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剑中梦
意外的是，他这番报复，并没有引来璟淮的反抗，他竟是更加配合的，直接解开了彼此的衣带。
衣衫褪去，被寒雪冻僵的身躯直贴着另一具温热。
仿佛冰雪遇上烈火，司桐的冷意，随着身躯一点一点被融化，融了软塌塌的一滩水，落在璟淮身上。
璟淮明明只抱着他，贴着他，手落在他背上，未动分毫，却如狂风卷过春水，撩拨着他。
司桐握住璟淮的胳膊，手在用力。
是幻境，他给予了他温暖却不真实的怀抱；是幻境，他与他得以在虚假中相拥。
毕竟，他是借用另一个身份靠近璟淮，只有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个人，他是偷了璟淮对别人的好。
可，这里只是幻境，只是在幻境中如此，又不是真实。他与璟淮几乎没什么交集，他日清醒后，将幻境中的一切永久藏住，那么，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不碍事的吧。
司桐这么想着。
他双臂交握撑着璟淮前胸，枕在手臂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问：“你说的事都处理妥了吗？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还有些，待会儿我再去。怎么了？”
“睡不好，萤火不抵用。”司桐说。
“琉光瓶也可安神。”
璟淮说着，抬手指向床边的琉光瓶，欲施术。
司桐按住了他的手，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
“没用过谁知道好不好用呢。”
他盯着璟淮，抓着他的手背，用力捏着，暗示着，一副再说不中我心里的话就要生气了的样子。
璟淮勾起唇，他手指勾了勾司桐的手心，将他握住，另一只手搭在他背上，掌心轻抚着脑袋，温柔哄着：“那我日日来陪你，待你睡着再离开，可好？”
“……行吧。”司桐嘴上勉勉强强应了声。
他好像真是有事在忙，这么说，应该是再不能挤出更多时间了。
缠闹是该有个度，司桐也知道，嘴上勉强，心里却暗喜。
他用空出来的手做支撑，按着璟淮的前胸，借力更向上了些。
一切浪漫的外物，都比不过陪伴。
他喜欢陪伴。
尤其是，在没有任何过去的记忆，对这世间一切感到茫然空洞时，有人无条件的宠着，溺爱着，温柔的陪伴着。
对此，稍稍为喜欢回敬一个吻，算不得太过。
·
璟淮料得不错，回藏春后，司桐果真寒气侵体，生了场重病。
他在藏春内躺了好几日，整日昏昏沉沉的，这几日，别说出谷，这间小院他都没有出过。
璟淮日日都会来陪他，虽然并不是每分每刻都在他身边，白日里他总是很忙，不太见得到人影，但夜里总会回来，黏着他，与他消磨长夜。
几日过去，司桐感觉自己的病情总算有所好转，至少烧已彻底退了。
他再一次萌生了想要出去走动的想法，但不出意外的，璟淮不许他去。
他不是不知璟淮待他好，是担心他的身体，藏春这方小天地真的很好，可总他一人，实在是孤单。
两人因此拌了几句嘴，璟淮虽没有凶他，但就是不肯妥协，留着司桐一个人生闷气，这一两天他来，司桐都憋着气。
今日也是如此。
司桐蜷在被子里，将自己裹紧了，面向墙壁，背对着璟淮，是在以实际行动表示抗议。
璟淮全当看不到，说什么也不肯任着他。
若不是心里清楚他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司桐真要给璟淮打上一个绝世大坏人的标签，将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打到最低最低。
其实，也并不是只有让他出去这一个解，他只是希望能有人陪他，这个人，最好是璟淮……
所以，他其实，只是想要璟淮不那么忙，多来陪陪他。
只要他总来，就算不出去也没什么。
可，他是绝对做不到直言要璟淮为了自己放弃正事的，璟淮也已算得上是日日都来，要想时时刻刻相伴，实在是不够现实。
不敢直说，但仍暗暗在内心期待着，只好这样子生闷气，以期他能理解自己内心的期待。
但，生气换不来内心想要的期待。
璟淮与他沉默许久，开了口。
他说：“今晚不能来陪你，有些事需要处理。你若睡不着，就去院内走走，或用术法启用琉光瓶。总之，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司桐敷衍应了声。
见他如此不耐烦的模样，璟淮未说什么。
他知道他在心烦什么，无非是想要出谷，他却不能答应，他身子实在是太弱了。
见璟淮什么都没说就离去，司桐更是恼火了。
他翻了个身，将头蒙在被子里。
不来就不来，哼，离了他他又不是睡不着，他这会儿就能睡的着！
·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像是魔咒，已好几日没有过这样的状况，好几日都睡得极是沉稳，可今日这一觉，璟淮未在身边哄着他睡，司桐再一次开始做起了噩梦。
他梦到的，全是鈭魔殿内的事。
窗外似是有声音，他能听得到，是水流入池潭中激起涟漪的声音，是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是动物鸣叫的声音。
这一切声音的来源，就在藏春院外。
他醒了，却不清醒。
他听得到外界的声音，却睁不开眼，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般，身体躺在这片环境中，脑子却没有。
他的大脑，一遍一遍的闪回过鈭魔殿内的场景，一遍一遍的，带给心恐惧和惊慌。
他睡不着了，意识跳脱着，可他醒不来……
“砰！”
有什么重物猛地砸到窗户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惊动。
司桐脑子一震，猛地睁开眼。
他终于算是清醒了。
他看到，自己原本已止住血的伤口处，竟有魔气从皮肉中渗出来，是他体内的魔气，那魔气卷着他的身子，在他身体上空悬着，绕在脑袋上，一点一点又钻进去，似是在影响着他的思维。
可他猛然清醒后，这丝缕魔气，随着他意识回归本体，也逐渐离开了脑袋，重新钻回原先的伤口内了。
司桐重重喘着气，他能清晰看到，他似乎出了一身汗，胳膊上的汗毛都直竖着，内心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惊恐一般。
可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后，他忘记了，梦里是如何痛苦惊恐，他记不清了，只知道似乎与鈭魔殿有关，只知道他在害怕在不安。
窗外，有人急急踩着水，朝他窗边跑过来，淌水的声音清晰传来。
司桐透过打开的窗望过去。
窗外跑过来个小道童，他于司桐窗前立定，恭恭敬敬朝他行礼。
“先生！”他急急唤道，“先生，都是弟子的错，弟子本是在水涧边挑水，可水涧边石头太滑，弟子没站稳，手里一个脱力，不小心将水桶甩了出去，木桶撞到了先生屋外的墙，惊扰了先生，还请先生责罚……”
床是挨着窗的，司桐坐起身，窗外的风卷着花香入屋内，也吹散了笼罩着司桐的阴翳。
他感觉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至少，他能对着那小弟子弯起眉笑出来。
“并未惊扰，不但如此，你这可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若不是这小弟子，他险些就要被魔气拉扯着一直沉溺在梦里，醒不过来了。
“真的吗，先生？可是师尊告诉过我，您身子弱，经不起一点响动和吵闹，叮嘱我来藏春时一定要轻声小心，千万莫扰到您休息的。”那小弟子还有些惶恐。
“我哪儿有那么娇！”司桐反驳了句。
小弟子见他神色似乎是未差到奄奄一息，经不起一点扰动的地步，便了然。
“未扰到先生就好。师尊也是最担忧先生您的身体，才会如此。”他说。
“嗯，我知道。”司桐应声。
原来，璟淮在这种事情上也竟这样细心么？
想起和他争吵，司桐内心起了分歉疚。
待明日璟淮来时，服句软，认个错吧。
他这样想着。
注意力重新回到面前的小道童身上，他撑着窗棂盯着他问：“我在藏春躺了有几日，从未见过清溟山上的弟子过来，你还是头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名唤连宿。因着藏春与山上有些距离，且先生您在此处养病，是山上的师兄弟们共同知晓的事，故而其他师兄弟们若无事，是不会来此的，大家都怕惊扰到先生您休养。弟子是因为负责看养师门内的仙鹤，每日须得带它们饮水停歇，故而来此。”那小弟子应声。
司桐果然在连宿身后，看到了几只羽翼雪白，羽末染着墨色的仙鹤，正在藏春水间飞舞停旋，那鹤唳声入耳，甚是清明。
连宿说完，又盯着司桐，大约是心脏的地方，说，“先生可是又伤着心了？”
“嗯？”司桐奇怪。
连宿解释说：“恕弟子嘴拙，先生似乎被一种怪病缠身，每次只要先生伤着心，总是会忘却从前事，记不起所有人或事。”
“每次？我从前也失忆过很多次？”司桐问。
连宿说：“弟子也只是知晓先生之前确实出现过几次同样的情况，但具体的，弟子便不清楚了，但先生每次病发，师尊是都清楚缘由的，先生若好奇，可以问问师尊。”
“待他来，我再问他吧。”司桐说，他忽然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顺口问了句，“连宿，近日师门内，可有什么麻烦事？”
“似乎，没什么麻烦事。”连宿蹙着眉想着说。
“是吗？”司桐轻轻眯了下眼睛。
仙鹤旋至水中，又鸣了几声。
连宿回身看了看，向司桐告别：“先生，弟子该带它们回去了。”
“明日，你还会再带它们来么？”司桐问。
“弟子日日都会来。”连宿回应。
“明日你来时，不必避着声。”司桐说。
他在这藏春内沉寂了许久，若是每日能与连宿说上几句话，看看鹤舞，应是不至于觉得烦闷了。
他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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