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说实话，宁清和其实不是很想出门，尤其是在听说了外面寻人的侍卫似乎又在加大力度搜查的情况下。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萧行云一副如果她不答应就要狠狠找她麻烦的架势，让她深知这门绝对是非出不可。
于是哪怕内心万般不愿，宁清和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话。
至于容貌？就只能在原先的基础上着重往不起眼的方向修改。
但在不能大动的前提下想不着痕迹地想改变容貌气质，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今天的宁清和，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去了隔壁空房开始仔仔细细地易容，力求易的巧夺天工。
“小荷，你在哪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该不会还在睡觉吧？”
人未到，声已至。远远听到萧行云找自己的声音，宁清和刚想把桌上的东西收一收，门已经‘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桌上一片狼藉，宁清和只来得及将还差最后一点才能收尾的脸撇至一边。
“难得你今天竟然没有睡懒觉。”从门外探头进来环视一圈，看着凌乱的桌子和行迹可疑的宁清和，萧行云有些不解：“偷偷摸摸躲在这干什么呢？”
本就不爽的心情被他略带茫然的声音激的更加烦躁，宁清和没好气道：“躲在这打扮呢，干什么，你也要一起是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不是不行。”
四处游荡的目光在注意到桌上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陶罐时猛地停住，萧行云神色一怔，话音却依旧轻快无谓：“我可以让你用我的妆粉和首饰。”
“谢谢，不用，也不行。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去隔壁等我，别站在这当摆件。”边说边伸出一只手朝门的方向摆，宁清和相当不耐烦，“再磨蹭我不保证我们今天什么时候能出门。”
“真没想到会有你说这句话的一天。”掩下眸中意味深长，萧行云利落将门关好，再从外敲敲，“尽量快点，已经辰时了。”
“知道了。”
脚步声在门外渐远，确定门外没人晃悠后，宁清和以最快速度锁上门，再最后将脸上的一些细节修整好，收好桌上妆粉工具，对着镜子仔仔细细连着确认几遍没问题完，这才长出一口气开了门。
然而刚出门，就撞见正抱臂倚在走廊的萧行云。
视线对上的瞬间，眼见宁清和的表情从愕然到不悦，萧行云连忙站直身子解释澄清：“我只是在这透透气。”
顿了顿，又补一句：“刚才有人要过来这边，是我把她劝走的。”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
因为萧行云的话里不自觉带着的慌张和急于解释的态度。
就好像他生怕宁清和真的生气了一样。
一肚子的火顿时消了大半，宁清和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视线：“……谢谢了。”
气氛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萧行云懊恼不已。
他试图说些什么让气氛不再那么奇怪，却在忽然发现什么的时候闭了嘴。
沉默长久的有些奇怪，感觉有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宁清和皱眉抬头，便看到萧行云不知什么时候正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
半熄的火‘腾’一下重新烧起来，宁清和瞪他：“看什么看！”
没理宁清和的张牙舞爪，萧行云只看着她，自顾自地说出自己的疑问：“我怎么感觉你和昨天比起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一样什么不一样。”宁清和越过他推开房门，“就因为你，我要一大早起来打扮，懒觉都没得睡。睡不够了看起来能和睡好好的一样吗？说来说去，都怪你！”
看着宁清和进门的背影，萧行云实在是被她的无理搅三分震惊到了：“你平时从亥时初就开始睡，每日必要睡到辰时末，今天不过是让你起稍早了些，你竟然就能因此面容大变了去？还怪我？？”
“就怪你！”物什放进柜里时发出好大一声响，宁清和相当不忿，气势不减半分，“如果不是你非要叫我出门，我怎么会睡不够，如果不是我睡不够，怎么会形容憔悴。”
“而且什么叫面容大变，你好好看清楚，面容大变在哪？”柜门上锁的声音响起，宁清和快步冲到萧行云面前，“面容大变在哪？？”
因为生气，她一瞬冲地几乎快要贴到萧行云身上，若不是因为身高有些差距，两人必定会脸贴脸。
宁清和的脸倏然放大在眼前，如此近的距离让两人的呼吸都快要纠缠在一起，萧行云不得不后退以拉开距离。可身后就是栏杆，避无可避的他只能尽可能地把上半身往栏杆后靠。
可就是如此别扭的动作，眼前人都恍若未觉，那双含着怒意的明亮眼睛分明在告诉自己，它的主人非要从自己这里要个答案不可。
可萧行云哪还敢多看。
他只能认输：“……我错了，不是面容大变，是憔悴不已，是我看错了。”
如此肉眼可见的敷衍自然引起宁清和的不满：“你看都不看就说自己看错了，是拿我当傻子糊弄？看过来！”
这下萧行云是真的有些咬牙切齿了：“看什么？看你都快贴到我跟前了吗？小荷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小荷姑娘’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句从萧行云齿缝里蹦出来，宁清和闻言一怔，低头，终于发现自己和萧行云的距离已经不到一寸。
这还是在萧行云几乎快把半个身子探出栏杆的情况下。
怒火、不忿，一切的一切都瞬间消失无踪，宁清和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依旧拼命保持着距离，根本不敢把脸转正的人。
她原来是那么不设防的人吗？
还是花楼的日子太过闲暇，已经让她彻底丧失了警惕？
“你还要在那站到什么时候？”
混乱神游的思绪在萧行云的话音里被拉回，方才的气焰不再，宁清和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几个大步朝后退回到房门前。
两人间一瞬拉出段长长距离，引得萧行云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对萧行云的目光视而不见，宁清和静静看着终于得以站稳的他低头专心整理衣衫，半晌，突然开口问道：“我最近是不是过得太舒服了？”
正拍着发皱裙摆的萧行云闻言，当即冷笑一声：“怎么会呢，你不过是睡得多，做得少，没事还要对我这个主子疾言厉色一番罢了，这怎么会是过得太舒服了呢？”
“可我见碧枝和瑶娘的丫鬟都不会这样。”
“那一定是她们不会御主。”
原本还有些郁郁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宁清和白了萧行云一眼。
从袖中取出面纱戴上，萧行云叹了口气，示意宁清和把门关上：“行了，没事的话就赶紧走吧，我赶时间。”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过走廊一半，宁清和紧赶慢赶地关完门，急匆匆在他身后追赶；“可我还没吃早点。”
“那就出去再吃。”
要说萧行云作为花楼头牌，的确不是什么缺钱的人。
两人出了花楼，萧行云便把宁清和带到了丹阳城内数一数二的一座酒楼，上去就点了几个菜。
宁清和出宫闲逛时曾带贴身丫鬟来过这个地方，自然也知道他眼皮也不抬的点的这几样菜都是这酒楼里最贵最好的招牌。
眼睁睁看着小二离开，原本以为只会随便吃吃的宁清和：……
“发什么呆。”
正慢条斯理地倒茶的萧行云抬眼瞧她：“不是你说要吃早点的么？”
“我知道，但是，”略带犹豫的目光环视一圈，宁清和欲言又止，“你没说会带我来这啊，还点那么贵的菜。”
倒茶的手一顿，萧行云挑眉：“你知道？”
“……”
心头猛一个咯噔，自知失言的宁清和只能装听不懂：“装饰的这么华贵的酒楼里能有什么便宜菜……我虽然没来过，但咱们楼里的菜单还是见过的好不好。”
没有再多问，萧行云闻言垂眸，将一杯倒好的茶推给了宁清和：“没有多贵，随便点了几样而已。”
含糊应了两声权当回答，宁清和接过茶抿了一口，不敢再多话。
陆陆续续端上桌的菜打断了渐渐变得尴尬的气氛，而过于熟悉的环境又让宁清和下意识地回到了曾经还未出逃时的状态。
于是她极其自然地率先动了筷，继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直直盯着对面的萧行云。
然而也许早已经对宁清和没大没小的行为习以为常，面对宁清和比自己先动筷时无动于衷的萧行云，反而在她突然看过来时皱了皱眉头：“没事不好好吃你的早点，盯着我做什么。”
顿了顿，似乎猜到什么的他又补一句：“不要告诉我这餐点太精细了，不合你粗茶淡饭的嘴。”
“怎，怎么会呢？”见萧行云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宁清和暗暗松了一口气，朝他弯弯眉眼，“就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带我来这种地方，稍稍有点惊讶罢了。”
“我有什么办法，叫你出来一趟，你又是起个大早，形容憔悴，又是把我骂了一顿，怪我严苛。我若不再请你吃顿好的，你对我怀恨在心，偷偷找机会报复我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萧行云很是蹙眉作苦恼状地叹了一声，哀婉忧愁的模样引得周围食客连连向宁清和投来责备的目光。
登时想起数月前那段不愿回忆的日子，宁清和吓得手一抖，筷里的菜差点掉桌上。
继而被自己没出息的模样气到，恼羞成怒：“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萧行云面不改色：“你猜？”
深吸一口气压住想给眼前人一拳的冲动，宁清和转开眼不去看萧行云，转怒火为食欲。
“吃慢点，没人和你抢。”目光从宁清和身上收回，萧行云倚窗远眺。
宁清和抬眼瞧他。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有些细节是藏不住的。
果然，从来开始就一直有些游移不定的视线忽然凝在了下方某处，萧行云状似无意地悠悠起身：“我订的东西到了，现在要去取，你就在这等我。”
他甚至没给宁清和答话的机会，匆匆离开。
不过宁清和本来也没有要多说什么的意思。
默默在心头估算时间，感觉差不多后，宁清和将手中筷子搁在盘上发出一声清脆声响，再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移到窗边。
酒楼下方，俨然已经换了一副不起眼模样的萧行云正和一个男人朝某个方向走。
目送两人消失在人群中，宁清和抿了一口茶，心中对萧行云今天为什么穿的那么朴素这个问题，终于有了最合理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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