计都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割了脑袋。洛阳心中震颤，这回是遇上真正的亡命之徒了。
可是末世之人哪个不是亡命徒，他狠，洛阳只会比他更狠。她一脚将人头踢回去，脸上笑嘻嘻的：“你就算把他们都杀了也无所谓，暴怒只会让你身上的毒发作更快，我保证你人还没杀完，身上的血肉就会一块一块烂掉。要不要试一试？”
她嘴里说得轻松，心里却着实打鼓，生怕面前这人是不讲理的疯子，非要拖着所有人陪葬。但，无论如何她不能先开口提条件。这种情况，谁先开口谁就输。
船舱里搬运货物的黑衣人察觉到不对劲，纷纷放下东西涌上甲板，一个个抽刀对着洛阳，恨不得将她活吞下去。洛阳浑作不觉，反倒悠哉悠哉蹲下身给捕头喂解药。
药很快见了效，捕头不再伸手乱抓了，只大张着口喘气。
见此情形，中毒的其他人都动容起来，唯有黑衣人首领仍冷着一张脸。半晌，他冷冷道：“东西我带走，人，你带走。不然，就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洛阳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是疯子就好。他既先开了口，现在她有底气跟他讨价还价了。她一脸为难地看着黑衣人，假作犹豫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的样子：“我不过一个下人，空手回去可交不了差。这样吧，东西你带走一半，整整一万斤土豆，放到市场上可是炒翻天的价，如何？”
黑衣人没料到货物居然是最近火透平邑县的土豆，这样说来他这趟确实大大赚了。只是心里还是吞不下这口恶气，恶狠狠道：“行，成交！小子，你贵姓大名，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有相见的时候！”
洛阳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免贵姓秦，单名一个河字。县令秦川是我哥，有事你找我哥去。”
正伏在水下悄悄靠近的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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