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剑中梦
璟淮生着气，努力压着火念叨着说：“不是说过不许离开藏春，怎么又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跑出来？”
司桐微微张了张唇，记忆回拢些，他想起先前自己在藏春内的遭遇，想起连宿、闻时、卓鄂所说，不禁生起闷气，不想搭理他。
他鼓起嘴，向水中沉了沉，闷声吐着泡泡。
“你旧伤未愈，此番折腾，怕是又要再添许多冻痕，又有几日下不了床了。”璟淮继续生着气念叨着。
司桐将嘴里的气全吐出来，抬起下巴，嘴巴离开水面，有些生气的责问道：“一天到晚就只知道说我，怎么你是在别人那儿受了气，来找我撒气的么？”
璟淮停滞了几秒钟，才接了下一句。
“怎么会这么想？”他有些诧异。
“那你说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司桐问。
“有些事。”璟淮沉声应。
“什么事？”
璟淮眉眼沉了下，复又抬起，语气平淡回应：“并非要紧事，你不必操心这些，只需安心待在藏春内养伤即可。”
天直接被聊死。
司桐重重“哼”了声，再一次蜷起来，蹲在水里闷声吐着泡泡生闷气。
而璟淮竟也一言不发，只盯着他，似是存心和他比冷战一样。
司桐脑袋更乱了，他不禁想起在闻时屋外听到的对话。
卓鄂所说的那些话。
一股幼稚的较劲的冲动，涌上脑海。
他忍不住沉默，又一次从水里窜出来。
他直盯着璟淮，闷声问：“璟淮，你真喜欢我么？”
司桐问得认真。
其实无论璟淮如何回应，事实真相如何，未来又会如何，他都不能左右，这只是个幻境，他只是个局外人。
他只知璟淮现在待他很好，只希望现在的他是真心待他好。
而他，私心想要一句肯定，或是承诺。
璟淮也的确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回应：“此心属你，天地可鉴。”
璟淮说的认真，认真的，一瞬，足以令他心动。
可司桐还不觉满足。
他鼓着气，瞪圆了眼睛，威胁一般：“那，你发个誓！”
“好。”璟淮应声，凝起眉思索着内容。
司桐在水中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腕，指尖扣在上面，直盯着他的眼睛，又说：“你就说，我是你心里唯一重要的人，要发个毒誓！不毒不作数！”
璟淮忍不住笑出声。
司桐生气掐了下他的胳膊，狠声威胁：“严肃点！”
“好。”璟淮仍是笑着，开口说，“在我数万年的生命中，从未有一人似你这般，令我眷念着，牵挂着，总是放心不下，你是我心里唯一重要的人。我此番话，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雷火焚心，神魂俱灭。”
璟淮虽是笑着，可话语中却听不出任何玩笑的含义。
司桐沉了下眼眸，闷声说：“你……再拿我发个誓。”
“什么？”璟淮脸上的笑僵住。
司桐仍是沉眸，认真思索着说：“你不是怕我死吗？我看你拿自己说的挺随便，挺不在乎的，换我来一句试试？反正，若哪天我发现，我不是你心里唯一重要的人，我肯定第一反应会是去杀了你，不过大概率我杀不掉你，最后结局可能只是我自己死掉，好像也是一样的。”
他思索着分析着。
若他与璟淮真是情缘，他定会这么做。
但这幻境中，一切怕是早已写好了结局，他也就只能说说，结局如何，还是得看木剑主人是怎么选的。
就像，他冥冥中跟璟淮离开鈭魔殿，冥冥中冒着风雪离开藏春，又冥冥中听到那些话，其实一切看似是他在做选择，但无论他如何选，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在这场幻境中其实是不会有所改变的，就像他无论他如何做，都一定会走向幻境中那唯一的结局一样，都是不可能被改变的。
他分神思考着，突然迸溅的水光溅到他脸上，紧接着，是唇被堵上了，璟淮急促的靠近他，吻住了他，他用力咬了下他的唇，惩罚着。
“不许说这种话！你我之间不可能会有这一天。”
“这世间，哪儿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司桐笑着说。
“不可能！”璟淮厉声打断他。
意识到自己语气又失控了，璟淮垂眸咬着唇，调整好情绪，才又看向司桐，继而说：“我不会拿你发誓，哪怕是绝无可能，我也绝不会拿你的性命去开玩笑。我知道，你最近情绪很不好，总闷在藏春内，是病重太难过了。你再忍耐几日，别急，我一定会寻到治好你的法子，你会活着，会一直活着。”
他最后的话语虽在克制，可眼睛却红了。
司桐握着璟淮的手腕，指尖传来璟淮的脉搏，清晰却稳重，不似他的。
司桐表面沉稳，内心却砰砰乱跳，全是慌乱不安。
司桐意识到，他这次的任性，任性到过分了。
“你真的在乎我吗？”
“很在乎？”
他不安着急的，连着问了两遍。
均得到了对方恳切的回应。
所以流言，是骗人的么？
他是真有要紧事，只是想自己扛着，故而不告诉他……
司桐将手腕抬起来，想拿给璟淮看。
“璟淮……其实我……”
可他话只说到一半，看到手腕处时，后半句话哽住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竟是此前的样子！
他分明将伤疤再一次揭开了，再一次弄到破裂开，为何，痕迹不见了？仍是先前的那道结痂？
“我看到了。”璟淮沉声回应了句。
他抬起手，小心的将司桐的胳膊捧在手心。
“你在大雪中昏倒，我抱你回来时，看到了那道伤痕……很重，很深，且还在流着血，我便擅自用术合上了那道伤。”
“只有血么？没有其他东西？”
“没有。”璟淮答应着，但也开始起了疑。
“那藏春内，也没有其他东西？”司桐又问。
“魔气？你是因为魔气才离开这里。”璟淮当即了然，“但我发现你时，你的伤口处，以及藏春内，都没有感觉到任何魔气。”
“这就奇怪了。”
司桐沉声，将所经历的遭遇全告诉了璟淮。
“我此时也并未觉察出魔气，可当时分明有。璟淮，你可信我的感觉？”司桐问。
璟淮沉眸，凝思片刻，眼睛落在司桐胸前。
“隐石。”
他说。
司桐也在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胸前这颗已经带习惯了的冰冷的石头。
“你之前说过隐石可隐去任何气息，所以，是它隐匿了魔气！”
“因为隐石，琉光瓶对你体内的魔气没有察觉，但你离开藏春后，隐石跟着你一起离开，琉光瓶感知到屋内存余的魔气，便净化了它们。”璟淮解释说，“抱歉，是我疏忽，害你受苦……”
司桐劝解说：“你不用自责，是这魔气太狡猾，你在我身边时，它就不露一点端倪，等你不在了才出来侵扰我的身体。我这个当事人也是直到今日它全然暴露出来，才察觉到的。”
“那，现在要如何做？可是要我将隐石取下来，以琉光瓶辅助，慢慢净化掉体内的魔气？”司桐问。
“隐石是一种罕见的灵物，取下无用，只能等它灵力耗竭，才能失去作用。”璟淮说。
“那便像刚刚那样好了，我先将体内魔气全部放出来，再让琉光瓶净化它。”司桐提议。
“可以试试。”璟淮说。
司桐说完，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就是这魔气全部放出去，我估计也是活不成了。”
这话虽是开玩笑，可也是事实。毕竟他几乎感觉不到体内流转的血液，那魔气几乎占据了全部的身体。
璟淮却平静的回应说：“不会，我有办法。”
“你……你打算做什么？”不知为何，司桐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璟淮这话有些问题！他心里忽然起了些不好的念头。
璟淮仍未正面回应，他抬手揉了揉司桐的发，安慰似的，认真说：“没关系，我一定会让你活着。”
“喂！”
司桐才喊了声，他已整个人被打横从水中抱了起来。
离开了温热的水浴，纵使藏春内暖和，皮肤还是第一时间传递来了冰冷的讯号。
他缩了缩，璟淮已拿了布袍裹着他，将他抱到床榻上放下。
温柔的浅蓝色光芒充盈着整个小屋，也拢在司桐和璟淮身上。
他这是，要用他口中的方法了吗？
司桐未来得及多问，他的手指被划开了一小道口子，却没有流一点血。
藏匿于躯体内的魔气，因着术法的催生，再也藏不住了，一股子全在他体内涌动流窜，最后被逼着从指尖的伤口处冲出来。
司桐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东西冲撞着，剧烈的疼痛冲击着他的意识。
这疼痛，一点不亚于昔日在鈭魔殿内，燎漠强行划开他的身躯，放出他的血液，以魔气代之时的痛苦！
“璟……璟淮……”
司桐颤着声，轻轻唤了句。
面前人却似是没有听到。
而很快的，他最后一点声音，也全被遮住了，只剩下嘴唇微微张合，艰难的重复着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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